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客止步紫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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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故宫文物修复师

    紫禁城也就是现在的故宫博物院,位于北京中轴线的中心点,占地面积72万平方米,有大小宫殿七十多座,是中国古代宫廷建筑之精华。自明成祖朱棣永乐十八年(1420年)建成,至1924年末代皇帝溥仪搬出故宫,500年间,这里一直是中国最高权力中心,某种意义上说,它作为“中心”的历史不止于此,因为它的地下还深埋着一座元朝的大明宫。

    几百年来,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不光是萧蔷之内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还有那些价值连城的文物。一块玉佩,可以锁住一场啼笑皆非的姻缘;一面铜镜,可以照见一段颠沛流的岁月;一幅书法,可以寄托一生思春悲秋的宿命;一堆瓷片,可以磊砌一个兴衰罔替的王朝。

    这里有一群特殊的人,他们每天穿梭于“游客止步”的地方,在那些故宫未开放的区域里工作和生活,天长日久,他们连同这500年的皇宫一起,都将成为了传说的一部分。

    故宫的一天,是从一曲《出水莲》开始的,自打夏秋明记事儿开始,30年来这首古筝曲一直没有变过,就像新闻联播的开头音乐,仿佛在告诉你,老时间,老地点,我在紫禁城等你。

    故宫的正门——午门是早上八点半才开门,但是七点钟,两侧的西华门和东华门就开放了,可以见到国旗班的卡车和和故宫的工作人员进进出出。夏秋明总是在七点半之前就骑着他的电动三轮车晃晃悠悠进来了,他们家祖孙三代都是文物修复师,清华美院毕业以后,在故宫博物院的瓷器修复组做了两年学徒,后来谈了个女朋友,女孩家里嫌他是个“锔碗”的,死活要分手,一气之下也或许是年轻人本来就耐不住宫墙里的寂寞,回炉读研究生去了,毕业以后又回到了故宫。用他的话说,当年来故宫是遵从父亲的命令,现在回来是心底的召唤。不管这话是真是假,反正当年毕业推荐信里,就是这么写的。

    全国在册的文物修复师只有2000多人,在中国的《职业分类大典》里记录了1838种职业,却看不到文物修复师这一行当,每年新入行的人,由于各种原因,最后留下来的不到1/3。

    进入西华门,走不多远就是武英殿,如果旅游的话,过武英殿往南拐就能走到太和门广场,每次走到那里,夏秋明就会想起小时候和同学在太和门广场比赛骑自行车的时光,有时候车子后面还拴着一个怎么也飞不起来的风筝,经常到了天黑才出来。后来,夏秋明才知道,70年前也有一个人在故宫里这么自由而疯狂的骑自行车,那个人的名字叫——溥仪。

    要去单位的话,夏秋明得绕过武英殿门前的水池跨过石狮子丛立的断虹桥,这一段路时不时会窜出两个保安检查证件。值得一说的是断虹桥上那只挠头护裆的萌狮子就是夏秋明去年传到网上的,谁知道“护裆狮”一炮而红。

    今年是故宫博物院建院90周年,为此,故宫里的大殿都被刷成了簇新的猩红色,就像那些电影里,皇后加冕时的礼服,喜庆又有野心。

    最近两天,正值武英殿“石渠宝笈”展览,殿外排队等着看展的人流已经拐了3个弯,距离武英殿100米的地方,故宫竖起告示,提醒想要加入队伍的人,排队看展需6个小时。最开始进来的游客从昨天夜里就开始排队了,这是建院几十年里故宫第一次夜间向游人开放。

    故宫公布展览目录后,夏秋明大概数了一下,三分之一的画是他看着临摹或修复的,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韩滉的《五牛图》、赵佶的《听琴图》、展子虔的《游春图》……

    在武英殿外停下脚步,夏秋明踮起脚尖看了看殿外走廊上不住攒动的人头,心里暗暗窃喜,这么多人通宵排队就是为了一睹《清明上河图》的真容,他们要是知道,前不久自己还亲手摸过这幅画,会不会惊掉了下巴。

    突然,他看见一个宋朝人打扮的家伙径直从人群的缝隙里走了出来,驻足在门槛边上,扶着大殿的门框向外探头探脑。随即,身后出现了一个戴斗笠的人,也是古人打扮,出了大殿,用手压了一下斗笠便快步向西走去。

    夏秋明想跟上去瞧瞧,那人却绕到大殿的拐角处,一眨眼就不见了。整个过程给人的感觉就像全息影像,夏秋明自己也闹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经常能看见一些莫名奇妙的东西,当然这不是先天的。

    凡事都源于2003年,北京的那场“非典”。当时正在读高三的夏秋明也感染了这种rna型的冠状病毒,面对生死,所有人都拼命的想抓住身边所有的稻草,哪怕只有一线生机。

    幸运的是,夏秋明活了下来;不幸的是,他的母亲,一名急诊科医生殉职了。

    他至今都还清晰的记得,医院里一排排活动板房里,“口炎清颗粒”、“鱼腥草注射液”和“新状泰”(注射用胸腺肽)整齐地靠墙码放着,一台台呼吸机旁急促的喘息声,一副副口罩、防护服后面怜悯而恐惧的眼神。还有那些早晨刚刚进来,傍晚又“匆匆离去”的病友。出院后的第三天,他才知道,母亲作为援建医生一直坚守在最北边的隔离病房,直到生命的最后。

    夏秋明三年前检查出来有肺部功能障碍,有纤维化的迹象,要经常吃药,定期做氧疗。和别人不同的是,他的眼睛出了问题,经常能看见一些奇奇怪怪东西和人。

    对于这样的情况,父亲带着他去了多家医院,甚至连心理医生和精神科的都看了,都说没有问题,查不出病灶。没有办法,大夫说只能希望没有什么病变,如果有的话,再跟进治疗,再有就是一堆饮食健康,心情愉悦的话。

    劫后余生,夏秋明感觉自己赚了,至于这种“病”能不能好,那就自求多福吧。至少这样,他还能时不时的看见妈妈的样子,有时坐在沙发上包饺子,有时从枕头底下搜出自己的臭袜子,有时就是那样坐在身边,看着自己。他听不见母亲说什么,伸手去摸,又毫无踪影。

    西藏有一种传唱《格萨尔王传》的神授艺人,往往目不识丁,通常是做一个梦,或者发几天高烧,一觉醒来便能吟唱几百万字或者上千万字的长诗。或许,这种“病”或者说“能力”,会影响自己的人生,可能是坏的,或者是好的。

    十多年来,由最初的害怕到现在的淡定默然了,或者说已经习以为常了,不想看,闭上眼睛好了,反正又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他一直坚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当然,那些“人”也许不是“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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