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十三章 倾听
我生在风里，
最爱听你的歌声，
你唱着故人归来，唱着雨落时节，
唱着年少时最爱仰望的天空。
我消失在泥土里，
最爱听你的呓语，
你呢喃着雕刻下岁月的容颜，
把尘埃撒在我的身上，带走我所有的哀怨。
“赋泉告诉我倾辰醒了，怎么样了？”听到声音，浟漓抬头，看到宸愔匆忙的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药。
浟漓不回答，无奈的摇着头。
宸愔看了看倾辰，对着浟漓笑了笑，然后，上前几步。
“倾辰，你好，我是宸愔。”倾辰依旧毫无反应，宸愔暗示浟漓先离开，浟漓便出去了。浟漓走后，宸愔慢慢走到窗边，柔声道：“倾辰，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我懂你的心情，父亲刚刚离开我的时候，我也很难过，我也想你这样迷茫过，失落过。”
“你懂？”倾辰终于有了反应，宸愔接着说：
“我父亲曾经是幽爵素悌，父亲是被噬梦人杀死的，若不是翎尘救了我，我也死了。那时候，仿佛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那种孤独感是我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我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必要活着了。”
“那你活下来是为了什么呢？”
“因为我遇见了翎尘，他一直保护着我，让我还能感受到自己的价值，后来，又遇到暗雪，霏羽，箬杙，厦陌，这些好朋友成为我活下去的动力，因为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快乐。”
“朋友？”倾辰仔细咀嚼着这两个字，眼神有了不一样的光芒。
“对啊，朋友。虽然现在渝界不在了，可是还有我们，我们也是你的朋友，也会像渝界一样对你好。”
“我······谢谢你们。”
倾辰声音哽咽起来，宸愔握紧他的手，没有注意到门口站了许久的翎尘，他微微扬起嘴角，笑容映着灯光，迷人的晃了眼睛。
很多时候，我们会失去很多东西，可能因为她并不贵重所以觉得无所谓，可是一旦这些东西一点一点的堆积起来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其实我们生命中的很多东西，不管是否贵重，只要失去了，就都变得宝贵起来。
同样的道理，再宝贵的东西，失去了，也就没有原本的意义了。
我们曾经不止一次的怀念我们逝去的日子，或许那些日子并没有很美好，并没有很特别，也并没有很深刻，甚至，很多年过去之后，再一次回忆起这样的日子，我们甚至找不到什么理由去怀念，提起这样的日子，大多沉默。
我们走了很远，很远，远到漫天的风雪中已经看不清来时的方向，北风呼啸，我们的声音一点点的消散在风雪里，风很急，我们努力的前行，走得很慢，却走得很远，走得那么远，好像再也回不来了······
远离了冰幻的风雪和蓝岭的幽兰，外界的黑暗与昏黄依然存在，剿杀的行动还在继续。
幻术师和噬梦人这一次难得的联手，只为了剿杀翎尘、暗雪和浟漓他们，因为“晔”的秘密不能让世人知道，所以就算是倾尽全力，哪怕是出动整个幻术家族，他们也在所不惜。
噬梦人这边，肆湮负责杀掉暗雪，目前翎尘和暗雪是幻术家族的攻击主要对象，暗雪幻术等级也很高，所以必须要有足够的强大力量才能与之对抗。墓尊疾血给了肆湮很大的权力，墓耻内所有的噬梦人全部交由肆湮调遣，并且，墓尊疾血跟他承诺，只要杀了暗雪，这墓耻神司的位置就是他的。
而幻术师这边，陵洞几乎聚集了所有的力量，为了杀掉翎尘和浟漓。熾羽、储漪、风弦、星幻、扆裳、扆墨、天翯，这些人，曾经都与他们并肩作战，或者都曾以朋友的名义有过交集，而现在，到了针锋相对的时候，却是没有丝毫的不忍。
翎尘可能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天，他们本来安静的生活着，突然一阵地动山摇，他就想起了当年在焕岛的时候，也是这样。
走出璃宫的大门，就看到远处的幽兰从中不断有黑色人影朝着这边涌动过来，瞬间充满了他的视线。
然后，好像一群等待觅食的狼群一样，瞬间嘶吼着冲进璃宫里。
