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荡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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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回 心既碎肠又断时乖运蹙1

第三十三回 心既碎肠又断时乖运蹙1

张荷睁开眼来,却见自己躺身于一个男人的怀中,此人正一声一声的焦急地呼唤着自己的名儿。张荷一阵羞涩,便想挣扎着坐起身子来,岂知才一动弹,便已牵动了伤处,痛得她樱口一启,“哎哟”一声,娇叫出声,两道秀眉亦猛然一蹙。

男人见得张荷痛楚之态,却似剜却了心头‘肉’一般,连声道:“荷儿,荷儿,你怎么了?”口中说话,眼里却已然流出泪来。他悲伤了一回,又嘶声道:“狠心的人儿,你只知你一去一了百了,撇下朕一人却又如何能够独活?”俯身下去,慢慢放张荷身体于‘床’。

张荷身体躺于‘床’上,芳心之中寻思道:“人若是时乖命蹙,寻死亦是不成的!既然苍天不让张荷此时便死,看来张荷的磨难还没有受完。张荷便活下去,看到底还有多少灾祸在等着张荷!唉,说不定劫难过后,张荷还会有与夫君相见之日!”想至此,心中虽是悲苦不已,却也打消了寻死之念。张荷不愿被人瞧见自己痛苦之像,只是紧咬牙关,再无一声呻‘吟’出口。张荷既然有了如此想法,便也很顺从地接受太医的治疗。

张荷剑儿刺入‘胸’膛,所以不死,原是因为她悲伤过度,身体之上,几无力气;又见得周德威不愿呼自己为“娘亲”,芳心之中又有些恼怒,身子颤个不住,‘玉’手一抖,短剑便刺偏了些,未伤着要害了,虽是伤处血如泉涌,却也并非致命之伤。是以张荷虽是昏‘迷’不醒,但心脏却依然在微弱地跳动着。

周德威乃是武功高手,且是又当了二年唐朝大内‘侍’卫总管,按理说,是会识得其母乃是假死之像的,但他见得自己娘亲‘胸’膛之上‘插’了一把明晃晃的短剑,身子倒于血泊之中,早已失去了理智,加之悲愤填满了‘胸’膛,哪里又会想到去试一试娘亲有无气息?又急于去寻李儇报仇,是以便将张荷的身子忙忙放置于‘床’,匆匆奔出‘门’去。

其后,唐僖宗李儇赶至,急宣御医全力抢救,才将张荷救醒过来。

张荷既然放弃了寻死之念,便专心配合御医疗伤,是以过得数月,伤势便也已然痊愈了。

看看又过了几月。忽一日,张荷被唐宫‘侍’卫搀上了一辆豪华的但‘门’窗却被遮盖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张荷进得车来,仔细瞧时,才见车内已然坐了数个嫔妃了。车夫见张荷上了车,“啪”的一鞭甩向了天空,驱车向前。

张荷身在遮盖得不透半丝光线的马车内,只觉得车子是在向西而行,却又识不得要驶往何处,去干什么,芳心之中,顿感憋闷至极。张荷趁下车小解之机,找了一个老成的‘侍’卫,问时,才识得黄巢义军已然攻破潼关,‘逼’近长安,朝廷西逃川蜀。由‘侍’卫口中,张荷还探知与自己同行者,除皇帝李儇的大驾外,便只有皇太后、皇后、诸皇子及屈指可数的几个嫔妃。张荷识得唐僖宗十数年来,对自己一直注情甚笃;近年来,自己虽是徐娘半老,姿衰‘色’褪,但唐僖宗却不改初衷,一如既往地深恋着自己。今日,张荷见得唐僖宗又将自己与母仪天下的一国皇后同等看待,让自己随驾西逃,芳心之中,不觉有些感动;但此亦只是一时之情,旋又暗恨自己道:“荷儿,荷儿,你怎的只想到李儇的好处,却忘了他害的你家破人亡,夫妻分离,母子失散!如此血海深仇怎的一时竟然忘记了,只想着他的一点小恩小惠了?”张荷想至此,心中又冷笑道:“李儇,任你费尽心机、使尽手段,夺得我身,但是若想得到我的心,却要比登天还难!”忽而又寻思道:“李儇,昔日,尔作威作福,草菅人命,无恶不作,也识得会有今日之下场么?眼下,群雄四起,天下大‘乱’,说不定荷儿的夫君便会应运而起,夺取大唐江山,想来我们夫妻相见之期已然不远了!”想至此,恬静的桃腮上已然是满面‘春’风了。张荷如此思来想去,便也不觉路途遥远,行程寂寞了。若非如此,依得张荷的瘦弱身体,只怕早已香销‘玉’殒了。

