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四十四章·不管不顾不问不说
几天后,我就按照我和袁永恒的约定来到了朴家。那是下午三点不到的时间,三月初春时节,风吹得还是很冷。我从别墅前下了出租车,走到那敞开着的金色大门面前,向里张望,开阔的大院,绿草如茵,花香四溢。
有仆人过来迎接我,问明来由,接着带我来到别墅门前等着,就去找管家了。我站在原地,抬头看了看这栋楼,足有五层之高。每一层都有用大理石堆砌的半圆形围栏,形成突出来的采光极好的阳台,在阳光照耀下泛着灰白的光。门前右边还站着一位和刚才那位一般年纪的女佣。她微微弓着身子,应该是站得稍久受了寒冻。她看我上下打量了她主人的房子,对我颇有顾忌,我冲她就点了点头。
再次见到袁永恒,似乎和第一次见面一模一样,好像只要回到这个家,他就会被某种压力威慑,变成一个正常管家应有的姿态,面带笑容,双手交叉握在腹部,昂首挺胸,一言一行彬彬有礼,谈吐得体,待客有道。
我们穿过前门,走过一道两边都是名贵兰花的长廊。那长廊从地面至透明的天花板距离非常之高,大概就是这栋楼的高度,就像一座教堂。推开一扇厚重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富丽堂皇的厅堂。顶上挂着庞大的亮闪闪的水晶吊灯,黑色的皮质沙发横直都各有五米,茶几和书案都被镀上金色,各式各样的古玩和雕塑都恰到好处地装饰着每一个角落。会客厅四个角都站着仆人,她们都是一些稍微年纪偏大的妇人。可见,朴家家族财富显赫,追求极高的生活品质。并且在选用仆人上都挑年纪稍大,比较忠诚的。很久以前,仇范的葬礼上,我和徐明哲并未有机会踏进里面一步,目光所及的礼会上的一切,山堆一样的鲜花,各式各样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只是体现这个家族雍容华贵的冰山一角。但是这样的家庭往往成员之间感情淡薄,交流匮乏。
我环视四周,发现了通往二楼的楼梯,楼梯铺着深棕色的浅毛地毯。是那种y字型的,两级。一级接着一楼的地面,宽阔;一级是y字的上部分,分为两岔,一半朝西,一半朝东。两边楼梯的尽头都通往一个房间。眼光所及之处,找不到通往三楼的楼梯。
袁永恒指着西边的楼梯边上的房间对我说:“就是那个房间。”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银黄色的木门,门前铺着一块和门一样暖色调的波西米亚风的柔软地毯,四周是细密的流苏。神秘的房门紧闭着。而对面对称的,和它一模一样的房门,唯一不同的是没有在原本的地毯上再加一块小地毯。
我问袁永远:“对面的房
间?”
“啊,那是二少爷的房间。自从得知二夫人怀孕几周之后,他们就被分居了。二少爷就搬到对面的房间里去住了。老夫人怕他翻身碰到仇小姐肚子。”
“唔······”
“您在这里稍坐一下,我去叫老爷和老夫人。”他还是维持着礼貌有礼的做派,对我说道,小心谨慎,何况这四周都是一群妇人,是朴家老爷老夫人忠诚的眼线。
“好的。”我配合着他演戏。一边看着他离去,一边注意观察四周几位仆人的动静。感觉司机被盯上了,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不自在。我只能强装镇定和自然,将自己全身放松,瘫软在沙发上。一位仆人端过来一杯水,杯子上空热气袅袅。正在我进入平静状态之时,一位衣着华丽的老妇人从厅堂后门,那里是后院,走过来,袁永恒跟在她身后。她肩上披着灰色的羊毛毯子,上身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下身是没脚踝的长绒裙,脚上竟是一双家居的黑棉鞋。用精致的发箍将花白的头发胡乱地捋在脑后,脸上虽挂着礼貌的笑容,但一种俗气慵懒的气质显现出来,给人一种极其不协调的感觉。我只见过她一面,那时候因为周先生的打断,还只是对她在葬礼上有过匆匆一瞥。是的,在葬礼上的那张脸冷冽缄默,远没有今日见到我这般的热情,这让我大感意外。
