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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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红尘孽缘

    fri aug 21 12:42:20 cst 2015

    当马小斧和牛大山正在商业街口相互嬉笑乞讨之时,广场那边,狗屁诗人胡风的面前停下了一辆宝马车。此车他认识,耷拉着眼皮扯他的二胡,并未看从车里出来的人。

    从车里出来的是一位大约六十岁的老太婆,双腿如弓,精神劲儿不错,头未白一根,脸色红润。她穿着一条真丝旗袍,不胖不瘦,显得雍容华贵。若非脸上发白的皱纹多了点,腿弓了点,就那鸭蛋似的脸型,迷死猪八戒的眼睛,馋死光棍的胸脯,真够得上老美女一个。此人并非别人,正是狗屁诗人日思夜想的初恋情人龚茵,由于其腿脚特别,人送雅号:弓腿西施。现在年龄大了,又有好事者给她换了个雅号:弓婆。

    弓婆龚茵走到狗屁诗人面前,从精致的红色小包里抽出一迭钱,往他两腿之间一扔,鼻孔里喷出两个字:“拿着。”他也从鼻孔里喷出两个字:“拿走!”一个要给,一个不要,两人僵持着。

    狗屁诗人继续扯着二胡,音调凄凉,像是扯《二泉印月》,又像是扯他自创的《断骨幽魂》。弓婆实在受不了,低声斥责:“老胡,你装什么清高?你想要我的命吗?你只管拿去!”此话怎么说起?其实,她也说得有理。

    试想想,狗屁诗人每天坐在弓婆必经的路边扯二胡乞讨,身为初恋情人的她不可能不受刺激。三百六十五天,天天见到自己曾经爱过的男人落魄街头,勾起往事,其酸楚不言而喻,内心再强大的人也承受不了。狗屁诗人嘴里不承认,说不定就是要让她这般酸楚才解心头之恨。

    受了斥责,狗屁诗人仍不开口,扯二胡扯得有劲。弓婆忍无可忍,从他手里夺过油光可鉴的二胡,重重摔在地上,还踩上了一脚。

    摔坏了自己的吃饭家伙,狗屁诗人这下坐不住了,怒问:“你想怎么样?”弓婆胸脯气得一鼓一鼓,迷晕了狗屁诗人的眼。她发出指令:“跟我滚回老家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要多少钱,我给得起。”“钱乃身外之物,我不求财,求自在。逍遥天地间,自在自在!”狗屁诗人朗声说道,宛若吟诗。

    “你这是自在吗?纯粹是报复心理。你想把我折磨死吗?你这个没良心的。”说到伤心处,弓婆泪都险些掉下。狗屁诗人不吃这一套,说:“你有你的油翁哥哥钱圣晴护着,你能受折磨吗?我老胡一条半腿的人,能折磨到谁呀?最多是自己折磨自己。谢谢,心意我领了,钱你还是拿回去吧,我不是一个需要你同情的人,我需要的是大地的同情。”

    “不管你怎么说,马小斧依靠你也会依靠成一个迂腐子,把他交给我,我来监护他。我知道你就是这点心思,天下不只你一个善人。”弓婆说,“我要让他上学,上最好的学校,把他培养成人。”狗屁诗人这下不高傲了,说:“小斧跟着我受苦,但学会了做人;要是跟着你,福不是福,还落得一身铜臭味。劝你还是发发善心,不要误人子弟。况且,他也不可能跟着你,我们的心是相通的。”“难道你就忍心害他一辈子吗?你看他现在成了什么样子,我心疼。”弓婆这句话不像假话。狗屁诗人不信:“我理解你的心疼,但请你也照顾一下我的心疼,不要恶意把我生命中唯一的精神支柱摧毁,拜托了。”

    “只要他自愿跟我,你没有权利阻止。我有办法让他跟我,你就永远坐在这里吧,但愿你能成佛。”弓婆上了车。狗屁诗人用手指了指她扔下的钱:“钱夫人,你的钱。”“呸……”听到叫“钱夫人”,弓婆气得往车外啐了一口,说,“不是给你的,给马小斧的。”说完开车走了。

    “脾气还蛮大,一点没改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哦。又要去买把二胡,这是第三回摔我的二胡,真不像话。”狗屁诗人把钱装进了破口袋。

    “哎呀,大诗人,今天又得了弓腿美女的赏赐,这心里像扇扇子一样吧。已是秋天,别扇得着凉了哦。”一个阴阳怪气女高声传了过来。狗屁诗人抬头看了看,见是狗屎婆易琼,说:“给小斧的,我保管。”

