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荡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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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回 唐帝退梁主禅直如儿戏2

第三十九回 唐帝退梁主禅直如儿戏2

“皇上,去大梁哪有什么不好?大梁乃是老臣的封地,皇上若去大梁,老臣作为地主,还能不尽心竭力地‘侍’候皇上么?”

“朱皇伯,任凭你说的天‘花’‘乱’坠,朕也是不去那里的!”

“不去?哼哼,皇上是想留于此处继续设法害人么?”“至‘阴’子”冷笑一声,又尖声道:“小儿胎‘毛’未褪,倒学会玩邪乎的了!皇上再不启驾,草民便要敦皇上大驾了!”

唐哀帝听“至‘阴’子”如此说话,又见他如此模样,直唬得魂不附体,龙口中“哇”的一声,哭将开来,叫喊道:“你是谁,如此怪模怪样的,却似个吊死鬼一般?”

“至‘阴’子”尖声笑道:“嘻嘻,皇上,小人若是道出賎名儿来,只怕皇上便哭不出来了!皇上识得湘‘阴’‘邓氏双魔’么?”

李拀听得“邓氏双魔”四字,张开的嘴巴再也合不拢来,却又发声不出。良久,皇上才回过神来,声音抖抖地道:“你、你、你别过来,朕这便随朱皇伯走!”龙口说话,龙体却是一个劲儿地直往后缩。

李拀听得“邓氏双魔”的名头,所以如此惊恐万分,原是在李拀幼小之时,他若是撒泼闹事,‘奶’娘便会道:“殿下莫哭,‘邓氏双魔’是专吃哭孩子的!”久而久之,唐哀帝幼小的心灵之中便打上了“天下最厉害的东西是‘邓氏双魔’”这一烙印了。便是民间,小儿夜间啼哭,若是提起“邓氏双魔”的名头,登时便会噤若寒蝉。因此故,小儿们不惧“虎外婆”,却怕“邓氏双魔”胜鬼怪蛇蝎了。

“朱王爷”见得皇上虽是应允了随了自己而行,龙体却是战战兢兢的,挪动不得半步,于是笑对“至‘阴’子”道:“邓前辈,皇上万金之躯,哪里又劳动过龙足?还是烦邓前辈负了皇上龙驾而行吧。”

“至‘阴’子”答应一声,负皇上龙体于背,快步如飞,向了武成殿直奔而去。“至‘阴’子”来至武成殿,放皇上龙驾于龙座之上,却也下殿去了。

群臣见得才下朝,便又被皇上召回殿来,各个心中大感诧异,却又纷纷议论不休。正自嚷成一片,却听“朱王爷”代皇上传旨道:“传皇上圣旨:柳粲刺王杀驾,皇上受惊成疾,拟避驾大梁休养龙体,诸位年兄、年弟须随了皇上大驾同行。诸位可有异议么?”

众臣齐声呼喊道:“皇上圣明,朱王爷英明!”

一人由座上站起,走到一位紫衣老者面前,对了他跪身下去,叩头道:“朱皇伯,大唐气数已尽,寡人无德无能,殃及天下苍生遭受涂炭,寡人拟将帝位禅于朱皇伯,幸朱皇伯勿辞!”说至此,已是语声哽咽,身子颤抖。

紫衣老者搀此人起来,又对了此人跪了下去,诚惶诚恐道:“皇上如此,不便是将朱温打入十八层地狱了么?!老臣一介愚夫,受皇家浩‘荡’之恩,身为梁、魏二王,兼天下诸道兵马大元帅,富贵至此,早已心满意足了,怎敢再存非分之想!老臣既然身为李家之臣,当终生尽心尽力辅佐皇上,致死不二!老臣生为唐朝之臣,死为李家之鬼!老臣不愿成为遗臭万年的‘奸’臣贼子,请皇上收回成命!”以头叩地,头破血流。

皇上除下龙体上的旒冕衮服,加于紫衣老者身上,语声平静地道:“朱皇伯,拀儿年幼,且是无才无识,若再觍居帝位,只怕人神共厌了!朱皇伯忘了‘天子无福民遭难’之言了么?朱皇伯德高望重,恩布四海,泽被天下,且是智谋超人,具经天纬地之才、安邦定国之能,若登基为帝,定可重整乾坤,中兴社稷,造福于天下苍生!”

紫衣老者眼中泣出血来,悲声道:“皇上正值年富力强、有为之时,却似日近中天,生机无限,正应励‘精’图治,中兴唐室,怎的竟然丧失了雄心壮志,悲观至斯?真令老臣心寒!皇上,哀莫大于心死,皇上便不能振作‘精’神,中兴大唐伟业么?老臣愿肝胆涂地辅佐皇上恢复大唐盛世!”紫衣老者抹了把面上的血水,又厉喝道:“皇上,是谁人‘逼’迫皇上禅位的?请皇上传旨,将此人斩首示众!”

