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人偶钢琴师
就像忽然之间有了光，那一点荧火将周围的空气染绿，淡薄了如幕的黑暗。视野，随着荧光的浸染，渐渐清晰。
钢琴。黑板。残缺的五线谱。一点一点，带着隐约的薄影落进染开的暗绿里。这时，门开启，木质门轻微的“吱呀”声，仿佛可以感知隐然浮悬的灰尘。一个娇小的身影，如猫一般寂无声息地闪进来。
身影走到钢琴前，掀开琴盖。纤细的手指落在黑白相间的光滑琴键上，瞬间便流淌出如清水漫过的轻音。那星辰般点散的荧绿，也仿佛随着这飘然的音符有了些微颤动。
这时，钢琴架上忽地出现一个人偶般大小的淡影。只有悬浮在空气里那两点明绿的光源，才能感觉到这诡异的存在。似乎有阴冷的笑容，暗地里浮展。空气的温度，骤然冷凝。
那弹着钢琴的身影竟渐渐消散，如雾气般化开。而音符，依然流淌着，弥漫在黑暗里。而那暗藏的笑，似乎更加浓烈了。
就仿佛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染开的绿骤然紧缩，耀熠出一团明亮的绿色光云。随即，消失于中空。
此时，琴声顿消。而那笑容，也隐匿无踪。一切，恢复如初。仿佛只有远处传来的细弱微响，轻击着静寂。
呐，就快了呢。
“灭！”随着女生的轻叱，如水幕般的结界瞬时碎裂成千万片，湮没在空气里，应声而碎的，还有被困于结界里的妖兽。凉汐轻吁一口气，满脸疲倦。
半夜三更，怎么看都是一件倒霉的工作啊。自从被莫名其妙选为魂狩后，就开始了这颠三倒四的生活，成日与妖为伍。
遽然膨胀的都市，吸引了无数妖怪。魂狩的任务，便是维持人与妖之间的平衡。
正准备收工回家的女生，却忽然感到一丝奇异波动。顺着隐秘的感觉，凉汐抬眼看向了学校的方向。仿佛有绿光，一闪即没。
是什么？女生茶色瞳孔里闪过疑惑。下一秒，已飞身朝学校奔去。
深夜的学校一片沉寂。木质走廊里，空寂的脚步声回响过一个个窗户，最后，在音乐教室前停下。
大概，就是这里了吧。女生的眼里些微的不确定。方才的异动似乎便是从这里面荡出来，消散无形。
凉汐轻推开门，月光透过渐启的缝隙漏过来。空荡房间里，只有一台钢琴，而琴盖，是开启的。似乎，有人来过。女生环顾四周，却无人在的痕迹。
大概，是谁来练习忘了关掉吧。凉汐进去将琴盖合上，折身打算再仔细察看。这时，一个身影却忽地出现，浸在月光里。
削瘦少年，有清朗眉目。但是，盛满银光的琥珀色瞳孔里，竟泛着涟漪。下一秒，就有**顺着脸部柔软的弧线落下来，如光溅碎。女生惊讶的“啊”还未脱口，就已被少年莫名忽至的眼泪给吓了回去。
月光里，忽然流泪的美少年。这，到底演的哪出？女生满脸，冒出不美好的黑线。
结果被那少年的眼泪扰乱了计划，竟忘了初衷。不过，哭泣的少年，还真是动人的画面啊，啧啧。不过，他到底为什么哭？
这时，好友八卦的声音猛地闯了进来：“小汐，你听说没，那个被诅咒的男生。”
“什么？”依然在状况外，搞得好友连翻白眼，一脸“真是败给你了”的表情。“就是同他交往的女生都会失踪而且现在都还没找到，已经有三个了。”凉汐听完后只丢给对方“懒得理你”的白眼。
“是真的，你看，就是他。”顺着好友手的指向，女生看见一个男生被一群人围在中间，被推来搡去。他却毫不还手，晨光在落在他脸上，折射出倔强的静默。
竟然是昨晚那个少年！
惊讶同时，凉汐已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语气不善地开口：“喂，你们一群欺负一个，也太差劲了吧。”那几个人一听，回头看见是凉汐，灰溜溜地散了。好友在旁啧啧地感叹“果然对得起是空手道黑带恶魔女的称号”。
