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声声
字体: 16 + -

12 第 12 章 纳兰公子

    我不提防康熙猛然问我,清朝女子不准干政的规矩是极为严格的。他这样问我不知何意。于是先说了句:“若黎不懂这些。”

    康熙摆了摆手,“就当咱们闲话家常,说说你的看法。”

    “若黎学识浅薄,听着四阿哥和八阿哥讲的都有道理。”

    “你也学会说套话了。”

    我不好意思一笑,道,“他们做皇子的,打小儿读圣人书,对这些个,原是熟稔的。我瞎胡闹看书,哪就敢说门外话贻笑大方!呵,漫天雪地的,说错了也没地缝儿钻。”

    胤禩四下了望望,瞅着我呵呵的笑起来。

    康熙笑道,“那咱们就听听若黎的门外话。”说着眼睛环视众人,又落到我头上。

    我无奈,轻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若黎知道医道里有一句对症下药,若要治好病,望闻问切一样不可少。如今我们所见只是我们的看到的,说不定还另有说辞。”

    胤禩的脚一直踢着一块小石子玩儿,突然一脚踢空,滑了半步远,又快快站稳了,忙向康熙请罪。

    康熙淡淡望了他一眼,“说的好!另有什么说辞?”

    我浑然不觉周围气氛的突变,老实答道,“京都重地,那些人都是办了大辈子的差的,该早有准备才是,怎突然疏忽了?想里边有文章吧。”说完还不放心的瞅了康熙一眼。

    康熙脸色已经沉了下来,辨不清情绪,只点了下头,“倒是有理。”

    “若黎只是瞎猜测,或许不是这么回事儿。”我突然心虚。

    康熙不再理我们,自顾前走,李德全疾步跟过去。

    胤禩面带忧色的看住我,欲言又止,看了看旁边的胤禛,微微叹了口气,甩袖道,“咱们快跟上吧。”

    康熙似乎开始心事重重,气氛不如刚开始那般融洽,我直觉是中间出了什么状况,但想破脑袋也想不出。

    又走过几道街,情况比刚才看到的稍稍好些,下雪天,天容易黑早,李德全便宛转提醒圣驾回宫。

    康熙兴致空前高涨,也不招轿舆,仍旧步行。

    回程时大前门路过一家酒馆,在外边就能听到人声喧哗,趁着街市上寥落景象,更显热闹。

    康熙在门前停了一停,一转身猛然入内,慌的李德全紧呼侍卫护驾。

    店小二早迎过来,“您呐几位?里边儿请!”

    李德全只紧张康熙,突然孩子气的回了句,“几位不会自己数?上好清净的房间!”

    “初月阁三位喽!爷们楼上请!”小二一声高喊,吓了我一大跳。

    “咱们不是六个么?”我好奇问胤禩!

    胤禩狡黠一笑,打量我一番,“爷们是三个。”

    我扯扯身上衣服,抿嘴笑道,“果真是认衣裳不认人的,市侩!”

    胤禛怪怪地瞅了我两眼,一声不吭先步上楼去,我和胤禩便跟在后边。

    康熙正饶有兴趣的问小二店内何以热闹。

    “今儿雪下的好,一群清客公子来小店饮酒赏雪呢!爷您来小店总算来对了,小店地段……”三句离不了老本行,李德全塞了块银子给他打发了。

    说是阁,其实是木格子半隔开的雅间,大约有十来间左右。木格上或雕清风明月图,或绘贵妃醉酒,各有风情,颇具风流特色。楼梯开在中间,四周是雅间环绕一周,底下是一般人等吃饭的地方,再上头,应该就是提供住宿的。我们所在的初月阁窗子朝东开,新月东升,对酒揽月位置最佳。古人的浪漫!我轻轻的笑。

    并未随众人坐进去,而是靠在楼梯口护栏上打量四周,斜对面坐了两桌,穿着有简有繁,俱都是书生打扮。不时的推杯换盏,把酒言欢,辞令不俗。从我这里望过窗外,是一片参差的屋檐,全都被雪盖的无暇,隐约可见红的厦檐或哪家院子里高出院墙的花树。

    我正看的高兴,对面一阵呼声,忽又寂静,只见一个侧坐穿藏青色常服,外罩一色稍浅宝蓝滚边坎肩的男子,手拿了根筷子,先在空中顿了顿,然后敲起面前酒杯,随着叮叮当当的节奏开口吟道:“玉妆成,酒里酣正好。醉里窘看琼花轻,东君解意和香绕,谁家梅开早。”吟完喝一杯酒,道“献丑献丑!”众人已是叫好声一片。

    我心思一动,轻拍了栏杆:“雪初静,道前行人少。轻拍栏杆和君语,赞□□,人间自妖娆。”

    声音不大,也够传过那边去。又是一阵静,那边的人都诧异的看过来,我笑着看向刚才吟诗之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玉色皮肤,细长眼睛,鼻梁挺直,五官不算俊朗却和谐,看着舒服。