看看在蜀地过得一年。一日,张荷正于房中作诗赋对,忽听‘门’外一人大声‘吟’咏道:“芙蓉初出水,桃李忽无言。”“含情不自展,未展情更真。”“紫房日照胭脂拆,素‘艳’风吹腻粉开。”“腻如‘玉’指涂朱粉,光似金刀剪紫霞。”旋又听得大笑道:“人道荷‘花’姿影绰约,婀娜含娇,温柔鲜媚,却又并不妖冶;‘玉’兰亭亭束素,‘玉’容皎洁,无一点微瑕,如羊脂美‘玉’,清香沁人心脾,显闲静淡雅之美,朴素俊秀,鲜翠‘欲’滴;牡丹高贵,娇‘艳’绚丽,充溢活力。荷儿一身绿衫,映着‘玉’容雪肌,仿佛天然识就的一幅绿底素‘花’图案,姿态葱秀,袅袅娉娉,愈显灿烂如锦,鲜翠‘欲’滴;‘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又焉能及得万一?荷‘花’、‘玉’兰、牡丹,亦要逊‘色’多多了!”

话音才落,却见一人如飞扑进‘门’来,手臂伸出,便要搂张荷的柔肢。

张荷‘花’枝轻闪,飘至一旁,桃面一寒,樱口启动,发出沉沉之声:“皇上偌大年纪,怎的尚自如此孟‘浪’,也不怕别人笑话么?”冷冷一笑,又道:“皇上好闲情逸致,竟然呤诗作赋起来了!皇上只知附庸风雅,高谈阔论,却忘了‘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四美之中的‘羞‘花’’乃是皇上的祖‘奶’‘奶’杨‘玉’环了!且是眼下是甚时候了,皇上还有心思胡闹,与那‘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何异?”

僖宗皇帝被张荷说得老脸一红,便也讪讪地收回龙爪来。他龙口中叹了叹气,自己寻了个座儿坐了,幽幽地道:“荷儿,十数年已过,你心中还在怨恨寡人么?”他理了蓬‘乱’的且是雪白的发、须,布满皱纹的龙颜上挤出一丝笑容来,柔声道:“荷儿,寡人今日到此,乃是为你道喜来了。”

“道喜?哼哼,皇上别寻张荷的开心了!被囚之人,何喜之有?”张荷娇声冷笑道。

李儇站起身子,又坐了下去,如是数次,方怨声道:“荷儿,十数年来,荷儿总是如此对寡人说话,便不能稍假辞‘色’么?”说至此,语声却已然哽咽起来。半晌,才见僖宗皇帝苦苦一笑,听得他肃声道:“荷儿,寡人说的乃是肺腑之言!荷儿眼下即将与分别了十余年的夫君会面,不是天大之喜么?”

“你、你、你说什么?”张荷身躯一震,疾出‘玉’手,抓住李儇龙爪,樱口发出急促之声。

李儇就势搂张荷身子入怀,黯然道:“荷儿,十数年来,寡人待荷儿如何,便是寡人不说,荷儿亦是心头雪亮的了!唉,寡人爱荷儿爱得铭心刻骨、死心塌地,使尽千种心机、万般手段买你芳心,却也难使你回心转意;但是寡人一提起李克用来,荷儿却关心倍至,且是兴高采烈。看来荷儿芳心之中便只有一个李克用,寡人在荷儿心中,是未有半点位置了!”皇帝说至此,语声愈显凄凉。他顿了下龙足,又恨声道:“荷儿,那李克用一个异族胡人,才不出众,貌不惊人,又有甚好处,竟然令荷儿如此对他神回梦绕?寡人人品、相貌、才能、地位,哪一样及那李克用不得,你、你、你怎的不对朕正眼相视?”

