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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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第十九章

    文章做了修改,加了男主背后的内容,不知道是有利于阅读,还是增加了难度。 = =|||护安城,是北雁国南方的粮仓。

    商贾富甲一方,民风重礼也重利。当地势力最大的不是黑社会,而是护安商会。

    鄢筠自幼长在护安城外的瑁瑕山,她十三岁下山进了护安城,为了生计和乞丐打架抢地盘,最后反倒领了一帮小乞丐在城里买卖消息。

    花了三年,在护安城混得风生水起,她突然于一年前独自北上,到裁云城闯天下。

    今日能够回到故乡,一时涌上心头的酸楚,让她红了眼圈。

    两个人化了妆,住进城门不远处的客栈。这次,二人自称兄妹,各自要了房间。

    鄢筠的房间临街,她支起窗扇,靠在墙边,望着下面熟悉的景物发呆。

    已近正午,街面上叫卖食物的声音此起彼伏。

    想当年,她最馋街边的肉馒头。千层酥皮包裹着香香的肉馅,外焦里嫩,尤其是撒了白芝麻的肉馒头,更是让鄢筠口水流上三年。

    鼻中闻着下面最最熟悉的香气,鄢筠再也坐不住了,她拢了一下头发,就打算去买些肉馒头解馋。

    才迈出门槛,苏逄阁也打开了隔壁的房门出来。

    “去买肉馒头吃吧,我请客。”鄢筠笑眯着眼睛,摇摇手中的小钱袋。她如今可是今非昔比,从肉馒头的角度计算,也是小小富婆一枚。

    苏逄阁很痛快的点点头,两人相携而去。

    客栈外不远,就有一个摊子。鄢筠要了半斤,包成两个纸包,和苏逄阁就这样站在路边,用手捡着吃。

    苏逄阁学着鄢筠的样子,除了没有她那般狼吞虎咽,倒也吃得有滋有味。

    “夫君,肉馒头,你不是最爱吃这家的?”

    “亏你连这些还记得,身子不方便,别太劳神。”一个沁入人心的温和男声在鄢筠身后响起。

    鄢筠“噌”的一下转过身,手上的肉馒头滚落一地……

    温润的声音,也只有温润如玉的男人才发得出来。

    眼前的这个男人,和他的名字一样——温化雨。他的声音、他的眼神、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温情款款,润物无声一般。

    肉馒头滚到温化雨的脚边,他轻轻扶了扶身边的妻子,才弯腰拾起一个肉馒头,对着鄢筠微微一笑,“姑娘,很可惜,沾了尘土。”

    鄢筠一阵发呆,苏逄阁在一旁接道:“谢了。”他说完一拉鄢筠的袖子,把失了心魂的她扯回客栈。

    鄢筠回到屋中,依然扑到窗边向下望。

    温化雨夫妇早已相携离去,只留下谈笑恩爱的背影。

    鄢筠只觉得心头麻簌簌的,她咬着嘴唇放下窗扇。苏逄阁并未离去,坐在椅子边,指指桌上自己那包肉馒头。

    鄢筠摇头,她偎在墙角。“在这里要待多久?”

    “看情况。”苏逄阁又挑一个肉馒头入口。“那人是谁?”

    “温化雨,温家商行的二房长子。”鄢筠说完,叹了一口气,直起身子,走到水盆边洗手。

    苏逄阁的手在空中一滞,“你和他很熟。”他很肯定的说。

    鄢筠拿手巾擦擦脸,仰头望着房顶。“他可以算是我的恩人……他买了我第一个消息……请我吃了第一次肉馒头……”

    “你是因为他才去裁云城的?”苏逄阁突然放下手里的肉馒头,将纸包一裹,站起来走向鄢筠。

    “我……不知道……”鄢筠躲闪了一下,垂下头。

    苏逄阁皱起眉头,他也在水盆里洗干净手。“明日咱们扮成夫妇,在城里租套房子……”

    不等苏逄阁说完,鄢筠跳到一侧,“怎么还要扮夫妻?”

    苏逄阁擦干净手,把手巾丢给鄢筠。“为了你的安全……你不是一个做小的人。”

    鄢筠惊恐的望着苏逄阁,“你怎么……你是人是鬼?”