他们带着几乎所有的幻术师，冲进璃宫后，就开始了几乎是毁灭性的侵略，霏羽听到声音赶来大殿的时候，成煌、殷格已经死了，厦陌、箬杙、浟漓、翎尘正在与他们打斗，倾辰伤势严重，宸愔和赋泉还在照顾他。
战斗进行的如火如荼，因为《水影》的指导和战争的磨练，这些原本不必放在眼里的人幻术级别竟然大增许多，过了很久，宇皇插入储漪的心脏，箬杙杀了差一点杀了厦陌的储漪，之后在风弦和星幻合力围攻下，厦陌死了，箬杙也死了。
厦陌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箬杙说过，
会保护她的，他从来没有怀疑过，直到生前的最后一刻，她紧握着箬杙的手，笑容依旧灿烂。
箬杙最后跟她说了一句话：“厦陌，跟紧我。”
“嗯，我相信你。”微笑着，两个人离开了这个世界。
有时候，生命就是这么的脆弱，不管你怎么挽留，似乎只要一瞬间，就马上可以消失在紧握的双手中。
随后，扆墨、扆裳冲进住处，杀了赋泉，直到她死，霏羽也不知道赋泉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世。真是个乱世，有些人，只是在你生命中擦肩而过，你留不住，他也没留下一丝痕迹，就那么，静静的离去。
扆裳被宸愔杀死，霏羽出现杀了扆墨，打开暗道，让宸愔和倾辰先走，情况危急，倾辰就是不愿意，也没有办法了，他留下来，只会给别人增加负担。
安顿好倾辰和宸愔，霏羽又回到大殿，加入战斗中。熾羽、风弦、星幻一起攻击浟漓，天翯则带领一群幻术师包围了翎尘，天翯那张脸和末沦一模一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和曾经的末沦一样，天真无邪，阳刚灿烂，怎么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一脸冰冷的天翯就和当初和自己对战的末沦一样，眼神里是残忍和伤痛，翎尘面对着他，怎么也下不了手，大殿里过于封闭，又不能用舞动的暗魂，他只能一味的防御，一直没有攻击，霏羽见状过来帮他，情况才有了一点好转。
可是天翯突然挥刀冲向翎尘，那把刀，是穆茈，是末沦用过的，翎尘一怔，完全失去了反抗的意识，霏羽注意到翎尘的时候，穆茈就快接近他的胸膛了，来不及救他，便纵身一跃准备以身体挡住穆茈，她闭上双眼感觉到有温热的鲜血溅到自己脸上，猛然一惊，睁开眼，却是浟漓挡在身前，他又一次救了她。
霏羽低头看，渊琈也插入了天翯的腹中，天翯缓缓倒下后，浟漓也倒了下来。所有人一起涌上来，翎尘一个人冲过去挡在了前面。
“银瞮！”霏羽惊呼，霏羽跪下来抱住倒下的浟漓，声音哽咽起来。
“别哭，霏羽。”浟漓笑着拂去她的泪，断断续续的说：“当初，那么困难的境况，你都···没有哭，今天···怎···怎么···能··能哭······呢？”
“不要，你不要死，说好了我要等你的，你怎么能先走呢？”霏羽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哭声。
“对不起，是我食言了······”浟漓的声音越来越弱，霏羽的哭声越来越大。
过了一会儿，浟漓抚摸着霏羽的脸，无力的问：“霏羽，你听到风声了吗？”
“听到了。”
“第一次，我觉得风声······这么好听······你听······”浟漓缓缓闭上眼，霏羽擦去泪水，缓缓起身。
“啊！”霏羽一声怒吼，撼动着整个璃宫，眉宇间羽翼状的纹络越发的清晰，巨大的漩涡把周围包围，一瞬间，哀嚎遍地，翎尘及时撤离大殿中央，还一掌推开了熾羽，霏羽第一次催动出如此强大的噬心诀，除了翎尘和熾羽，还有刚才受了伤倒在地上的天翯，大殿的人全部死亡，噬心诀结束的时候，熾羽已经离开了，翎尘站在她身后，面带悲伤。
霏羽看着地上的浟漓，又想起十年前他们相遇的那一天，风沙遍野，他也是这样挡在自己身前，离别的时候，他没有说挽留的话，只说不想看她离开的身影，所以他决定先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她说，她会记得他的，他笑着点了点头，夕照映在他的脸上，散着柔和的光芒。
霏羽想着，突然脑海一片空白，朝身后倒了下去，那一瞬间，她又看到那个熟悉的少年，她微笑着和他挥手，那少年点点头，走进了黄昏布下的网······
从远方拂过的尘风扑朔迷离，一股接着一股急切的热流拍打着行人的脸庞，地面汹涌的蒸出热气。午后的阳光格外的毒辣，透过枯萎的树枝落下斑驳的光点，比阳光更毒辣的，是战争。
这一次被追杀的对象不是翎尘，是暗雪。肆湮、媊橤、瞳頀带着几千噬梦人在炙岛包围了暗雪。
