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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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想死他了

    mon sep 29 10:57:35 cst 2014

    一九七四年十二月十二日,冷峰应征入伍,接到了通知书。

    政策规定回乡知青可以当兵。他拉煤压断过腿,体检通过后才真正打消了顾虑。他得到了这样一次走出农村难得的的机会,心里的高兴是难以用言语表达的:“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他就像出笼的小鸟。

    龚凡梅听到这个喜信,高兴得急忙请假回来了。俩人到了村西边四里外水库岸边坐了下来。只见水坝对面远远的群山被绿绿的植被包裹着,模糊得就像一幅美丽的山水画。他俩心里能感应到山林中的树枝像他们招手,能感听到它们的欢呼声。他们是最幸福的人。

    随着迎面吹来的凉风,群山下碧绿碧绿的水面,泛起一个个浪花,送来了一份份温心的祝福。波浪与堤坝撞击发出“哗!哗!哗!”的响声,好似欢送的掌声,俩人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

    冷峰紧紧地握住龚凡梅的手:“我会每时每刻想到你的。”

    龚凡梅小声地说:“我也是。”

    龚凡梅不想让冷峰分心:“你到部队后要听领导的话,好好干,我会等你一辈子的。”

    冷峰小声的“嗯。”了一声。

    这里远离村寨不担心村民会看到,无暇顾及陌生人异样的目光,俩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依依不舍。为了明天只能暂时分开。临行前利用这难得的机会,尽情地享受着大自然这份真诚的馈赠。蓝蓝的天空会记录下他们真诚的爱,天长地久。

    十二月十八日星期天,冷峰披红戴花,在村民们热情的欢送声中,到乡里坐上了大卡车。

    父亲冷祖云紧跟着大卡车追赶着,就想多看儿子几眼。在一个下坡路段,车辆被前面送行的人挡住,冷祖云急忙跳上大卡车与拖斗连接的钢架上,把手里紧握着的像片交到冷峰手里:“想家了就看看。”这是冷峰父母维一的一张双人照片。

    冷祖云被边上维持次序的民兵拉了下来,他嘴里还在不停地给冷峰交待着什么?太吵了,冷峰一个字也没听到。

    冷峰抬头往后看,母亲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哭,左手抹完泪,右手又去抹。

    龚凡梅的大姐龚凡兰站在冷峰母亲身旁,也在流泪。

    冷峰知道当兵面临随时要打仗,听说中苏边界很紧张,他想过了:“成天在家里这样碌碌无为虚度年华,到不如轰轰烈烈去死。“

    一想到死,心里又想到龚凡梅,放不下的就是她:“不能去死,要去干一番事业。”

    龚凡梅知道冷峰今天要到县武装部换军装,听说县委放电映的韩飞亚已应征入伍了,说的就是今天换军装。龚凡梅心急如火,想最后再见冷峰一面。吃了中午饭就早早把龚梦洁叫着跑来了。到县武装部门口对面的马路边等着。

    龚凡梅的心里像长草一样,是高兴还是难舍说不上。这一去就得三年呀,三年见不着面怎么办,想死他了。不出去也不行啊,不出去那有出头之日……。

    今天没有太阳,昏暗的天空被厚厚的云层覆盖着。天气很冷,寒风毫不客气地吹在脸上。她俩不时的用嘴吹吹手心,搓搓脸上的寒气,双脚不停地在地上跳动着,脚快冻僵了。一等就是五六个小时,天渐渐地黑了下来。

    龚梦洁为自己的老同学当兵有出息,也感到很自豪:“不知道穿上军装后是什么样子,肯定很帅很威风,”心紧张的跳。等的时间是久了点,但没有半点怨言。

    龚凡梅担心她等不了,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对不起啊,今天来早了。谁知道这么晚还没来。”

    龚梦洁装出不高兴的样子:“今天晚上你请客!不宰宰你咽不下这口气!”

    龚凡梅嘻嘻的笑了:“两碗凉粉撑死你!”说完往后跑。龚梦洁气得怎么也追不上。

    冷峰坐的车主要是在乡里耽搁了。每辆车都有四五个多民兵护着,不让亲属们靠近。只要前面没有人,车就像疯了似的往前开,开到远远的无人的地方停放着,等后面的车。送行的人太多了,道路上都是人。

    车上的新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来才知道有的没来,丈母娘帮自己的闺女把女婿的后腿给拖住了。有的上车后,看到父母爱人哭哭啼啼的干脆跳下车跑了。以前征兵有过,没这次严重,传说要拉到中苏边界怕了。

    出了乡里到县城到是很快,一个多少时的路程,车到县城天已经很黑了。

    到了县城,车子停的地方看不到过往行人,只看到武装人员在路口站着。下车后排着长长的队伍进了小胡同,从一个不大的门进到了院子里。又到了像一个大厂房的门口,每人发一个大大的包袱。进到里面自己随便找地方换军装。

    穿上军装谁要跑了就算逃兵了,家里会受到牵连的。冷峰以前在村里听到当兵回家探亲的人讲过。

    冷峰跟他们不一样,想早点穿上军装,早点成为军人,没有想逃跑的念头:“赶都赶不走,赖都要赖在这里了!”

    保尔?柯察金,催人奋进的那几句名言,时时在鼓励他:“一个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

    龚凡梅和龚梦洁看到武装部大门口,穿好绿军装的新兵排着队出来,纳闷地:“没看到进去呀?怎么就出来了?难道是从后门进去的。”

    只看到穿着不戴领章帽徽的小伙子们,个个都一模一样。不同的是个子高的显得军装小了点。个子矮的衣服把屁股都盖住了。她俩就像猎鹰寻找着猎物,认真审视着走出门的每一个新兵,生怕放跑了冷峰。

    冷峰出了门眼睛睁得大大的四处张望:“凡梅肯定会来的,人呢?”