这时，少年忽然抬头。沉静目光里，写满隐忍。但，似乎又有泪光轻泛。啊～还真是个爱哭的麻烦鬼，凉汐不由分说地拉起他朝教学楼后面走去，就连好友在后面的连声喊叫也统统漠视掉。
来到无人的僻静之地，女生一把将少年推到了墙上：“喂，你是白痴吗，就这么任由别人欺负？居然还哭！”不明所以的愤怒，令少年不知所措。
当情绪兵荒马乱压境时，少年感觉自己的手掌竟被什么覆盖住。柔软触感，仿佛暖流轻柔淹没。当视线被拉长渐渐清晰时，少年蓦地泛起红潮。
女生握住了自己的手！
凉汐却是毫不在意，神情渐渐沉静，仿佛坠入一个虚空世界。光与声瞬间被抽尽。暗影里，有光自紧握的掌间一点点浸染出来。荧绿的光路，如有生命般迅疾地爬少年全身，结联成网。
凉汐缓缓睁开眼睛，一片碧蓝无垠的海铺展眼前。和煦潮湿的风轻吹过来，暖阳在海面上折射出一片被染蓝的璀璨。一切，风和日丽。女生看着这广阔安然的画面，眉头却是轻轻一蹙。
也又是一瞬间的事，所有的光影迅速溃散。现实的光与声，再次流泻进来，方才的一切，如海市蜃楼般虚幻。
这，并不是会招来厄运的命格。可，为什么？女生在利用术法看过少年的命格后，却疑惑起来。那，这些到底是……
看着又莫名其妙陷入沉思的女生，少年更加惴惴，不知自己得罪了她什么，拉自己到这偏僻的地方又准备干嘛。但，对眼前的女生，似乎有那么一点微妙的感觉。
这时，凉汐却忽然放开了手，若有所思地转身离开，就连男生“喂，我叫祈年，还不知道你名字呢？”的叫喊也恍若未觉。
看着女生渐淡的背影，少年的嘴角却暗暗地勾起了一抹笑意。那阳光闪耀的大海，忽然便被黑暗掩盖。吹过的风，渐渐有了冰冷的温度。
而这些变化，少年却是不自觉的。他依然盯着少女消失的方向出神。
真是一个奇怪的，女生呢。
其实从第一面起，凉汐就感觉到了祈年身上微妙而弱小的奇异气息，加之传闻，才忍不住偷窥了少年的命格。却不想，竟是那样的风景。
那样的命格，是绝对不会招致厄运的。可是……
被这样的疑惑缠绕着，竟然连放课的铃声也忽略掉了。好友看着这个平时一放课就飞奔消失不见的伙伴，露出了“这家伙变傻瓜了？”这样脱线的担忧。
当女生终于回过神来，一看表，惊呼一声提起包狂奔。
每天一放课凉汐都得去协会报道。如果迟到，不知道那个毒舌会长会怎么虐她。想到这，往楼下冲的身影已化成一道光。
当冲出教学楼时，凉汐却忽然停止了脚步。那晚奇诡的气息，再次浮现。女生打量着被暮色淹没的校园，眼瞳紧成了一条线。
她顺着气息慢慢地行走，当来到教学楼一个拐角处时，竟听见了熟悉的残音游荡进耳里：“恩，放心吧，就快了。”却是冰冷的温度，令人不禁想打一个寒战。凉汐却没有犹豫，直接拐了过去。
一个白色的剪影在空气中淡化，那气息也渐渐消隐。视线略移，就看见了蹲在地上的祈年，面露痛苦的表情。女生皱了皱眉，走了过去：“喂，你怎么了？”少年抬头看着她，浮展一个虚弱的笑：“没什么，稍微有点不舒服。”
“哦。那你刚才是在同谁说话？”
“刚才？没有啊。呐，你能拉我起来么，我没力气了？”凉汐伸出手，握住了少年悬在半空中的手。交握的刹那，仿佛有黑色的气息骤然大盛。女生猛地甩开了祈年，
将手拿到眼前看了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可刚才那种感觉是？
祈年却因为对方忽然的动作，跌倒在地上，竟晕了过去。
凉汐眼里露出苦恼的神色，经过一番犹豫后，拿出了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看来今天，注定是要被骂了。
