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佛鬼镇上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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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杀无赦

石佛二中,阴沉沉的清晨。

这一夜纪桂香睡得很死,一睁眼外面已经是天色大亮。纪桂香心生愧疚,不知道老白怎么样了?吃了亲家的药今天会不会感觉好一些?如果病情不见好转,就不能再耽误,必须尽快送他去富春堂。纪桂香这样想着,起了床,穿过堂屋进入白军儒的书房。

书房的**空荡荡的。被单子一半搭在**,另一半拖掉在地。

“这死老头子,老了老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不知道照顾自己,生着病还这么早就起床做什么?床单都掉了也懒得捡起来!哼!”纪桂香脸色立即沉下来,恨恨地生了一肚子气,也不去捡那掉下来的床单,掉转头到厨房去做饭了。

一直到做完早饭,纪桂香才又回到书房,她想这时候自己的校长丈夫应该溜弯儿回来了。然而,房间里依然没有人。

“这老头子死到哪里去了?”纪桂香嘟喃自语,解了围裙扔在堂屋的靠背长椅上,走出家门。

纪桂香先在校院里找了一圈,沿着往日白军儒习走的路线一路寻去,没看到白军儒的影子。纪桂香心里就有些不安了。她又从校大门宽敞的门缝里钻出去,往前走了一段路,来到王拐子的理发店门前,站在门口喊了几声:“老王啊,老白在你这里吗?”

黑洞洞的屋里死一样的寂静。

石佛镇的这个早晨似乎有些异样的冷清,天空中氤氲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纪桂香迷惑地抬头看了看天空,调头返回校院。校门左边不远就是侯丙魁的住室,她顺便侧脸看了看,心里暗骂这侯丙魁也不知最近死到哪里去了。纪桂香又不抱希望地站在侯丙魁的门外大声喊了几边,还是没有回音。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蚯蚓一般慢慢爬上纪桂香的心!她再一次抬头看了看天空,此时的天空就像一张死人的脸,阴沉沉毫无生机。纪桂香无奈地叹口气,迈着沉重的步子往自己家的院里走,进门的时候她还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自己再次推开书房的门,白军儒会突然出现在屋里,这样既便现在她再生气也会原谅他的。

然而,再度走进书房,屋里依然不见人影儿。

不安恐慌笼罩了纪桂香的大脑,她失神地急步出来,转过墙角,就是大庙的大院子,院子里静悄悄的,阴森森的气息在漫延着。“老白,老白,听到回个话呀!”纪桂香麻木地喊到,仍然没有回音。她又呆愣了片刻,继续肓目地往前走,背后是大庙的大殿,大殿的门锁着,很长时间没有打开了。右边有一个房间,放的是学校的旧图书。

纪桂香突然立住脚,通过眼睛的余光她发现,那个盛放废旧图书的屋里有什么东本一闪。

屋里有人?!

纪桂香脑海里打了一个闪电,她猛然转过头,直直地向那间多年不曾打开过的房门走去。难道白军儒会钻到这里面?没有钥匙他如何进得去呢?!

那个装废旧图书的房间,曾经上吊自杀过一个漂亮的女教师。白军儒曾严厉地交待: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能打开那个房门,不许踏进去半步!现在,屋里怎么可能有人呢?纪桂香心存疑虑,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迈步走上叶莲老师房门的台阶。

门上挂着一把锈蚀的锁。

纪桂香皱一皱眉,门既然上着锁,屋里怎么可能会有人呢?肯定是自己老眼浑花看错了!这样想着,纪桂香慢慢地俯下身去,脸凑到门的近前,想透过门缝往里张望。

这只是纪桂香一个无意识的好奇的动作,她也认为自己这样做是绝对不可能突然看到白军儒的。纪桂香闭上了左眼,大睁着右眼,就像老木匠给柜子板儿吊直线一般,把右眼凑近了那条狭窄的门缝。

纪桂香看到了什么?

她可能看到什么呢?

屋里究竟会有什么?

屋里,除了书架和堆得乱七八糟的旧图书之外,就是一个倒放的梯子,再无它物了。

纪桂香并没有在这个屋子里看到自己的丈夫——石佛二中的校长白军儒。

纪桂香长长地叹一口气,直起腰来,折回身往回走,越走她的心里越焦虑不安。那个不祥的念头愈来愈清晰:白军儒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个糟老头子怎么可能失踪呢?