“朱皇伯,人贵有自知之明,李拀本领高低,自己还识不得么?李拀自知愚鲁,再为人主,只怕便要误国殃民了!且是人各有志,不可相强,李拀自幼便喜清幽之处,向往清闲安逸的日子,李拀若是退出帝位,身无羁绊,自由漫游,不是适得其所么?李拀久存禅让之念,又岂是他人‘逼’迫如此?“唐哀帝面‘色’恬静,口中发出缓缓之声。

紫衣老者以头抢地,呜咽道:”皇上若是真想让朱全忠成为遭千古唾骂的罪人,倒不如让朱全忠先尽忠了以表心迹的为是!”他口中说话,一把摘下头上龙冠,扯下身上衮服,拔腰间佩剑出来,便向了颈下斫去。

众臣大惊,慌忙上前,夺下紫衣老者手中之剑,又搀紫衣老者起来。

紫衣老者显见便是朱温朱全忠了。

便听一臣高声叫道:“朱王爷休得如此!难道朱王爷千岁忘了‘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有德者居之,无德者失之’之言了么?当今天子乃是一个怯弱孺子,‘胸’无大志,无所事事,不求上进,且是腹无良谋,无才无识,如此庸碌之人,若是再覥占帝位,只恐殃及天下,祸及苍生,上苍震怒,示凶兆于人间了!朱王爷人心所向,恩德并著,正应以有德代无德,继皇帝位,以上应天意,下顺民心!”

一人欢声道:“朱王爷若为人君,定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一臣沉声道:“王爷千岁再不应诏,下官等情愿辞职为民,回原籍闲居!”

一人大呼道:“众年兄、年弟、朱王爷既然不愿挽救国之命运、民之命运,咱们再保一个气数已尽的李家小昏童何用?不如大家各自散了吧!”

一人怒声道:“昏君,既然退位之意已决,怎的不下《罪己诏》?再如此磨磨蹭蹭的,我等便将你赶出大梁去了!”便见此人二目圆睁,双手十指戟张,作势要对了李拀扑将过去。

李拀见得此人凶神恶煞之态,直唬得心胆‘欲’裂,龙口中发出一声惊叫之声,龙体躲于朱温身后,颤颤地抖个不住,口中连声唤道:“朱皇伯救命!朱皇伯救命!”李拀定了定神,又苦笑道:“朱皇伯,天意、人意如此,强违不得,朱皇伯还是顺应了的为是!李拀这便下《罪己诏》!”

李拀话音才落,却听一人大叫道:“李拀,不须费心了,《罪己诏》早已替你书好,快宣下去便是了!”李拀爬起身子,接过《罪己诏》,当殿传了下去。

李拀才宣罢《罪己诏》,却听一声惊叫声传了过来:“哎啊,怎的竟然忘记写《劝进书》了?”看时,却见一臣捶‘胸’顿足地叫嚷着。

“哈哈,钱年兄,你忘记了写,别人便都忘记了写了么?《劝进书》下官早已拟好,便请钱年兄宣读一下便是了!”一人大笑道。

便见“钱年兄”接《劝进书》于手,高声宣读起来。

朱温还‘欲’再辞,却听群臣欢呼一声,便见众人雀跃向前,将朱温搀上殿来。又有人捡起地上的旒冕衮服,弹了弹上面的尘士,加于朱温的身子上。众人扶朱温于御座上坐了。

众臣各自下得殿来,跪身于地,对了朱温大礼参拜起来。

朱温虽是拼命挣扎,‘欲’滚下龙座来,奈身子被几个大力士死死按住,哪里又能动弹得分毫?只得受群臣赞贺。

朝拜毕,便听朱温启金口,肃声道:“众爱卿,寡人‘蒙’众爱卿厚爱,被众爱卿龙袍加身,拥立为帝,此非寡人本意,寡人之心实觉不安!”他瞧了众臣一眼,又传旨道:“新朝既立,众爱卿便请议上一议,看本朝当取何名为妥?”

朱温“妥”字才出龙口,便见一臣捶‘胸’顿足地道:“诸年兄、年弟,咱们光忙着拥皇上登基,竟然忘了为皇上取国号了!”他怨了一时,又自我解嘲道:“此亦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了!”

此时,却听一臣轻笑道:“皇上登基前便身为梁王,且是又于大梁称帝,如此巧合,岂非天意乎?臣以为本朝应以大梁朝为名为宜。还须请皇上圣裁!”