看着躺在地上的少年，凉汐眼里更多的是困惑。
似乎，就可以因这样微小的契机，两个原属不同轨道的人，忽然间转了折，交会在一起，成为朋友。
自从“晕倒事件”后，凉汐与祈年也渐渐熟稔起来。女生曾经将自己的疑惑问了会长，会长一改往日的不正经，沉思起来。最后，却也是没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在祈年出院的前一晚，凉汐照例在工作前来看看他。而病房里，却没有了少年的身影，问过护士后，才知道他在露台上。
夏日的夜空总是晴朗。少年抬眼向上望去。星光月影，在少年琥珀色的瞳孔里交织出璀璨光亮。远处隐约有潮声，踏空而来。女生的脚步，也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这时，少年忽地转过身来。光在他略微苍白的脸上，勾勒出一抹带着涩意的清淡微笑。凉汐感觉有类似潮汐的情绪，填满了胸腔。
“呐，凉汐。”祈年先开了口，淡然声语里却有着隐约的凉意。“我，是一个不祥的人。是本不应该的存在呢。”
女生一时静默，说不上话来。私下里，她已通过会长了解了祈年的过去，一出生便失去了父母，之后收养他的人，也不断遭遇不幸。而那几个女生，至今下落不明。所以，才有了类似“被诅咒”之类的传说。
看着少年的隐忍，她决心要解开这个谜团，因为他的命格并非应是现在的样子。而且，那个气息……
女生走过去，轻轻握住了少年冰凉的手：“呐，祈年，你不用为我担心呢。我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消失。因为，我们是朋友呀。”
少年浑身一颤，低垂了刘海将他的双眼遮挡在一片阴影里。随即有几点温热，溅碎在了轻扣的指间。
直到祈年出院一个星期后，凉汐才领悟到为何即便被外界传闻为洪水猛兽的少年，依然会有女孩子忍不住靠近。除了有俊美的外表，而性格里的那份善良与细致怕是更大的原因。
凉汐，性格似乎也柔软了不少。就连好友“你居然跟他做朋友，你脑残了还是失恋啊”的毒舌也可以用“还好吧”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与祈年并肩走在街上，少年总是习惯走在靠近街道的一边。而在横穿时，亦会自然地牵起凉汐的手，余光时不时地飘向女生这边。
该是怎样的过去，才让他如此小心翼翼。
而随之而来的倒霉事件，也在频繁发生。楼梯上的一个趔趄，忽然砸落的花盆，失控的汽车，还有猛然脱落的玻璃窗。但，对女生并构不成威胁，倒是少年眼里的阴影，却逐渐加深。
“呐，凉汐，我带你去个地方吧。”这句话之后，少年便将女生引至了一个看起来有点阴暗的店前。
祈年毫不犹豫地踏了进去，凉汐虽然不太喜欢，还是跟了进去。
原来，这是一个人偶店。做工精致的娃娃被陈列在一栏栏简易的木柜上等人挑选。
祈年径直走到了一个偏僻角落，停了下来。目光，也因为爱怜而显得更加柔软。凉汐走过去，看到了一个似乎被孤立了的人偶。而这人偶，第一眼，便带给女生一种奇怪的熟悉感。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不安。
“呐，凉汐，以前在我感到孤单无助的时候，我总是会过来对她说话。只有她，这么安静地听我说话，不会消失，也不会讽刺我。她也是我的好朋友，所以想介绍你们认识下。”
看着自言自语的少年，凉汐不自觉地将手轻放在了他的肩上。而那个人偶始终静默着，保持着甜美的微笑。
当祈年终于停止絮叨，提出离开时，凉汐才从若有所思中回转过来。看着自己搭在少年肩膀上的手，忽地收了回来。却在一半时，被祈年轻轻地握住了。少年在露出一个微笑后，转身拉起女生向外走去。