    “照照镜子吧。”苏逄阁转身离去,走到门边侧头留下一句,“你不用易容,什么也遮不住你嫉妒的面孔。”

    第二日,鄢筠和苏逄阁离开客栈,租了一处小院子。他们才略微收拾了一下,就传来敲门声。

    鄢筠和苏逄阁对视一眼,“大概是邻居。”鄢筠在心里解释着,便去开门。

    “筠姐!”门外扑进三个小乞丐,“真的是筠姐,是筠姐!”

    “筠姐,你回来怎么也不找我们……”

    “筠姐,裁云城怎么样啊?”

    “筠姐……”

    鄢筠笑着拉住三人,“若要我去找你们,可就真该讨打了。老大回来了,小猴孙们怎么还能不知道?”

    几个人嘻嘻笑作一团,突然一人望向苏逄阁。“筠姐,他是谁?”

    鄢筠愣住,“他……他是我夫君。”这样的谎话,在亲如手足的兄弟们面前说出来,特别的没有底气。

    “什么?”三人炸开锅,“筠姐你怎么能就这样嫁人了?温少爷怎么办?他一直在等着你!”

    另一个也抢着说:“温少爷一直给你留着那处房子,就是小斗巷的。”

    “温少爷人不错的,你走后他一直照顾我们。”

    “……是吗?”鄢筠强忍眼眶中莫名其妙涌上的眼泪,“大家都很好吧?我在裁云城也很好……我们很快就会有固定的堂口了。”

    “真的?”小乞丐们的兴奋点马上转移,他们说个不停,问这问那,全然不把苏逄阁放在眼里。

    “筠儿?”温化雨一脸惊喜,修眉俊目,好一个温文公子。他扶在门边,胸口还有些起伏。“筠儿,你终于回来了!”

    温化雨说着,迈步进来,张开手臂就要搂住鄢筠。

    鄢筠慌忙一扭身,“别……”她不敢抬头,不敢看温化雨的眼睛。

    “温少爷,筠姐嫁人了。”一个小乞丐在一旁提示。

    温化雨定在当场,他的目光这才扫向院中的苏逄阁。

    “筠儿?”温化雨虽然对着苏逄阁露出微笑,可是眼神却没有丝毫笑意。

    “这是我夫君,姓苏,家里行三,叫他阿三就好。”这些都是她和苏逄阁事先对好词的。

    温化雨听鄢筠这样讲,连忙快走几步上前。“苏兄,在下温化雨,也算是筠儿的兄长,刚才若有失礼冒犯的地方,还请苏兄见谅。”

    “不……不……没关系。”苏逄阁突然口吃起来,一脸惶恐的样子,说完这一句,也不晓得再做寒暄,就把头垂得很低,两只手绞在一起。

    鄢筠在一旁静静看着。苏逄阁这回画的妆,确实是个憨厚人样儿。他此时的表演很到位,活脱脱一个老实木讷的男人。

    温化雨转身看着鄢筠,“筠儿,别住这里了。小斗巷的房子,这一辈子都是你的家。

    鄢筠摇头,“谢谢……我、我们住这里很好。”

    终于送走了故交和兄弟,鄢筠疲惫的捶捶后心。昨夜她没睡好,温化雨的夫人身怀六甲的样子,一直在她梦里出现。

    “明日和温化雨吃饭时,你答应住到小斗巷去,就说是我说的,想省几个钱。”苏逄阁不知何时已经走到鄢筠身后,一双手按在她的后心,替她揉着。

    鄢筠随口“嗯”了一声,她懒得去想任何事情,苏逄阁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好了。

    苏逄阁放下手,“去看看你的弟兄们,毕竟也有一年了吧。”

    “嗯。”鄢筠点点头,她转身走回卧室。

    苏逄阁望着鄢筠垂着肩膀的背影,忧虑爬上眼角。

    护安城有家归来客,是城里最有名气的酒楼。

    昨日温化雨和鄢筠告别时,就邀他们夫妇二人一同吃个饭,接风。

    苏逄阁也不知是因为伪装的需要,还是另有心思,反正是忸怩着推辞不去。这倒也让温化雨有机会和鄢筠独处。

    包了一个雅间,只有鄢筠和温化雨二个人。

    “筠儿,这许多年交情,你还不知道我的为人?”温化雨含笑从对面的座位站起身,坐到鄢筠身边。“难道我还会对你无礼不成?”

    温化雨说着,一手轻轻抬起鄢筠的手腕,另一只手把热毛巾亲自塞给她。

    鄢筠肩膀一缩,奈何手腕却被温化雨牢牢抓住。

    “筠儿……”温化雨目露痛苦,“你当年怎能那么狠心?”