    “你保管,你保管她的心吧。保管了这么多年,你累不累呀?人家和钱老爷相濡以沫多年,把你丢在一边,你不计较,真是个好管家啊!”狗屎婆继续讽刺。狗屁诗人经受得住,不急不躁,说:“你不是有个欧阳大哥陪着么?还吃这个醋,难道女人都好这一口?”狗屎婆凑近了说:“我就是喜欢吃醋,几十年风里雨里,我都醋掉两颗牙了。你就不心疼我一下吗?我可是心疼你的哟,大诗人。”一股牛臊味袭击了狗屁诗人,他往边上挪了挪,说:“别说这种恶心的话,欧阳清正看着你呢。”狗屎婆又往前凑了凑,说:“欧阳清,他算什么,一个假清高的人,我早和他路归路,桥归桥了。我还是喜欢你哦,大诗人。”“罢了罢了,你这个老妖婆,有屁就快放,别东拉西扯。”狗屁诗人把头歪向一边,怕嗅到她嘴里的臭气。

    “算你聪明。”狗屎婆直起身说,“我的本领不能失传,想收马小斧为徒,请你不要干涉。”“你那点歪门邪道还怕失传,我不会答应小斧跟你学。你最好识相点,把他毁了,我和你没完。”狗屁诗人紧张起来。狗屎婆哈哈一笑:“大诗人,你紧张个屁呀,他又不是你的亲孙子。你可以做他的爷爷,我就可以做他的奶奶,自由平等。”“狗屎婆,你别好话听不进,你敢动他,我就敢动你。”狗屁诗人警告。

    “狗屁诗人,你真是狗屁一个!小斧在外受尽了别人的欺侮,我教点本领给他防身,有错吗?你那首《断骨幽魂》曲只能治得了我,因为我对你太痴情。你就知道欺侮我,我偏不让你欺侮。”狗屎婆有点激动,抬起脚也在狗屁诗人的破二胡上踩了几下泄愤。

    “得了,我从没欺侮你,这是你自己的感觉。”狗屁诗人心软了,说,“你发够了火么?发够了请走,我要去买把二胡,不陪你聊了。”“我送你一把。”狗屎婆用手在背后抓了一下,一把崭新的二胡握在手里,递到狗屁诗人的面前。“我不能收你的东西,要不,我给你钱。”狗屁诗人去口袋里掏钱。“风哥,我不要你的钱,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从来不肯赏我一点脸。”狗屎婆动情地说。

    狗屁诗人摇头又叹息,叹息又摇头,说:“有些时候我很感动,有些时候我又很愤慨,有些事情我也不知怎么跟你说。好吧,我收下了,谢谢阿琼。”“风哥,我真的很感动,很感动。我头一回觉得你对我这么好,太感动了!”狗屎婆抹起了眼泪。

    “或许,我应该懂你的心啊,可我又不能去懂。我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要按得住自己的心。”狗屁诗人又是一声叹,说,“你教点防身术给小斧我不反对,但不能让他陷得太深。虽说小斧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但他就是我心头的肉。他是个苦命的孩子,又顽皮,要带他往正路上走才行啊。”狗屎婆听了直点头,说:“风哥,你把小斧当亲孙子,我也会把他当亲孙子,我不可能去害他,你放心好了。”

    狗屁诗人看着暗恋自己多年的狗屎婆,心中感慨万千。是啊,自己所爱的人跟人跑了,落了个沦落街头的苦命;而真正爱自己的人就在眼前,却无心去迎接。人生真是一出戏,演来演去心尽是伤心事。

    遥想当年,他和弓婆龚茵、狗屎婆易琼和白面书生欧阳清是同班同学,彼此的关系都非常好。后来,他和弓婆好上了,狗屎婆气得要自杀,才知道她暗恋自己多年了。但是,爱情不是用同情所能解决的,不过,也只能同情安慰她。狗屎婆伤心欲绝,虽然有欧阳清爱着,依然不肯放弃心中深藏的那份爱。一个月光惨淡的夜晚,她最终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来维持爱的永恒。她是从高高的悬崖上跳下去的,哪知悬崖下住着一户人家,不偏不倚,正好坠落到人家的茅坑里。她昏迷了七天七夜,命是保住了,但从此神志有些不清,像个疯婆子一样整日嘻嘻哈哈。疯癫了一段时间,竟然能够隐身、钻土,拥有了超能力。难怪说爱情的力量是无穷大的,她就是在痴爱又爱不到的前提下成了这个样子,无人能及。

    “风哥,你在想什么呢?看你目光呆滞,又有什么伤心事了,快跟我说说。”狗屎婆深情地看着狗屁诗人,一只手还伸向了他。

    狗屁诗人不自觉地把手合拢在胸前,不让狗屎婆碰,说:“没什么,想起我们以前的事,当时我们在一起玩得真开心,现在却开心不起来。世事难料,只能得过且过了。”

    正说着话,欧阳清不知何时来了,站在一旁听,一脸坦然,未插话。狗屎婆见到了前夫,面露尴尬之色。狗屁诗人见到昔日的好友,恨不能有个地缝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