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的白书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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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十九章 英雄救美在这里传颂



记得念小学三年级时,一个风高月黑之夜,我和哥哥去偷一个北方人种的玉米,我们从未见过玉米树长得怎么样,更不知道玉米是什么样子。我踩在哥哥的肩膀上,翻过二米五高的围墙,透过朦胧的夜色,在玉米树下快速地挖,一棵,二棵,三棵,没有。我借着墙角堆起的高高牛粪堆跳了出来,沾得一脚的牛粪差点让我摔个“狗吃屎”。

我胆怯地说:“哥挖不到哟。”

哥把我骂得狗血喷头说:“你太笨了,花生、地瓜埋得浅当然容易挖。玉米长在北方是因为那里的土质深,再挖深一点肯定能挖到玉米。”

于是,哥又把我送入墙内。这次我学精明了,拚着命使劲地在玉米树下挖,直到一棵,二棵,三棵……高大的树倒下去,我扫兴地跳了出来。

虽然还是两手空空,这次哥没有骂我,因为他已经看到我的指头在渗血。

第二天去上学经过那围墙门口时,我和哥都傻眼了,因为看到那北方人扛着十几根昨晚被我刨倒的玉米树出来,一根根如手臂粗金黄金黄的玉米棒子就长在杆上。

另有一次,农历十月的下霜天,我和一个比我大十多岁的堂叔去偷隔壁生产队种的甘蔗吃。到目的地后,成熟老到的叔叔带了把砍刀,专挑又粗又大的甘蔗去头去尾。只有我见到甘蔗像**一样拚命吃,半夜回家时,我双手抱着痛的肚子往回跑。每走一步,肚子里的糖水像大海在汹涌。真后悔吃得太多了,以至于没有办法带几根甘蔗回家给哥哥吃。同时,我心里骂堂叔太狠心了,竟然把公家的东西当作自家的一样。偷几根吃吃就算了,可他挑着甘蔗像挑上山砍的柴火一样,悠哉游哉,心安理得地满载而归。

……

尽管有了夜色,我的脚没有半点往回走的意思,就这样机械地沿着这条如此干净,如此僻静的山路慢慢地走着走着,竟然到了山顶,已经能看到另外一个村落的徐徐炊烟。

刚刚下过一场暴雨,山区的砂子路到处都是一片泥泞,被车辙得全是褐色的车轮印,就好像是一条仄长弯弯扭扭的灰色带子。

突然“吼”的一声巨响,在我前方不到三十米开外的村道上,看到一女士骑着快速的女式电动车,撞击在村道边上的石柱上,随之就死一般的肃静,一股血腥味随风飘了过来。

我的心凉了一下:她怎么啦,难道车废人亡……

不好!我不暇思索地快步走了过去。那场景令我大吃一惊,我哀伤的身子蜷缩了一下。她被压在摩托车下动弹不得,伤势好像很重,从她穿的黑色裙子和身上的装饰品看,她是一个苗族姑娘,被外界人称的黑苗。

我正想蹲下身伸手救她一把,**的神经令我止步不前,从前发生过的往事又让我历历在目:那是五六年前的事,六月的中午骄阳似火,我骑着125摩托车在另外一个乡镇的公路上行驶,看到一辆半新旧的钱江摩托车倒在公路边的电杆下,一位约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趟在路中间,口吐白沫死活不明。我紧急停了车,急忙打了120报了警。我正蹲下身伸出左手,试探他的鼻孔还有没有气时,他的家人赶了过来,六七个男人不容分说把我揍了一顿,不知是谁的一脚踢中我的下巴,致使我的门牙当场断了一截。

一个眉毛很浓,长有一双三角眼的人不解狠地说:“谁带了绳子没有,先把这个骑车瞎了眼的家伙捆起来,带回家剥他的皮,抽他的筋,慢慢收拾他。”

他的话说得多凶呀。好在交警的人及时赶到,我才免于吃更大的苦头,要不然肯定被他们活活剥皮

,后果不堪设想。经交警当众调查取证,得出结果是:伤者属于醉酒驾车控制不住,自己撞在电杆上与任何人都无关,我的舍己救人属于见义勇为。

虽然伤者及其家属后来都不停地向我道歉,可我门牙断了一截,嘴唇破裂缝了五针,这个用金钱无法弥补的损失,面对一伙无知的农民兄弟,又能向谁讨个说法呢?

历史上有很多惊人相似的一幕,我真的很怕重蹈覆辙从前发生的事。

我救了她,如果她的家人倒打一耙,说是由于我横穿公路,她才出了车祸,那我岂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冤情。当时我又是一个单身的地质人,如果他们说我想去非礼她,我就是有百口也难辩。特别她又是个少数民族的,我们搞不清少数民族人的风俗民情,万一一顶破坏民族团结的帽子扣在你头上,我又是外地人,到时只怕会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如果不救她行吗?这是村道,来往的车本身不多,要命的是天色已经不见五指。如果没有车辆经过这里,确切地说没有人去救她,后果将不堪设想。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况且我是党员,还是连续几届的市优秀党员。救世扶伤更是我们党员义不容辞的责任,就是被人误解,我也无所谓。朱镕基的“不管前面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我都将一往无前,义无返顾,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回响在我的耳际。‘时间就是生命。’想到此,我毫无顾虑地躬下身,先搬开摩托车,用面巾纸擦去她脸上的血污,打了120和她家里的电话,并送她到医院,给她挂号、拿药。直至她家人的出现,我才埋名隐身而退……