踉跄着走进自己家里,纪桂香已经让那个不祥的预感吓失了神,她先给儿子白啸天打电话。儿子出门近一个星期也没有任何消息,这爷儿俩都神秘地人间蒸发了吗?白啸天的手机响了。纪桂香咽了一口发粘的唾液,思考着该如何向儿子讲白军儒的事情。但是,白啸天的手机响了半天,却始终没有人接。

“真是有些奇怪啊!爷俩儿一对都找不到!”纪桂香的嘴唇有些哆嗦,她不得不挂断电话,接着给富春堂的诊室拨号。

这一次,电话那边有人拿起了听筒。纪桂香焦灼不安地说:“喂,你是老曹吗?噢,是玉娟吗?你们快过来吧,白军儒他不见了。”

白军儒不见了?如果在平时,曹玉娟也许会觉得这是纪桂香在无中生有、夸大事实,一个大活人怎么能说不见就不见呢?他可能出去散步或者会朋友了。但今天不同,刚刚与两个吸血女鬼搏斗过的曹玉娟惊魂未定,又听到纪桂香恐慌万分的这个消息,曹玉娟的脑海如同暴响晴天霹雳一般。

“婆婆,别担心,我,我马上就过去!”

放下电话,曹玉娟首先想到的就是土坤,她立即拨打了土坤的手机。

……

此时,土坤正痛苦地瘫坐在床沿儿旁,一只手里拿着无邪匕,一只手拿着阿萍留给他的那张简短得不能再简短的纸条——

电脑e盘a文件夹,520520,明天午时三刻,三根捆绑竹箭法器,热的血,石佛寺正北303米,黄金洞!张哑巴赠无邪匕。

此时,手机响了。土坤一跃而起,抓住手机就喊:“喂,是阿萍吗?你在哪里?”

手机里却传来的却是曹玉娟的声音:“土坤,是我!曹玉娟。我刚才遇到吸血鬼了!”

土坤一愣,急忙问:“在哪里?你现在怎么样?”

“我没事儿,按照你教我的方法,我解决了她们!可是,刚才我接到婆婆的电话,说我的公公白军儒不见了,我怀疑他有可能也遭遇了吸血鬼!我准备马上去二中。你,你能和我一起去吗?”

石佛二中、叶莲!土坤脑海里快速闪现这几个字,他定了定神说:“玉娟,你等着,我马上去!”

放下手机,土坤冲到浴室去洗了一把脸,抖擞精神把无邪匕带在身上,又取了数根竹箭和两把竹剑用蓝布囊装了。土坤匆匆下楼,驾着车到富春堂接了曹玉娟,两个人一起赶往石佛二中。

路上曹玉娟把早上自己遇到的情况讲了,土坤意识到石佛镇事态的严重性。

土坤说:“阿萍失踪了!昨天晚上我睡梦中被浴室的水声惊醒,起身发现阿萍在不身边,等我打开门看到阿萍从窗外进来,她似乎也注意到了洗浴间的动静,然后冲了进去,和洗浴间的玉女巫交手。我被玉女巫的阴魂付体,是阿萍救了我,可是她却不见了。”

曹玉娟大吃一惊,他这才发现土坤脸色铁青,气色非常不好。

“对不起,我如果早知道,就不会打电话麻烦你!”曹玉娟说。

“不,你做得对!我感到现在石佛镇已经陷入到某种危机中!白校长极有可能是被吸血鬼或阴魂掠了去,死活都很难说。我必需得过来看一看!”土坤说着,指了指车后座上蓝布囊中的竹箭和竹剑说:“你再拿一些,以防万一!”

车停在石佛二中大门外,土坤和曹玉娟从大门缝中挤进去。

看到曹玉娟和土坤,已泪眼红肿的纪桂香擦干眼泪,急急地带他们来到书房,指着白军儒曾经睡过的床说:“我今天一早过来,本想让他再吃一些曹大夫开的药,可是一看**没有人。他身体不好,能上哪里去呢?我就在校院里找了一圈,能找的地方全都找过,没有见他的影子。一想到他和侯丙魁一样,好端端一个大活人突然就没了,我害怕极了。这些天好像什么事情都古里古怪的,这究竟是怎么了?我打电话给白啸天,他的手机一直开着却没有人接。我一个孤老婆子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给玉娟打电话了。”(来自·幻剑

土坤环顾这间书房,半壁墙都是书柜,书柜里摆满了教育类图书。大大的书桌,笔墨纸砚齐全。靠里墙是一张单人床,供白军儒休息时用,整个房间看不到丝毫诡异的痕迹。

一个大活人,为何就没有了呢?