凉汐的脑子，忽然一片空白。而身后，有一道怨毒的光，直直盯着两人离去的身影。
又到深夜。凉汐在连续消灭两只妖兽后，也疲倦得不想再动弹，缓慢地顺着街沿行走。
不知什么原因，最近暴走的妖兽越来越多，而且还有许多新的品种，十分棘手。协会虽然早已着手调查，但是一无所获。
女生看着路灯下纵横交错的街道，脑海里却是少年覆满阴影的眼。那个困惑，也一直萦绕再心里。
忽然，一种怪异的气息如浪般猛地拍打过来，凉汐从遐想中猛醒来。没有片刻停留，女生便迅疾地追踪而去。只有一片隐约的蓝色剪影，没在黑暗里。
那气息虽然强烈，但速度也是极快，凉汐始终没有追上。那气息游戏般，与女生保持着刚好的距离，既让她追不上，也不会失去自己的踪迹。
这气息，便是从祈年身上感觉到的，而且有那么一瞬间，女生仿佛也看到了少年一闪即没的身影。所以无论前面等待着什么，也是一定要跟去看看的。
忽然，气息再次消隐。而女生穿越了水样的波动后，也停了下来。原本嘈杂的声音忽然间隐没，只有亮得有点过分的月光倾洒下来。
哼，不过是一个结界而已。虽然轻蔑，女生却还是全然戒备，毕竟不知道下一秒对方会从哪里攻击。
但终究，没有躲过去。
背部、头顶与脚底几乎同时传来疼痛，凉汐条件反射地向后跃起。与此同时，武器“归月”也在一片红光里在手中凝聚成形。这时，对方也显露出来，竟然是白日里那个人偶。
难怪，从第一眼起，自己就感觉到了不安。这人偶，竟有如此能力，而且可以随心所欲地将自己的邪气遮掩起来。凉汐的眼里更加凝重，难道，这就是造成祈年奇怪命运的原因所在？可是……
但已来不及细想，对方已化作烈焰攻击过来。而女生赶紧避闪，同时轻起法诀，“归月”立刻发出耀眼蓝光，顶端更是喷出一团光，将那烈焰包围。光里，也传来挣扎的吼叫声。但渐渐的，火焰在蓝光的围逼下，消散了。人偶又露出了本来面目。
就在要发动第二次攻击时，人偶却忽然停止了所有的动作，面露痛苦的表情。在挣扎一番后，忽地就从空气里消失了。同时，结界也闪着光水样般坍塌，露出真实世界的模样。竟然，是在音乐教室。
钢琴。黑板。残缺的五线谱。看着眼前的一切，女生却陷入了沉思。
“呐，和祈年接近的几个女生是在同他认识后多久消失的呢？”
“据说，都是一个星期左右。”同好友的对话浮现上来。一个星期，那，不是快到了么？或许，那时候就可以了解到真相了。
课间，祈年忽然跑来找凉汐。两人又来到了教学楼后面。
在祈年还未开口时，倒是女生不由分说地握住了少年的手，如同上次一样。很快地，女生就放开来。少年原本的欲言又止变得更加吞吐起来。女生看着少年窘迫的模样，忽然笑出声来。
“呐，要是有什么话对我说，就今晚到那间废弃的音乐教室吧。”少年点了点头，惊异地看着女生。自己要说的话，竟被对方抢白了。不过也没关系，反正目的是达到了。
上课铃在这时响起了，两人默契地朝往回走。途中，凉汐竟又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祈年及时地扶住了她。在两人接触到的同时，女生很快便站稳继续朝前走去。少年愣在原地，看着女生的背影，嘴角有浮出那样
隐秘的笑意。
而前面，凉汐故作镇定眼里光影变换，手心里已被渗出了冷汗浸湿。
或许一切，都将会在今晚有了答案。
夜晚，很快再次遮掩了白日的光亮。许多气息，在暗夜里蠢蠢欲动。巡游的工作一结束，凉汐就来到了学校的教学楼里，走进了那间音乐教室。
推开门，迎面而来的是一股灰尘的气息。银白的月光透过窗户落进来铺展开一片清光。钢琴，也在黑暗里静默着。