    看对方半是惊讶半是欣赏的神色,便笑着点头朝他致意,才回身朝里走。

    胤禛不知何时站我身后,见我抬脚,刚道了声:“小心!”我就脚一崴朝下倒了下去,亏的胤禛手快捞的及时,我才没跟地板来个亲密接触,人是掉进他怀里,帽子却骨碌碌一阵滚到楼梯口,又顺着滚了下去。对面人群里又一阵骚动,我知我女扮男装已宣告失败。丧气的任胤禛拖我进去房间。

    我低着头不肯看众人,端了面前茶盏使劲儿喝茶,快手脚的小二颠进来,“这位爷……哦不,这位姑娘的帽子。”我恨不得找地缝去钻,抬头狠命瞪了他一眼,道了声谢。

    康熙笑道:“人家刚窘看琼花轻,若黎这厢就窘接落楼帽了!”众人都笑起来。

    “您也打趣若黎。”我重又戴好帽子怪道。

    “没想到若黎姑娘竟作的一手好诗词!胤禩当日还以为你初通文字!实在惭愧。”胤禩的恭维不知是真是假。

    “快休说做诗。”我忙拦住。

    “嗯,该是填词!”胤禛揶揄道。

    我顿时牙疼起来,瞅了他一眼,极力平下怒气去,温顺答道,“四爷真好学问。”

    胤禩突然忍不住乐起来,看我看他,忙举了茶盏,“喝茶,喝茶!”

    康熙看李德全他们三个站着,便道,“李德全你们也随便坐吧,今儿是微服,没恁多礼,你们站着反倒让人起疑。”

    李德全三个忙躬身谢过,斜签着坐到向北的位子上。

    坐着歇了一会儿,众人说了些闲话,不痛不痒。看看天色已晚,李德全抖着胆子请皇上回宫,康熙点了点头,看我拐着脚,便嘱咐胤禛后边看着我,说罢由胤禩扶着下楼。

    胤禛先是看了看我的脚,唇角冒出一丝淡淡笑意。

    “若黎摔了,四爷貌似很高兴呐。”我冲他笑笑说。

    他不屑地哼了一声,抬脚就走。

    “咦?你不打算听你老爷子的话么?”我睁大眼睛挑衅道。

    “蹬鼻子上脸!”他冷哼。

    “蹬着鼻子也只能上脸了。”我也冷哼。

    他瞪了我一眼,抬起一只胳膊,示意我扶着。

    “四爷,你那句小心什么意思?”瘸着走了几步,我问他道。心里一直觉的自己摔的蹊跷,鞋底缺了一块不细心谁也瞧不出来,地板也无不平之处,他怎么就看出我要摔了?

    “你不谢我提醒,反倒问我什么意思。”他嘴角明明就是坏笑。我越发觉的自己摔的与他有关,紧走了一步,脚底又是一崴,差点趴到他身上,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有你这样粗鲁的女人么?”

    “四爷说错了,现在我是男人!”我扬了扬眉道。

    他环顾一下四周,“这里谁会认为你是男人?”

    我瞪时哑了,一急抓住他胳膊,“皇上都说了要你看着我,走吧,我腿脚不好,你可得看好了!”说罢就走,把重量全按在他身上,他怒着要挣,“怎么,四爷还要背若黎不成,若黎现在还能将就走,不敢太劳烦。”

    他又挣了一下只好认栽,“没见过你这样无赖的。”

    我们刚走到楼下,就听蹬蹬一阵脚步声追过来,“二位且慢。”

    回头看正是那个才情相貌我都看着顺眼的人。我立住正要问什么事,却见他看着胤禛诧异了一下就要行大礼下去。胤禛冷冷道了声,“这里大礼就免了,什么事?”说完就看我,一幅莫测的神情,我正在纳罕,便望向那人,那人迟疑了一下,方小声说道,“奴才方才不知贝勒爷在此。”

    “你不是为这个吧?”胤禛翘了翘嘴角道。

    “确实不是,奴才是想与这位兄台,哦,这位姑娘交个朋友。”话说的不卑不亢,我心里又给他加了一分。

    胤禛冷笑着看向我,意思很明显。我有些错愕,但还是笑着答了句,“公子才情不凡,若黎也愿意与公子结交。只恐若黎身份,多有不便。”

    “你就是若黎姑娘!在下早有耳闻。十三阿哥曾将姑娘的红豆曲抄与在下,文辞婉丽细腻自成一格,今日闻姑娘望江南,却有男子胸怀。姑娘才情,实非在下所能比。”男子神色飞扬起来。

    “公子谬赞!那红豆曲是若黎前辈作品,若黎不敢僭越。十三怎又抄与你,你又是哪位?”我疑惑的问道。

    “在下纳兰福格,乾清宫二等侍卫。”

    “纳兰?”

    “纳兰明珠的孙子,惠妃娘娘的孙侄!话说完我们可以走了!”胤禛不满的瞪我一眼,拉着我就走,我踉跄着跟上,问:“纳兰容若的什么人?”

    “那是他阿玛。”

    “哇!就是那个‘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的纳兰容若?”

    “是的。”

    “我可以见他吗?”

    “或许。”

    “什么时候?”

    “等你死的侍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