张荷听李儇说得凄惨,芳心之中却也有些不忍,回想十数年来,李儇对自己的情义,确是至诚至挚;又想到自己将要与他分手,与久违的夫君会面,在如此的大喜日子里亦不好过于冷了他,过于伤了他的心。想至此,身子与李儇的龙体贴的更紧了些,柔声道:“皇上虽是一国之君,拥有天下万物,却是不能真正理解感情之事了。人之情义,又岂在地位、权势的高低,人品、相貌的好坏,金钱、财物之有无、多寡?是以自古至今,一个‘情’字,又有几人能解得开?皇上对荷儿之情,荷儿只能视作恩情,亦非亲情,更非儿‘女’之情了!荷儿对皇上的恩义,没齿难忘,日后若有机缘,再来报答吧。”

唐僖宗自得张荷,便从未见过张荷的笑容,更未听她软声细语地对自己说过话,今见得张荷笑靥如‘花’,吐气又如兰似蕙,不觉欣喜若狂,且是受宠若惊,又感心‘荡’神驰,将张荷的身子抱得更紧,龙口在她的粉面上香了一口,又寻着她的樱‘唇’,‘吻’了上去。他龙舌伸入她温柔滑润的丹‘唇’中,尽情的‘吮’吸着世间最甜蜜的醴泉,顿觉妙趣无穷。良久,他才收回龙舌来,又使劲地吞咽着“‘玉’液琼浆”,仔细地品味了半日,方欢声道:“荷儿,有荷儿这句话、这一笑,寡人便是此时便为荷儿而死,亦是心甘情愿的,且是无憾的了!”

“咯咯,皇上只怕是心口不一吧,荷儿此时便想让皇上去死,难道皇上便真的去死不成?”张荷‘花’容微笑,樱口发出轻快之声。

李儇闻得此言,只一愣神,龙爪便推开张荷的身子,龙体一弓,龙头便向了案上撞了过去。

张荷原以为唐僖宗只是为了讨自己欢心,才甜言蜜语地信口开河,料不到他竟然敢真去寻死,倒也一下子慌了手脚,疾忙伸出‘玉’臂,一把拉住僖宗皇帝的龙臂,拽他回来;另一只‘玉’手轻点他的龙额,娇声道:“傻瓜,荷儿只是与你开个玩笑,哪个又要你真的去死?”

唐僖宗以手轻抚着张荷的身体,长出一口气,怅然道:“荷儿,寡人焉能不知,荷儿今日如此欣喜,原是因为得到了将与李克用见面的喜讯儿,又哪里是真心喜欢寡人?唉,想起来,真叫寡人伤心‘欲’绝了!”

张荷轻轻一笑,又正‘色’道:“皇上,天意如此,那便如何,屈屈人力又哪里能挽回?谁让皇上未在张荷未婚时相遇张荷呢?如此说来,皇上还须释怀为是。”话儿一转,又道:“皇上说荷儿将与夫君会面,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李儇面‘色’一变,叹息良久,终于启龙口道:“荷儿识得么,黄巢反贼已然攻占京师,建立了劳什子大齐国,寡人虽已招藩靖难,但只怕诸藩各怀异志,不肯尽力讨贼,于是寡人便想,便想……”说至此,忽又住口不言。

张荷芳心一动,却又不识得唐僖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也不动声‘色’,只等着他再开尊口。

唐僖宗待了半日,见张荷只是不接自己的话头,只得自己讪讪地说下去:“荷儿,寡人识得沙陀人勇猛善战,‘鸦儿军’强悍无比,是以寡人便想请令夫君助寡人一助,让令夫君替朕讨伐黄巢逆贼。寡人识得令夫君实难忘昔日之隙,断不肯出兵相助。寡人思来想去,识得只有荷儿才能打动令夫君之心,才能让令夫君发兵南下讨贼,是以寡人便想请荷儿修书一封于令夫君,让令夫君出兵讨贼。荷儿,寡人之意,荷儿又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