仿佛受到引导一般，凉汐在钢琴前坐下，推开了琴盖。“吱哑”一声，震落了些许微尘，沿着光路坠落。女生抬起双手，按下了琴键。黑白相间里，落出一个清亮的音符。随之而来的，便是一段如水流淌的音符串。音乐回荡在教室里，带着光影的波动。
这时，钢琴架上出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两点荧绿，有说不出的诡异。而凉汐也渐渐被萤光包围，只有隐约的身影显露出来。忽然，染开的绿骤然紧缩，成为一个光点后，便消失了。随之消失的，还有两个身影。
教室又恢复到了空无一人的状态，只有钢琴的清音，流淌在静默的黑暗里。
巴洛克风格的庄园里，开满了妖冶蓝色的蔷薇。纵横交错的枝叶，掩盖了笔直的小径。血红色的月光，照亮了整个庄园。当凉汐从昏迷中醒过来时，已物换星移成了这样的场景。
女生却没有丝毫的诧异之色，而是起身沿着脚下的小径朝庄园中心走去。在那片豁然开朗的空地上，搭起了一座类似祭坛的石台。而一个身影站立在上面，对着凉汐露出深意的微笑。
一瞬间，女生仿佛感觉到风和日丽的海面忽然黯淡，乌云遮天蔽日，冷风刮起刺骨的寒意。也就是在恍惚间，那石台上的身影也在血色的光辉里清晰起来。
果然，是祈年。而他的肩膀上，静静地坐着那个人偶。少年纤细白皙的手指，不时地抚摸着人偶的头。
不，这或许并不能称为那个名为祈年的温和少年。因为此时他身上散发凛冽的黑暗气息，同女生几次感受到的如出一辙。他，究竟是谁？
那日忽然的趔趄，女生趁机再次无声息地潜入少年的命格。那里，却是一片黑暗的光景。这时，凉汐才最终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不是人偶，而是少年的身体里，潜藏着一股力量。这力量，将少年的命格无声息地牵引着偏离轨道，却又不为人所知。
“你，到底是谁？”凉潮走至石台下面，质问着上面的那个人。尽管是熟悉的面容，气息却全然是另外一种了。
少年却是优雅地躬身，绅士地将右手横贴与胸前：“我已经恭候多时了。来吧，公主殿下。让我们来完成最后的仪式。”
“你，到底是谁？”凉汐的心里已升起一种厌恶，口气又冰冷几分。
“我，就是祈年。或者说，我是他前世的记忆。今生，只为你而来。来吧，只要完成了这仪式，你也可以回复前世的记忆。这样，我们才算真正的重遇了。”说着，弹指一挥，随着清脆声响爆裂在空气里，四个女生的身体竟悬浮在四个角，在凉汐的头顶围出一方空间。
“哼，我看你是疯了。”凉汐轻蔑地看着石台上的人，准备退出这怪异的四方圈。却不想，竟完全不能动弹。与此同时，悬浮的女生身体散发出越来越炽烈的光。而自己的手掌、头顶、背部和脚底也出现了闪耀着光亮的印痕，组成一道十字。而石台上，那人偶也散发出诡异的红光，与这边呼应。
凉汐感觉力量在迅疾流失，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有混乱的光影，带着古旧的气息，在脑海中闪现。模糊的身影。模糊的声音。一切仿佛从黑暗深出苏醒过来。女生感觉身体被另外一种意识所侵占，不再属于自己。
“不用挣扎了，身处这十字傀儡阵里，任何挣扎都是没用的。只要你与这人偶合体，你便可以找回前世了。呐，时姬，苏醒过来吧。我们，已经等得太久了。”少年的眼里忽然间充满狂热，而那人偶，也飞到了凉汐面前，一点点没入她的胸腔里。
思维，更加混乱了。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直射进人偶的身体。随着怪异的尖叫，人偶被生生逼出了女生的身体。这时，一个优雅的身影出现在女生身后。