土坤:“纪老师,半夜的时候你没有听到什么异样的动静吗?”

纪桂香说:“我身体不好,睡得太死,什么也没听到啊!”

“妈,你放心,不会出什么事的!”曹玉娟一边安慰婆婆,一边拿目光征寻土坤的意见。

“我们再在校院里找一找,或许能碰上白校长。”土坤提建议。忽然,一个漂亮小女孩子的身影在他脑海一闪,他感到这里还少一个人,就随口问:“白娃不在这里住吗?”

“白娃?!”曹玉娟立即瞪大了双眼看着纪桂香。

纪桂香迷惑地眨了眨眼,看着曹玉娟说:“白娃昨天不是回富春堂了吗?她没有和你在一起吗?”

曹玉娟诧异地后退一步,连连说:“没有啊!我昨天一天都没有见过她啊!”

纪桂香声音就有些变了:“昨天晚上我还打电话过去,听声音就是她接的电话呀!”

“不!不可能的,我根本没有见到她!也没听到任何电话响!”曹玉娟连连摇头。

纪桂香恸哭起来:“我明明是打电话来着,明明是白娃接的啊!”

“纪老师,别着急,你和白娃在电话中说什么了没有?”土坤问。

纪桂香都吓得傻了,老伴是今天早上才发现失踪的,而他们的孙女昨天就已经不见了。更让纪桂香感到恐怖的是,她昨晚在入睡前还曾给富春堂打过电话,接电话的正是白娃。她们的对话还犹在耳边——

纪桂香问:“玉娟吗?白娃今天回去了没有?”

“奶奶,我是白——娃——!”电话里传来一个清晰而悠长的童音。

“这死丫头,回家了也不给我说一声儿!你可吓死我了!”

“你还没——睡——”

“就睡了,这孩子说话怎么怪声怪调儿,听上去挺惨人的。”

“嘿嘿,我是吸——血——鬼——”

“去,这孩子!奶奶心脏不好,吓出毛病来咋办呢?”纪桂香嗔怪地说。

“奶——奶——我想和你一起睡,我这会儿好冷、好——冷——啊!”

“正经说话,这大夏天的热还躲不及呢!”纪桂香压低声音责怪电话另一端的白娃,她怕白军儒听到“鬼”字,会产生条件反射再犯病。

“呵呵——zi——z——i——”

纪桂香如梦方醒,“白娃她,她变成了吸血鬼,昨天接电话的是吸血鬼啊!”纪桂香越想越觉得恐怖,她的眼睛越瞪越大,脸在痛苦中扭曲。“不,不——”纪桂香大叫一声,瘫倒在地上。

曹玉娟的身体仿佛突然被掏空一般,她晃了两晃,用手抚住旁边的椅子努力站稳脚跟,不可能,白娃不可能不见了!她一定在什么地方!

“婆婆,婆婆——”曹玉娟还有些理智,她走过去一把将老太太搀住。

白娃也不见了!这个严酷的事实令三个人同时如雷轰顶。

土坤的脑袋轰轰炸响:阿萍没有了,白军儒失踪了,白娃也不见了,曹玉娟今天早晨又遇到了两个护士化身的吸血鬼……这一切究竟谁是幕后的凶手呢?土坤闭上眼睛片刻,他努力告诫自己,不要慌,不要乱,使自己镇定、再镇定!

土坤睁开眼,冷静地看着曹玉娟说:“你马上带纪老师离开这里回富春堂!”

“那你呢?”曹玉娟瞪大眼睛看着土坤:“我们一起走!”

土坤说:“我还有些事情,你们先回去吧,我办完事情就过去找你们!”土坤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一枚玉佛手交给曹玉娟说:“如果遇到什么意外,就拿出它来防身!”