    鄢筠别开头,任由手腕被他抓着。

    “我只是不能给你正房的名份,但是……但是我答应你先她而娶,也不约束你的自由,给你一套房子……这些,甚至包括月例银子,你也是拿最多的……”

    “别说了!”鄢筠突然挣脱温化雨的牵制,“我已经嫁人了。”

    她说完闭上眼睛,心中异常感激苏逄阁的先见之明。若不是和他扮成夫妻,她何来如此简单的理由应付。

    温化雨的手空悬着,落下时一锤桌面。

    “都是我不好!筠儿,你还这么小,为何急着嫁人?”

    “不嫁人,难道留着给你做外室?”鄢筠满腹委屈。若论先来后到,她明明是原配,现在却像个不折不扣的第三者。

    “温大哥,嫂子淑娴高雅,又身怀六甲,你不该对她不起。”鄢筠终于沉下心,她看着温化雨说,“与其争那些旧事,不如珍惜眼前人。”

    温化雨眼光一阵闪烁,唇角慢慢向上弯起,“筠儿既然这样说,为兄还能怎样呢?”

    店家开始上菜,二人暂时沉默。当雅间的门再次闭起,鄢筠才又开口道:“温大哥,小斗巷的房子……还空着?”

    “不错,你住那里吧。那里本就是你的名下。”温化雨的眼中又燃起希望。

    鄢筠迟疑了片刻,“这终究不好……可是阿三他……”

    “怎么?”温化雨给鄢筠夹了一筷子野山菌。

    “阿三他想省些钱,要不我们便宜点儿租下好了。”

    “呵呵”,温化雨乐了。“哪有花钱租自己房子的道理?”

    他停下来打量着鄢筠,柔声说:“你嫁人,我也没给你备嫁妆……这房子就算是陪嫁吧。”

    鄢筠听了,也不敢再看温化雨,忙低头扒了几口饭。

    “慢点吃,不好意思也别把自己噎着。”温化雨充满爱怜的声音在鄢筠耳边响起,“筠儿,你还是没有变呢……我真高兴……”

    豆大的泪珠毫无预警的滴到桌面上,鄢筠抱着饭碗默默流泪。

    温化雨一把侧搂过鄢筠,“别难过,别难过……”他温柔的拍着鄢筠的肩膀,低声在她耳边安慰。

    “筠儿,如果……我是说,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鄢筠猛的从温化雨怀里直起身,用袖子抹净眼泪。“大哥,咱们依然是好兄妹。”

    温化雨咧开嘴苦笑了一下,他的目光把鄢筠从头顶开始,仔仔细细扫视了一遍,哑声说:

    “筠儿,你这般精明爽利的女子,怎能嫁了那个木讷窝囊的男人?”

    “画锦秋,天色渐晚,卧舟在水,万点千灯,渔火星璨……”

    苏逄阁背着手,扫过水墨画上的题字。“就这间吧。”他选了曲香阁的一间雅房。

    伙计取出一套茶海,“公子是自品还是邀伴?”

    苏逄阁点了茶单,转头看看楼下——那两个自他出门,就缀在后面的小子,正偎在对面饭馆的墙角。

    “邀伴吧。”苏逄阁说着坐了下来。不一会儿,一男三女在珠帘外行礼,苏逄阁抬手让他们进来。

    雅间的正中,摆了一张矮案和两张圆凳。苏逄阁则坐在靠近窗口的椅子上。

    进来的男子怀抱琵琶,恭敬的报上他们四人的名字,其中一个女子递上曲单,苏逄阁选了一段“玉华春”。

    另外两名女子,一人坐在矮案后布茶献艺,一人则侍立在旁,专门负责端茶送水。

    苏逄阁的雅间里,不一会儿也传出“叮咚”的曲声,和“噫噫啊”的婉转唱腔。

    苏逄阁进的曲香阁是一间茶楼。门前有前朝名士题得匾额,连挑三层的气派飞檐,褐柱青瓦,

    终日萦绕着丝竹之乐,袅袅余音。

    品着茶,听着曲儿,苏逄阁的目光时不时扫向楼下。这曲香阁的门槛,果然拦下了玲珑卦里跟踪的小子。

    苏逄阁站起身,曲声骤停。“公子……可是小人弹得晦涩?”弹琵琶的男子三十上下,目露忧色。

    苏逄阁摆摆手,“你弹你的,茶水也别停下。我只是恍惚看到一个熟人过去,出去寻他。”他说着放下一锭银子,足有五两,便绕过他们出了雅间。

    雅间内三个姑娘不知所措,“把银子拿来我掂掂。”那男子吩咐。

    唱曲的姑娘上前取来,那男子放在手心一掂,又翻转过来看看底部的钢戳,“北陆安府的成色……照办吧,别的什么也不要说。”