“啊啦，有‘猎狐’之称的你，竟然这么狼狈呀。身为会长的我，还真是感到惭愧呢。”雕刻着精致五官的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戏谑笑容。
“啊，没想到毒舌男你居然也赶来了啊。抱歉啊，让你看到这么狼狈的画面。不过接下来，就交给我吧。”男子倒也听话，竟真的退至旁边，眼里满是看好戏的期待眼神。而凉汐艰难地站起来，重新面对石台上依然愤怒的少年。
“开什么玩笑？前世？今生？大叔，不要用这种狗血的剧情来糟蹋我。前世，关我什么事。同样，你这样占着祈年的身体，真是无耻啊。所以，滚出那个身体吧！”随着陡然拔高的音节，一道光弓悬于女生眼前。而陡然盛亮的蓝光，瞬间压制住了阵法散发的红光。
一道光箭，笔直地将痛苦挣扎着的人偶射碎在半空中。瞬间，阵法的红光全然消失。而那悬浮在半空的女生，也渐渐降落，平躺在了地面上。
“不！”少年忽然跪倒在地，黑色的气息狂乱起来，直冲天空。少年脸上，是极度痛苦的表情。而两行清泪，竟滑落下来。
“不好，凉汐。他的力量暴走了。我们快带着她们离开，不然这里的空间坍塌，就再也出不去了。”会长的脸上，头一次露出凝重的表情。
女生却恍若未觉，一步一步走上石台，在少年跟前蹲下身来。她缓缓地揽过他的头，埋进自己的怀抱。双手，在他的后背轻轻拍打着：“呐，祈年。不用害怕呢，因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呀。不是说好，我们要一直是朋友的么。所以，回来吧。”随着女生的呢喃，少年也渐渐平静下来。当最后一句话出口时，那狂乱的气息终于全然散去。
异界忽然坍塌，露出了原本的模样。几人又置身在了音乐教室里。几个女生迷糊地睁开眼，爬了起来，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景物。而会长则看着相拥的两人，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而凉汐为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后，就晕了过去。
而那片阴冷的海域，也重新被温暖的风与灿烂的阳光所填满。
还是这样，比较美丽呢。
曾经一个人偶师因为所爱的少女离世，他眷恋不舍，所以设下十字傀儡偶人咒，追随几生几世。终究，却是这样离散的结果。
“还真是奇妙的际遇呢。不过，也真是麻烦，竟引来妖兽的躁动。”凉汐对着渐渐西沉的斜阳，呢喃着。忽然，女生转过身对身旁的少年说：“呐，祈年，把你的手给我。”
少年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女生，手还只伸了出去。
女生在握住之后，就闭上了眼睛。忽然，自**的掌心，散发出荡漾着的晶莹蓝光。似乎有冰凉的气息，随着细碎的光点，在两人的周围沉浮。
那内心深处的海，更加清蓝了。最后一丝阴霾，也被驱逐。少年诧异地看着女生，那被度上一层纯光的脸上，竟是一种柔软的美。少年的心里，瞬间被一种情绪如风般鼓满。
此时，光亮也消散了。只有一两处光点，萦绕在空气中。
“呐，祈年。这样，你会招致不幸的命格已经彻底改迹了。”
少年看着女生，眼底的疑惑渐渐化成微漾的波光。暮色流转在二人之间，落下橘黄色清暖的光影。
啊，谢谢你呢，这样不断地鼓励我。大概，“朋友”便也是这样一种存在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