“土坤,我想和你一起——”曹玉娟说。

土坤伸手摆了摆说:“带纪老师回富春堂,或许白娃也已经回到富春堂呢!放心吧,我这里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土坤与曹玉娟搀着痛苦失声的纪桂香离开书房。

土坤把她们送出石佛二中的大门外,在路边拦了一辆三轮车,看着曹玉娟与纪桂香离去之后,土坤转身从自己的车后座中取出那个装有竹箭和竹剑的蓝布囊斜挎在身上,又打开后备厢,取出一把大板手,拎着板手返回学校。

重新站在大庙院子的月亮门下,土坤压抑着胸中凶凶的怒火,审视着这个大庙小院:这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大庙两边的厢房,每一厢都有三四间房,当年由和尚们居住,后来改成学校后成了老师们的办公室兼宿舍。中间有一个三十几平米的开阔场地,旁边有一棵古老的粗如腰身的古槐。如今这里竟成了怨鬼行凶报复滥杀无辜的杀人场。

热血灌顶的土坤,拎起板手,准备走向叶莲老师的住室门。这时,他无意中透过大殿的窗棂,慕然发现在大殿幕墙后面,似乎有人影晃动。

土坤一愣,怎么会有人呢?大庙大殿的门锁着,这个人是如何进去?土坤哈着腰,迅速穿过小院,靠近大殿。

谁会躲在这种地方?小偷?不死的阴魂?还是白军儒?这个大殿自从学校放暑假之后再没有打开过。既便平常学生上学的日子,这个大殿也经常锁着门。

土坤轻轻用手去推窗户。

窗台上落满了灰尘,一推就摁出五个明显的指印。

那扇窗户里面竟没有插,用力一推,“吱哑”一声就推开了。

土坤纵身跃进去,双脚落地,又腾起一团团灰尘,土坤感到嗓子眼儿发痒,他努力忍住不让自己咳嗽出声儿来。

非常奇怪的是地上并没有留下任何足印!

那么,里面的人是如何走动呢?

土坤警惕地四顾,他感到周围的阴气越来越浓重,这种阴气只有三米之内有死人的地方才会有!大殿里长年没人清扫,一地灰尘,一踏上去就是一个深深的脚印。

土坤悄然绕过那个黑色的大幕墙,幕后面的场景令他汗毛突然乍了起来——

在大殿黑幕后面直直地站立着四具僵尸。

土坤第一眼就认出了其中的理发师王拐子和大脚婆。另外两具僵尸土坤不认得,一具是石佛二中的教务主任周通,另一具是一位被王拐子吸过血的那位荷锄农民。

土坤在这里并没有看到白军儒和白娃!他们可能会在哪里呢?

四俱僵尸东南西北各站一方,在他们的中间还躺着一具,这个人脑袋中间从上至下裂开,仿佛被一把电锯锯割一般整齐。更让人惊惧的是他的两只眼睛,分别插着两根又黑又粗肮脏的木镌,因为木镌太粗,眼眶已经开裂,露出森森的白骨茬儿。在木镌周围,还在向外面溢着乌黑的体液,已看不出是脑浆还是血渍。

虽然这具僵尸已经面目全非,但土坤从那极度扭曲的身体上还能认出,他就是——侯丙魁!终于看到这个家伙了!想不到他竟死得如此之惨!

土坤的突然出现,令站着的四俱僵尸“叭”地都扭过头,齐齐地面对土坤。他们有着共同的特征,脸色仓白无血,动作机械,眼神迷茫而空洞。

“ha——ya——ku——”

不知从哪具僵尸的嘴里发出这样的声音,四具僵尸不约而同忽地向土坤扑过来。根本来不及思索,土坤抡起手中的板手朝迎面过来的周通砸去。板手挂着风声,“呼”地砸在周通的脑门上。如果是人,这一砸就可能脑浆崩裂当即倒地,但是非常奇怪的是周通的脑门随着板手砸中脑顶立即凹陷下去,土坤的板手就像砸在一堆棉花上面,百余斤的力量刹那间化作了无。

周通猛然张大嘴巴,“ha——ya——ku——”一股带着烂鱼生姜味的气体,从他的咽喉窜出来,喷在土坤的脸上。

土坤躲避不及,感到那股烂鱼生姜味的气体喷刺进自己的肠胃。

“wa——wa——”他无法压抑自己胃中的翻江倒海,张开嘴巴干呕了数次。自己一时性急,竟然用错了武器!

