孤箫寒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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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心曲

“将军……”

    “叫我的名字!”未待丁箫再说,孤月便纠正他。

    他笑了,“孤月!”

    “嗯,以后别再忘了。”

    “不会。”他点头,挥着桔色长袍的衣袖,问道,“孤月,我这件外衣,颜色会不会鲜艳了些?”

    “不会。这样靓丽的颜色,才配得上你的俊朗。”

    “会不会显得不够庄重与沉稳?”

    “不会。你气质安静内敛,压得住。”握住他的手,孤月道,“好了,别紧张,随意些,见见我的朋友而已,没什么的。走吧,我们到前面去,他们也快到了。”

    两人手牵手出门,穿过小院,到前厅准备。

    对云霆等人来说,此时,丁箫总算揭开了神秘的面纱,长身玉立、凝眸浅笑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虽然早有准备,看到他绝代光华,云霆等人还是惊到不能呼吸,深刻体会到了冯孤月所说的,看到他就明白了这句话。

    他们了解了冯孤月对着他的心情。

    他说话不多,只仔细认真地聆听他们谈话,一直都淡淡笑着,礼貌却有些疏离。只有在望向冯孤月时,才双眼闪亮,盈满浓重的爱。

    能独获如此俊美之人的青睐,三人为冯孤月高兴之余,心中或多或少都有羡慕、嫉妒、遗憾等情绪。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这美,只属于别人,不属于自己;别人有,而自己没有。

    云霓年纪小,想到什么说什么,“丁哥哥,听我哥和孤月姐说过,你的琴弹得非常好,可不可以教我?”

    丁箫有些讶异,思考着该怎么拒绝。看了孤月一眼,他委婉地说,“云姑娘,真不敢当‘教’这个字。在下很久未曾练习,技艺已生疏了,恐怕要让姑娘失望了。”

    云霆道,“小孩子,不要这么莽撞。丁公子大病初愈,哪有精力教你?再说,音律乐器,需有天份,更需从小便勤学苦练。就你那点三脚猫技艺,哪需丁公子教你?”

    云霓不悦。

    林雪琪道,“云霓她一时好奇罢了,丁公子不必放在心上。不必别人说,很快呀,她自己就会把这事抛到脑后,被新玩项吸去注意力。”

    大家都笑,云霓咕哝着说道,“我是真心想学。”

    “哪次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真心想学些东西?最后还不是都一样,半途而废?”云霆说她。

    冯孤月说道,“好了,云霓是小孩子心性,莫再说她了。”

    云霆犹道,“她也老大不小了。孤月你还记得吗?当年,我们象她这么大的时候,已是太原有名的游侠了,威名远播。”

    “当然记得。这一晃,已是六、七年时间了。”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呀!”

    两人忆起少年时在太原的往事,滔滔不绝,嘻笑怒骂。雪琪、云霓早已习惯,丁箫却觉新鲜。

    入夜,激情过后,丁箫紧紧拥着冯孤月香滑有致的身子,疼惜地抚着她身上已呈淡淡凸起的伤痕,叹道,“孤月,没想到你的经历远比我想象的还惊心动魄。”

    “当时,应如你所说,惊心动魄。如今提起,已淡然许多。都过去了,那样肆意不羁、快意恩仇的年少时光,是一去不复返了。它们只会永远藏在我记忆深处,与旧友在一起时,才被触动。回想往事,感觉真的复杂,怀念,惆怅,骄傲,无悔,都有。等将来我回忆起现在时,心情肯定也十分复杂!”

    “唉,你意气风发、心存高远、沙场征战时,我却在前朝乐府醉生梦死,蹉跎岁月,在洛阳城里随波逐流,落魄潦倒。真的渺小啊!”

    拥紧他,她劝道,“别这么说自己。每个人命运不同,各有各的精彩与意义。大千世界,不是芸芸众生组成的吗?只有争斗、征战、钻营,那还有什么意思?你别小瞧自己。你也知道,你作的曲子,给战乱、苦难中的人们带去了很多快乐与安慰呢!”

    “呵呵,”他展颜而笑,“你总是这么善解人意,给我慰藉与信心。”

    “因为你值得,你的善良,美好,纯净,都是最难得的品质!”

    “孤月!”他动情地侧过身子,抚着她清俊脱俗的脸庞,印上缠绵温柔的吻。

    与孤月在一起,安宁和谐的幸福生活,激发了丁箫创作的灵感与热情,他写出了许多深情优美的作品。

    为免丁箫寂寞无聊,孤月决定为将军府招徕乐伎,并由丁箫主考、主持。

    丁箫心花怒放。

    很快,乐伎班成立,吹、击、弹、唱,样样都有。孤月又专门辟了一处庭院,交给乐伎班使用。丁箫取名修园,以乐修身之意。

    很快,乐伎班出了名。丁箫组织伎人排练自己新作的乐曲,并表演给孤月及来她府上的客人听,反响甚剧。来观赏、学习、讨教的人络绎不绝。籍此,丁箫作品亦得以广泛流传。

    孤月担心他的身体。

    夜深时分,孤月醒来,见丁箫犹在灯下忙碌。

    “箫,睡吧。”

    他回过头,微笑着轻声说,“扰到你了吧?”