“好有好报,不是不报,只是时间未到。”一个星期后的下午,金色的太阳照着大地,能见到公路两边的那些高大笔直的白杨,迎风摇曳着它们的繁枝密叶,好像向人致敬。一辆乳白色夏利小轿车开到我的住宿地,我一眼便看清刚下车的她就是那天我救的美女,她手里拿着一个信封袋子,她的家人,提着水果、烟、酒等慰问品来感谢我,后面还跟着拿摄像机的人。

我有点纳闷,他们怎么知道是我救了她呢?我已经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我对谁都没提起过这件事呀。难道又是他漏了风?不!不!不!这次绝对不是他,不能随便把人看偏。

我走下楼梯,在大门口和她相遇。她双手合十先开口道:“大恩人,这个红包里的钱是你给我先垫的药费,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要不然我的命都……”

我打断了她的话:“美女,不必客气,事情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吉人自有天相,你不是好好的吗!另外,你怎么知道是我救了你呢?”

美女的脸笑意在流动,可有点拘谨地说;“你真是个活雷锋,做了好事连姓名都不留一个,还好,我们同病房的一个阿姨认识你,要不然,要找到像你这样的活雷锋,还不是大海捞针。”

我问:“美女,你是哪里人,能问你叫什么名吗?”

她利索地回答:“噢,我是本县胡里村的,苗族。我叫来娣。因为我头上几个都是女娃,父母亲为了能生个带巴的,就给我起了这个难听的名字。”

说完,不好意思地冲我一笑。

我忍不住还她一笑说:“愿望是好的。你父母真有意思,后面有没有生个带巴的!”

她奴奴嘴,摇摇头。一副沮丧的脸孔像从远方飘来的一朵孤云。

我看到她穿着像交通行业的服装,问:“美女在哪里上班呢?”

她脸上的孤云很快被飘散了,自豪地回答:“你过奖了,都老了,

还叫我美女。我在贵阳火车总站当售票员。如果你要火车票,你只要一个电话就够了,我保证把最上乘的票送上你手中。”

说完,她快速地从挎包拿出一张名片,躬身双手捧着送给我。

我暗想,火车站有了售票员,还不是等于让我多了一双眼睛,到时查找我的孪生弟弟就更方便、快捷了。

我很礼貌地用双手接过名片,说:“我如果有其它事要麻烦你时,你可不要嫌弃我哟。”

她爽快地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只要大哥看得起小妹,小妹愿效犬马之劳。你说吧,大哥有什么事。”

转瞬之间,我成了她大哥,我在心里乐开了花。

我从西装口袋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相片给她,说:“你平时多长一个心眼,看到这个人立刻联系我。这是我很秘密的私事,务须替我保密。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一定的报酬。”

她看了一眼相片又飞快地看我一眼,一手压住小嘴差点惊叫出来,悄悄地问:“天那,这不是你自己的相片吗?你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呢?”

我拉过她亮出了底牌,附耳说:“这是我失散的孪生兄弟,三十多年前在对越作战中说是牺牲了。现有人在你的火车站看到过他,如果你看到千万不要惊动他。也许他是个叛徒、逃兵,在夹着尾巴做人,我需要秘密调查。”

她立即换了个人似的,肃然起敬地说:“坚决完成哥交给我的任务。”

随即她又拉下脸说:“不过,你如果要谈报酬,另请高明吧。”

我知道她生气了,慌忙赔礼道歉,油嘴滑舌地说:“你是我妹,谈钱肯定伤感情。如果给你的报酬是一束我亲自摘的玫瑰,或一个最真诚的吻,难道你也拒绝吗?”

她捂住小嘴笑:“好,好,好,你是我哥,我说不过你。”

我们正谈得津津有味,走过来一位公子哥儿,亮出记者证对我说:“我是某报社的记者,你能接受我的采访,并把采访发表在报刊的头条新闻上吗?你见义勇为的雷锋精神值得我们这个社会大家学习仿效。”

我一边向他推托,一边躲开他的镜头,说:“不可,不可。区区小事,何不挂齿。每一个公民,见义勇为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况且,我还是一个共产党员呢!”

我又补充说:“如果确实要报道,请不要报道我的名字,就报道说是‘外省来搞勘探的地质人’”

他露出敬佩的神色回答:“很好,你们地质人的胸怀真宽,就像广袤的山川大地一样宽广,像浩瀚的海洋一样深沉。”

第二天的报纸我看了,我的名字真的没有在报纸上出现,报纸上是这样报道:一个星期前的黄昏,某乡村公路上躺着一名因车祸被摔得血肉横飞,奄奄一息的苗族少女,好多过路人视而不见,围观者只评头论足,没人敢去救她,生怕引火烧身。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龇牙咧嘴的恶狼、野猪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如果没有人及时送她去医院,她必死无疑。在最危急时候,‘外省来搞勘探的一名不愿意透露名字的地质工程师肖总,见义勇为,他毫不迟疑地抱着她,把她送到了医院,给她挂了号交了钱,等她的家人来了后,他却悄无声息地离去……’

从此我英雄救美在这里传颂……

明天就是中秋节了。要是往常,早就有好消息传来说每人发多少钱过节费,发多少钱集体加餐费。可是今日……就在我耿耿于怀之时,二部黑色大众小轿车悄然无声地停在了楼下。

说曹操,曹操就到。难道世上的事真这么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