土坤醒悟过来,扔下板手,探背膀从身上挎的蓝布囊中抽出一把竹剑。这时候那个农民模样的僵尸从旁边张着双臂斜扑过来,土坤趁势挥剑朝他的胸部刺过去。

“噗”,随着剑尖的刺入,一个轻微的声音仿佛轮胎磕破一般。农民僵尸立即僵在那里,他的两只胳膊还在胡乱地抓挠着。土坤抽回竹剑,农民僵尸随即倒地,身体巨烈地扭动起来,仿佛被人泼了神秘的硫酸化骨水,冒着青烟,散发出浓烈的焦糊的味道,顷刻间便消失了。

正面扑来的周通看到倒地焦糊消失的农民僵尸,一时间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这时候,土坤突然感到从背后伸出一双强有力的胳膊,将他拦腰抱住。那双胳膊太有力了,将他的肋骨箍得咯嘣嘣直响,肚腹里的肠胃因为挤压而往胸腔顶,土坤感到由腹至胸至喉,窜出一股酸酸的体液,他想忍住但根本身不由己,“哇”地一张嘴,喷出一股红白间杂的体液。不偏不歪正喷射到周通的大脸上。周通就好像被化了妆一般,眼睛蒙住了,他嘴里发出“ka——ya——ku——”的怪声,胡乱摆动着双手往后退去。

从背后抱着土坤的是理发师王拐子,这家伙腿虽然残了,但终年使用手臂,所以手和胳膊特别有劲儿。土坤被他这一抱,差点儿没把腰给握折了。此刻王拐子正用力探着脖子,张着臭哄哄的大嘴去咬土坤的脖项。

土坤虽然腰被抱住,但他的两只胳膊还是自由的,绝不能让王拐子得逞,否则自己就完蛋了。土坤拼命一侧腰身,这样王拐子的肚腹就露出来一部分来,土坤双手握竹剑,由前向后猛然扎过去。因为用力过猛,竹剑从王拐子的肚子扎进去,从其后背穿了出来,竹剑的把儿“叭”地折在他的肚腹外面。

“ka——ya——ku——”

王拐子一声惨叫,猛然松开了双手,身体踉踉跄跄倒退数步,跌倒在墙根儿上,从脚部开始,焦黑腐烂化烟,顷刻之间化作了无。

腾出身体的土坤不给正面的周通任何喘息机会,探背膀再抽出一支竹箭,右手握着竹箭,挺步朝前,箭随身行,身推箭势,“噗”准确无误刺入周通的心口。周通从喉咙里发出低哑的一声:

“ka——ya——ku——”

周通僵直地往后退了两步,直直地仰面倒地,右手还紧握着那一小截裸在外面的竹箭根儿,脸上的肌肉巨烈地抖动着,长长地送出一口烂鱼生姜味道的气体,紧接着从他的嘴角开始迅速焦黑腐蚀烂,一片一片,一段一段,变黑变焦幻化成黑黑的浓烟……

大脚婆披头散发,两眼园睁,猛然张开自己的双臂,用两只脏呼呼的大手分别抓挠自己的眼睛、鼻子、嘴巴,然后用力一扯,仿佛一张忽然被扯开、扯大的煎饼,她那张脸变得极大,眼睛、鼻子、嘴巴几乎被拉成了长长的一条条缝儿。

土坤一愣,不知道大脚婆这是要做什么。

“ha——ya——ku——”

大脚身体突然往前一纵,离土坤已近在咫尺,她的那张阔大无比的极度变成大饼状的脸从左右包裹过来。如果土坤站着不动,她的那张“饼脸”就会将土坤的脑袋包裹融化在里面。

真是闻所未闻、想也想不到的怪异!

土坤身体微微向后撤,同时手里已多了那把无邪匕,他想也没想,径直向大脚婆刺去。

“噗!”一个沉闷的回响。

无邪匕刺进了大脚婆的肚腹,“ka——ya——ku——”,从大脚婆口腔里发出一声嘶哑的怪叫,她的身体突然膨胀,如充了气的气球,那张变形的“饼脸”顷刻变成了一个园园的大气球,眼睛、鼻子、嘴皆如画在气球表面一般,她的身体从胸到腹,鼓突而出。

气球越“吹”越大,那层肌皮越来越薄,最初还能看出是人的皮肤,到后来薄得如一层纸,透明泛亮。最后,“嘭”的一声脆响,土坤感到有皮肉丝丝缕缕从自己的耳畔划过,他本能地闭上眼,等眼睛再睁开时,大脚婆早已没有了任何踪影!