    “没有。只是莫要太劳累了,身子要紧。”

    “好,我马上歇息。”吹熄灯盏,丁箫回到她身边躺下,朝她伸出手臂。她偎过来,枕着他的肩,搂住他的腰。

    “箫,找你的人越来越多,你莫要什么人、什么要求都答应,以免过劳伤了身体。该拒绝时就拒绝。累了,就待在这边,别去修园那边,免得麻烦。”

    “嗯,知道了。”

    “云霓常去扰你吧?”

    “还好。”

    “她一小孩子,爱玩爱闹罢了,你别与她计较。”

    “不会。”拥紧她的香肩,丁箫说,“孤月,你知道吗,今日我在修园中,遇到了旧识。”迟疑片刻,他又道,“是昔日同在洛阳宫中做乐伎的。”

    “嗯,好啊。”

    “她叫柳柔柯,现今在长安酒楼做歌伎,中间也是经历了很多波折。”

    她含糊地应了一声。

    “孤月,睡着了吗?”她均匀的呼吸声给了他答案。

    他也放下心思,温柔满足地拥她入眠。

    冯孤月与府中幕僚议事刚毕,仆人便来报,云姑娘来了。

    “云霓妹妹,今日怎么想起我来了?连日来,不是都往修园跑吗?”

    见她面有愠色,孤月笑道,“哟,是谁敢惹云妹妹生气呀?告诉我,我定不饶他。是不是又是你哥呀?”

    “才不是呢。”

    “那是谁呀?”

    云霓只气闷不语。

    “哟,妹妹怎么反而吞吞吐吐起来?这可不象你啊。”

    云霓猛地抬眼,说道,“孤月姐,修园新来了一名乐伎,叫柳柔柯的,你知道吗?”

    “不知道。那里的事,我都交给你丁哥哥,我不过问。”

    “孤月姐,那个柳柔柯,常缠住丁哥哥不放,与丁哥哥好象很熟似的。你一定要把那个柳柔柯赶出修园,再也不让她进门。”

    “云霓,一名乐伎而已,你何必在意她呢?她与丁箫同好音乐,多有交流沟通再自然不过了。你是为我鸣不平啊?谢谢妹妹了!”

    “孤月姐,我……”

    “好了,原来是为这点小事生气?气坏了自己,多划不来呀?”拥住她,孤月哄她道,“走,正好我好久没去修园了,我们一起去那里玩一会儿。”

    穿过一小门,渐渐便有乐声传来。步上小桥,过一水榭,就是修园了。

    见她进门,乐伎们止住了练习,纷纷行礼。

    丁箫面带欣喜,快步走上前,“孤月,你来了。”

    孤月握住他手,“走路别那么快,瞧,气又喘急了吧?“

    丁箫微赧地笑笑,转头道,“云姑娘,你也来了?”

    云霓有些赌气地点点头。

    丁箫的注意力全在孤月身上,未留心她的不快。

    他笑着说道,“孤月,正好,我新作了一首曲子,是琵箫合奏,来,我叫人吹弹给你听,顺便介绍旧日相识给你认识。”

    “好啊。”

    “柔柯!”

    随着丁箫一声喊,乐伎中一名素衣女子起身,低道走出来,“柳柔柯见过将军。”

    “起来吧。”

    “谢将军。”

    柳柔柯抬头看她一眼,又低下头去。短短一瞬,却教冯孤月看清楚了她的容貌。虽有风霜的痕迹,却依旧十分美丽。想必当年,也是绝色。

    “来,孤月,坐。云姑娘,你也坐。”领她们坐下,丁箫说,“柔柯,还有你,”又指着另一名乐伎,说道,“把你们习练好的《月下箫声》,让冯将军听一听。”

    “是。”

    琵琶声先起,随后箫声响起,琵箫合鸣,旋律柔婉优美,情调安宁浪漫,节奏流畅多变,描绘出人间诗情画意:皎洁的月光下,箫声悠扬,一对恋人共赏良辰美景,晚风送来清凉,鸟儿轻声吟唱,花枝舞动瘦影,相恋的人儿,心相印,情难舍,两情缱绻,相约白头。

    “孤月,还好听吗?”

    “非常美妙动听!”明明演奏已毕,可孤月仿佛还能听到乐声回荡。

    丁箫附于她耳边低声说,“这曲子,是我专为我们俩作的,曲名也取自我们两人的名字,《月下箫声》,有月,才会有箫,月光下的箫声,才有生命。”

    “我很喜欢。箫,写这首曲子,肯定费了你许多心思。前些天常深夜不睡作曲,也是为了它吧?”

    他深情说道,“此曲只能表达我的深情之万一。留待以后,我再写更好的曲子给你。”

    “只要你写的,我都喜欢,都感动。”

    眼眼相望,心心相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