    曲声重起,唱腔悠扬……四个人把内里的情形挡个严实,谁也猜不到雅间的客人居然不在。

    苏逄阁在曲香阁内逛了一圈,他本意是寻个后门,却意外听到有人说道:“温化雨明摆着和你作对,这温家家主,咱还就和他争了……”

    “嘘,你且收声……”

    他迅速瞄了四周一眼,隔壁恰好有一间雅房空着,他一闪身钻了进去。

    刚才说话的两个人虽然已经压低声音,奈何苏逄阁耳力过人,轻轻靠住墙壁,便把他们的对话悉数听去。

    “高家仗着上任知府的姻亲,做了十几年的商会会长,现如今他家的几个后辈,平日里吃着金山,喝着琼浆的,都是提不上台面的窝囊废。放眼护安城里,有头脸有底气的,也就是咱们温家。”

    “明知道高家现在最防的就是咱们,他温化雨嘴上一套,到了硍结上,统统丢给其他兄弟。”

    “哥,这回要是说动了高家,让出这几船的茶叶,解了咱们北方的急,我和大房、四房的兄弟打好招呼了,温家家主,非你莫属。再说,不是还有守备大人支持你吗?”

    苏逄阁在隔壁听着,心中突然一动,也不知说话的人是温家哪位公子?

    “二弟,你说得容易。如果这事如此简单,他温化雨能丢给我?人家也是有现任知府的后台。”另一人缓缓说道,“咱们上午去高家投了拜帖,连个主事的人都没照面,就给轰了出来……唉,时间紧啊。”

    苏逄阁听他们说着,突然有了主意。他直起身子,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便拐出门去。

    苏逄阁直接来到隔壁的门口,透过一层珠帘望去,果然有两位公子坐在里面。

    “温……温公子在里面吗?”苏逄阁拿出苏阿三的语气问道。

    “谁?找哪位?”里面一有人应答,苏逄阁马上挑帘进去。

    “你找谁?”刚才一直大嗓门的公子问道。

    “哦,我……我看错了……以为见到温公子了……”苏逄阁冲着另一位公子一躬身。

    大嗓门公子一拍桌子,“老子也是温公子,这护安城里少说也有十几个温公子,你不说名字,谁知道你找哪个?”

    “化北。”另一位公子轻声责备道,“你急什么。”他说着站起身,施了一礼。

    “鄙人温化明,不知这位公子要找哪位温公子?”

    “温化明……”苏逄阁重复着,心中暗暗记下,“那和……和温化雨公子是……是一家了?”

    二人一听温化雨的名字,脸色都变了变。温化明勉强打起笑意,“正是族兄。”

    苏逄阁赶紧施礼,“哦……我,我就是要谢谢他。谢谢他让我们借住他的房子。”

    温化明和温化北面面相觑,似乎是感到很意外。“他有那么大方?”温化北问了出来,立刻被温化明瞪了一眼。

    温化明转而对苏逄阁说:“我族兄不常来这家茶楼,你若要寻他,不妨去北街的墨香楼看看。”

    苏逄阁赶紧谢了,退了出来。环顾左右无人注意,一扭身绕了一圈,回到自己的雅间。

    雅间内,曲声和着歌声,桌上的茶水依然冒着热气。苏逄阁瞟了那四人一眼,点点头。

    “以后,我每日此时都来这间雅房,你们四人便照今日样子,曲雅茶香,各取所需。”苏逄阁说着,往桌上轻轻放了一吊铜钱,“若是被人知晓了这屋里的情形,你们就自己小心吧。”

    苏逄阁离开了雅间,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小声惊呼。他垂下眼皮,微微一笑,相信那四个人可以配合得很好。

    “这……”端茶水的姑娘手上直发抖。

    弹琵琶的男子上前摸着桌子上留下的铜钱印子——那是拿起铜钱后才看到的。

    “咱们只要照着做了,也不会出什么差错。”那男子说道,“这样的地方,本来就是鱼龙混杂……不要怕,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