“您好,夫人。”我站起来,礼貌地打声招呼。
“你好,离小姐。”她说着蹩脚的中文,吐字却清晰,她继续说:“抱歉,离小姐,让你久等了。”她说毕,挥挥手示意我坐下,然后她也顺势坐在我对面。我们之间隔着长长的低矮茶几。很明显,她在可以保持距离。
“我此次来的目的是······”我欲说明来由,老夫人打断我的话,说:“我知道,我知道。”她站起身,对袁永恒交代带我去地下室。然后不再出于礼貌问题,跟我不打一句招呼就往后院走去。我莫名其妙地跟着站起来,想叫她一声,可话又咽下肚去。袁永恒将老夫人扶去后院后又回来。
“跟我来吧,离歌小姐。我们去地下室。”他看着我,讳莫如深的眼神闪烁起来。
我站起身来跟在他后面。我往身后看了一眼,本想着会不会有人跟过来。果然,离我们最近的那位老妇人跟了上来。我一回头时,差点撞上她的脸。
不得已,棋还是要好好走啊,等一下要准备好机会避开她的注意力。我跟着袁永恒从厅堂的另一侧门出去,走过一条窄细走廊,穿过侧厅,那是一个会客的偏室,装修有很浓的中国风格。朱红的家具,朱红的地毯,门
窗上朱红的雕花的清漆。还有最最有中国特色的太师椅。这简直就像是古时的堂会,江湖豪杰或者家族各辈商讨大事的地方。这让我匪夷所思。可能是朴家有人对中国元素感兴趣吧。我想着,继续往前走去。我们又走过了侧厅,在侧厅通往外界的一处小门那里停下。我朝着袁永恒继续指的方向看去,那里确实有一道向地下开的门。那个门静静地躺在地上,上面还有生锈的圆环拉锁,感觉像是失去重力,我们站在墙上一样。
没有上锁。袁永恒让我留在原地,他走到那个躺着的门那里,蹲下去,使劲拉着拉锁。尖锐的吱呐声和铁链的沉闷的哗哗声过去,门就被打开了。我和他相隔五米的距离。他挡在门口,我只看见从他腿边露出的一大块黑乎乎的洞口。那便是那个充满诡异的地下室了。
袁永恒冲我招招手,“过来吧。”他说。
我颤巍巍地走过去,身后的妇人也跟过来。
我望着那个黑不见底的洞口,心内忐忑。
啪地一声过后,地下室灯火通明。原来地下室的照明开关在洞口处,靠近门的位置,袁永恒伸去一只手,摸到了那个开关并打开了它。
“进去吧。”他说。
“那你呢?”我问。
“我在上面等你。”他咧着嘴,粗劣地笑了笑,好似在敷衍什么。
我对他使了个颜色,就是说后面那个老佣人,一直看着我们呢。
没想到他竟然说:“没事的,不要紧,自己人。”
那位老妇人终于诠释了我之前的误会,也极其怪异地笑起来。
等一下,我感到身后有些寒意。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哪里呢?
“袁先生,我有一事还有不明白的地方。”我知道了。
“什么?”他不解地问。
“你之前跟我说过,你的父亲是因为破产才委身于朴家世代为奴的,那您和您的父亲究竟是韩国人还是中国人呢?”
“我们是中国人。”他说,看起来有些焦急。
“但是我听说,朴家的生意是大约三十年前才在金家建立起来的,请问您父亲破产是那一奶奶?那个时候您是多大呢?”
“那是1985年,那时候我5岁。”他不打含糊地说出来,语气里开始有些焦躁不安。边上的妇人开始焦急地跺脚了。
“哼。”我冷笑一声,“你撒谎!朴家是20年前才从韩国来中国发展的。”我拆穿了他的阴魔,往后倒退了几步。
“好吧,我是骗了你。”他低着头,说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