土坤感到嘴角粘糊糊地,伸手一摸,竟然抹下来几丝泛青发紫的皮肉。

屋里沉寂下来,死一样的静寂!

土坤呼呼喘着粗气,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一切如梦,但的确已经发生过。

土坤慢慢俯下身,看了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侯丙魁。他的两只眼睛,分别插着两根又黑又粗肮脏的木镌,因为木镌太粗,眼眶已经开裂,露出森森的白骨茬。在木镌子周围,溢着黑黑的体液。土坤从背后抽出一根竹箭,稍一侧脸,“噗”地刺入他的胸部,侯丙魁腾地坐起身来,嘴巴大张,从里面“哇”地吐出一滩粘液绿水,发出一股股刺鼻的恶臭。

土坤强忍着恶心,把那根竹箭又往里猛地一推,侯丙魁肢体突然扭曲变形,紧闭的烂眼睛乍然大睁,两双手僵直地朝土坤伸过来,似乎要抓来土坤的衣领。

土坤本能地站起身后退。

侯丙魁的双手抓了一个空,两条胳膊重重地掉落地上,击起团团灰尘。他的脸、胸、腹迅速变黑、变烂,随着一阵黑烟泛起,他的尸体也化作了无。

——他们就这样消失了,再也不可能出现!

土坤心里想着,抬眼看了看空荡荡的佛庙大殿,转身捡起那把大板手,跃出窗外。

天空阴云密布,似乎要下大雨。

土坤无心看天,短暂的格斗并没有消退土坤汹涌在心头的强烈的怒火,他迈开大步,来到叶莲老师住室的门前,高高地举起板手猛然砸下去。

一、二、三,那把锈蚀的铜锁“哗啦”一声,开了。

土坤抬起脚,忽地将门踹开。

土坤满怀着一腔怒火,脚上的力量自然非常大。老旧的门板在外力的作用下,“呼”地打开,碰撞在门后面的墙上,又反弹回来,相互嗑碰后再弹开,震动引起屋里卷起一片灰烟,地上乱堆的书有的还翻卷起扉页。

门板、门框、门轴间发出激烈的“吱嘎、吱嘎”声,远远地传播开去。

土坤不顾一切,迈虎步跨进叶莲老师的住室,他仰起头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叶莲当年上吊的地方,大吼:“叶莲老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害死这么多人?”

“叶莲,你不配做老师了,你是凶手!凶手,快出来见我!”

“不出来见我,我就把这幢房子烧掉!让你魂去无归,永世不得翻身!”

发疯般的土坤大吼之后,还不解气,他猛地推倒了一排书柜,踢得地上的书飞起落下,落下又飞起。屋里顿时一片尘灰飞扬……

发泄之后,土坤逐渐冷静下来,他的胸部因为刚才的冲动仍在大起大伏。土坤瞪着眼珠看着那个曾经有人安放玉佛手的地方,支着耳朵倾听。

叶莲的阴魂在吗?她能听得到自己的责问吗?她敢不敢显身面对自己十六年前的学生?

寂静,周围还是死一样的寂静!

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可能有!叶莲老师怎么可能出现呢?

发泄完毕的土坤突然像泄了汽的皮球,一下子瘫软下来。他感到浑身无力,胳膊和腿酸软,他缓缓地转过身,慢慢地一步一步向门口走去。

忽然院中一阵风起,刮得树杈绿叶“哗哗”乱摆。刚刚放松下来的土坤吃惊地瞪大双眼,他感到有一股强有力的风从自己的头顶、两腋穿过,进了叶莲老师的住室。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背后仿佛被人拍了一掌,他身不由己从屋内跌出来,踉跄数步后才站稳脚跟。

一双皓腕,一对玉臂,两只纤长绵软的手!

土坤猛然扭回身,发现那门不知是何时虚掩上了。

此时,从叶莲老师住房里溢出一团一团圣洁的白雾,随风飘扬,飞上树梢、飞过檐角,消逝在阴暗的天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