朱温笑道:“孙爱卿所言甚妙,便依孙爱卿所奏,本朝便是大梁朝了,朕自然便是梁太祖了。”

众臣齐呼“万岁”。

梁太祖朱温龙目瞧了殿下群臣一眼,传旨道:“诸爱卿,我大梁方兴,百废待举,一切事宜须赖众爱卿尽力处置。”

“皇上如此说话,臣等便无地自容了!”一臣愧声道。

“请皇上传旨,臣等赴肝脑涂地、粉身碎骨在所不辞!”一臣大叫道。

“皇上,诸事须皇上圣意裁决,臣等无条件服从皇上之命!”众臣齐声高呼道。

梁太祖见得群臣毕恭毕敬之态,听得群臣唯唯诺诺之言,龙颜之上‘露’出满意的微笑,当下又传旨道:“我大梁朝既兴,唐朝已尽,众卿以为应如何处置唐废帝李拀?”

圣音未息,便听一人叫嚷道:“启皇上,李拀罪大恶极,死有余辜,须杀之以谢天下!”

一臣大呼道:“皇上,蒋枢密使之言似是有些欠妥。。。。。。”

“孙年兄,你怎的如此说话?是想替李拀推脱罪责么?”“蒋枢密使”不待“孙年兄”说完,便愤声打断道。

“哈哈,蒋枢密使错解孙某之意了!孙某是说李儇、李晔荒‘**’无度,草菅人命,滥杀无辜,须让其后人百倍、千倍偿还血债,仅仅杀李拀小儿一人,何足以平民愤,何足以谢天下?孙某之意,须将李氏皇族杀个一干二净,人芽不留!亲皇上圣裁!”

梁太祖听“蒋枢密使”、“孙年兄”二人如此说话,略一沉思,龙颜上便现出温和的笑容来,传旨道:“众爱卿,今日乃是孤家登基的大喜之日,刑罚不宜过猛,须从宽处置。”皇上敛了笑容,又传旨道:“当年,若非蒋去昀枢密使之兄蒋去晖大人代朕去唐宫赴宴,朕只怕早已尸骨无存了!论得唐昭宗皇帝之罪,确是大若弥天,但唐昭宗皇帝已成古人,人既死去,其罪自了,且是此事与李拀之亦无瓜葛,李拀又有悔过之意,朕便不予追究了。朕‘欲’封李拀为济‘阴’王,领曹州之地,李氏诸人尽可随之同往。寡人如此处置,众卿以为那便如何?”

“皇上以德报怨,宽宏大量如此,古今一帝!”“蒋枢密使”蒋去昀大叫道:“皇上,只是臣不能为家兄复仇了!”

“蒋爱卿能为枢密使之职,虽是朕推荐之功,但若是无李拀特许,也是不成的。如此说来,李拀之父虽是蒋爱卿杀兄仇人,但李拀本人却有恩于蒋爱卿了,如此恩仇相抵,蒋爱卿便不予计较了吧。”

众臣齐声道:“皇上圣明!皇上仁慈!”

李拀听得梁太祖皇帝封己为济‘阴’王,身子疾忙上前一步,跪倒于地,大声道:“李拀感谢万岁爷皇恩浩‘荡’,但李拀‘性’好游乐,不喜为王为尊,只想做个清新寡淡的闲散之人,终老于林泉之下,这济‘阴’王之封,还是请皇上收回吧!”

“李爱卿,寡人金口既开,‘玉’音已吐,焉有收回之理?此亦算是寡人登基后正式传的第一道圣旨,李爱卿若是不遵奉,此后,朕怎能君临天下?”梁太祖皇帝温言道。梁太祖皇帝龙颜一肃,又庄重地道:“李爱卿若是如此便隐居去了,天下百姓如何看朕?不识真情者,还以为是朕‘逼’迫李爱卿如此的呢!李爱卿还须为朕着想。”

李拀听皇上说得如此庄严,却也不好再辞,只得叩头谢恩道:“臣谨遵皇上圣旨!”

梁太祖满面‘春’风地道:“济‘阴’王,明日,朕为爱卿饯行,后日,爱卿再起程去曹州吧。”

“皇上,李拀负罪之身,‘蒙’皇上不杀,便感恩不尽了,又怎敢劳动圣驾赐宴?李拀还是眼下便走的为是。”济‘阴’王口中发出诚惶诚恐之声。

“便依李爱卿之意便了。”太祖皇帝见李拀去意甚决,便也点了点龙头,传下旨来。

济‘阴’王再次谢恩,爬起身子,辞了太祖皇帝,出得朝来,带了李氏族人,凄凄惨惨地向了曹州而去。

此乃梁太祖开平元年,亦即公元九百零七年之事。

济‘阴’王李拀在曹州,过不得一载,便一命呜呼了。据说,乃是暴病而亡。李拀自幼便天真纯朴,‘胸’无城府,且是向往山水林泉之趣,一心想过那清幽恬淡的日子,料不得小小年纪便丧身于曹州城中。如此心在林泉,身老尘世,岂非一件天大的憾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