    只要是女孩子他一个都不放过,一下看到对面路灯下,龚凡梅和龚梦洁站在那里,不由自住地跑出队伍大声叫:“凡梅!凡梅!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边上执勤的武装人员看到有人跑出去,急忙跑过去一把抓住冷峰大声说:“还想跑!还想跑!”把他当逃兵了。

    后来知道冷峰是出去打招呼的,误解了,急忙改口:“跑啥子跑嘛,跑啥子跑嘛。”气得连拖带拽把冷峰拉了回来。

    龚凡梅看到此景:“看来要想跟他说句话难了,”只得露出微笑,不停地招手。

    “还好见了一面。”微笑着流出了眼泪。

    龚梦洁也在微笑地招手:“衣服穿得到挺合身。”

    冷峰边走边回头,不停地打招呼让她们回去,说话是听不到了,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感谢她:“凡梅,快点回去吧,还要走四五里路的,天又冷,真难为你了,谢谢!谢谢!”

    换了军装晚饭都没吃,就去坐上了大卡车。一个个新兵只能站在卡车上。从县城往东边省城快速行驶。整个车箱用帆布封闭着,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什么时候路过自己的村庄,什么时候通过乡政府不得而知。

    山路很难走,感觉到车拐来拐去的,在高高的半山腰爬行。走着走着好像又往回开,方向感全没了。

    深夜到了省城又上了一列火车。这种火车是拉煤的闷罐车,一扇大大的移动铁门挡在车箱中间,只能从外面能开启。车箱左右两边有四个小小的窗户,被平移的铁片遮挡着,靠窗户边上的人员可以打开看看外面的动静。

    车厢地板上是厚厚的煤灰和小煤块上面铺垫着草席,小煤块会从车箱边上露出脸来。四十多个挤在一起睡通铺。车上放着两只大大的水桶,水还是温热的。边上放着两麻袋饼干,足有半人高。车是往东开还是往西开没人问。拉到那里也不知道。

    在火车上晃来晃去的一天过去了,又到了晚上。说是要在兵站吃晚饭,车子晚点,夜里十点多才到。

    下了车,排长叫喊着:“动作要快!动作要快!我们的车箱是五十六号!五十六号!五十六号呀!千万不要上错车!千万不要上错了车呀!”重复着关键的五十六号,走丢了麻烦大了,跑到别的部队去了。

    动作要快,动作要快,是叫新兵先上厕所动作要快,还是先吃饭动作要快,没交待清楚。吃完饭上了火车,有的人说:“我先上的厕所,排了好半天队,去吃饭没菜了,就喝了点剩汤。”

    有的说:“听到哨声催着上车,像紧急集合催命一样的,我还以为是敌机来了。兜里的手纸都来不及掏,随便捡起地上别人擦过屁股的纸擦了擦。”说得有声有色的,引起车箱里哄堂大笑。

    排长说,“先吃饭,要抢着吃,客气啥!没出过门呀!”这话说对了,农村人确实没出个远门。

    带队的首长怕自己的兵吃不饱饭,在火车没开之前,站在下面用小喇叭大喊大叫:“菜都抢不到吃,一点战斗力都没有,丢不起哪个人!”

    新兵听到领导这样关心吃饭问题,心里高兴。在寒风刺骨的深夜里感到了一份温暖。

    本想到下一个兵站好好吃吃的,可惜没这个机会了。几天就吃了一顿米饭,车箱里两麻袋饼干可不是摆样子的。四天四夜闷罐车的旅行,疲惫得个个无精打采。

    下了火车坐上了军用大卡车,向深山进发。到了目的地下了车,遍地白雪皑皑,山上一棵树都看不到,只见山沟里堆积着厚厚的雪。

    “这是什么地方呀!”有人问。

    “不知道,只有带兵的知道。”

    “他们不会说,不允许说,这是部队的纪律。”

    四季如春的云南,几天时间变成了冰天雪地的地方很不适应。喘气像喷雾,有的小声说:“听说尿尿会冻住的。”

    胆小的怕了:“会不会冻掉?”说的是裤裆里的那点小东西。

    有的新兵听了不敢笑,因为不知道困惑着。有的听了哈哈大笑。

    到了目的地,进到了空厂房。一个新兵连四个排二百多人在一栋。带兵的班长出现了,他们手上拿着名单,随着点名声会招呼着,“这里!这里!在这里!”微笑的接待着,就像看到自己久别的亲兄弟来了。

    班长带到早也准备好的大通铺边,排着队往里走。一排通铺一个班,一个班12个新兵。班与班之间有通道,两人擦肩能过。排与排之间有两米宽的路。

    吃饭是一个班一盆菜,十几个人围成圆,蹲着吃。吃饭文明了,就不像兵站抢饭吃了,班长首先谦让着很少吃菜,别的同事看到哪个抢着吃,会用眼睛去瞪一下。

    吃完饭后不到十分种,有一个新兵肚子疼,关心他的老乡去连部找班长,看到班长又在连部吃饭,菜里还有不少肉,心里想:“哦,班长让给我们吃了,他也没饿着。他们还能吃小灶。”

    第二天中午,班长说:“可以写信,训练结束后,这里会有留守人员,负责信件转到连队的。”

    冷峰就急忙给家里和龚凡梅写信报平安。也帮助不识字的新兵往家里写信。写信才知道身处河南境内,具体在什么位置不清楚,回信地址用的是编号番号。

    这里离东三省相隔十万八千里。有的新兵问:“这里跟中苏边界没关系吧?”

    班长答:“很难说。”看来关系还很密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