“暗雪，墓耻说愿意给你一次机会，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可要想好。”最先说话的是媊橤。
“我不需要别人给我机会。”语气冰冷，眼神冷冽。
“那就别怪我们手下无情了！”语罢，肆湮抽出决殇，脚步腾空，冲向了暗雪。
“就凭你们，也太小看我了！”鹰吻绕着他旋转一周，巨大的屏障将他包围起来，任凭肆湮再强大的力量也冲破不了。
肆湮坚信一定会有破绽，所以不停的在暗雪周围快速徘徊，过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他致命的点，肆湮开始催动流光攻击暗雪，大量白色的光芒将决殇围绕起来，暗雪轻轻抬起右手，催动离月，增加攻击处的屏障。
肆湮突然一把推开决殇，快速催动鬼魅的影子移动暗雪
身后，形成两侧夹击之势，暗雪没有料到这一点，肆湮趁机催动殛梦攻击，突破屏障，来到暗雪身旁，暗雪还没来得及回身攻击，就中了肆湮催动的离月，后退几步之后，暗雪把鹰吻收回手中，稳了稳身子，准备催动星阵。
突然，冷翙出现在他身后，催动流空暮转，想要禁锢他对幻术的使用，暗雪奋力抵抗，虽然幻术没有被禁锢，但是也受了重伤，只要一催动幻术，胸口就疼得厉害，暗雪试了几次之后，身体越发的无力，窒息的疼痛使得他额头沁出了冷汗，还是低估他们了，应该早一点就出手的。
暗雪开始大口的喘着粗气，看着提着幻器向他走过来的肆湮和冷翙，他现在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了，于是无力的闭上眼，等待着死亡的来临，突然一个瘦削的身影挡在他身前，悬竹青色的光芒映入眼里。
“楠落？”暗雪对于他的到来，似乎是惊喜的。
“神司，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楠落挥动长剑，快速攻击，肆湮和冷翙一连退了很远，然后才找到间隙腾空而起，有了反攻的机会，楠落终究不是他们的对手，撑了很久，还是受了重伤，奄奄一息的败下阵来。
“算了吧，别不自量力了，你救不了他！”
肆湮举起决殇，准备刺向他，决殇却突然被人握住了，肆湮低头看，是暗雪紧紧的握着决殇，手上的鲜血不断的滴落下来。
“神司······”
“暗雪，你还要挣扎吗？”
“哪怕······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我也不会让他死在你的手里。”
“笑话！”肆湮用力一掌推到暗雪，然后愤怒的转过身去。
“神司······”楠落趴在地上一点点的匍匐着身体靠近暗雪。
“我说过，从你···跟着我的那天······我就说过，除了我，没有人有资格要你的命！”暗雪的脸色越发的苍白，他费力的勾出一个惨笑，看得人心痛。
“冷翙，你来杀了他们！”肆湮突然对一旁的冷翙说。
“啊！”冷翙刚与他擦过肩，便倒在了地上，暗雪和楠落惊讶的望向她，肆湮把决殇从她身体里抽出来，冷翙的身下慢慢的血迹和黄沙混杂在一起，看得人触目惊心。
“你们走吧！”肆湮转过身，声音依旧低沉。
“你要放了我们？”暗雪不可思议的问。
“我只说一次，在我反悔之前，你们最好已经离开炙岛了。”
“多谢！”暗雪扶起楠落，离开了。
肆湮看着满地的尸体，第一次有了罪恶感，即便这些人都不是他杀的，可是为了一个秘密，一定要这么多人为此丧生吗？这样一来，秘密真的就能守住了吗？人类啊，还是太愚蠢，太过于相信自己，太过于相信自己能够规划的希望和未来。但是垩岛，真的还有未来吗？真的还有希望吗？
暗雪和楠落到达雪界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炙岛附近距离墓耻太近，他们不敢回去，只好走了很远到了这里，毕竟晚上，这里，还是要安全些。血战后的雪界被白雪重新覆盖了，楠落一动不动的躺在雪地上，雪落满了他精致的面孔，残夜，映出疲惫的月色，慢慢的，慢慢的，摇晃成一片灰白，摇晃中，突然袭来了悲伤，忘了流亡的记忆，埋葬下枯萎的心脏。他说过，泪干了心就死了，血干了灵魂也就消亡了。他睁着眼，雪花融化进眼里，湿了眼眶，凉了心脏。
“一切都不重要了。”他这样说着，轻轻闭上了双眼。
“楠落。”冥冥中有种力量在呼唤着他，他不得不睁开眼，再重新面对这个虚伪而真实的世界。
“楠落，怎么样？痛吗？”他睁开眼，看见暗雪熟悉的面容，带着几丝悲伤的表情。
“神司，你来早了，我还没死呢！”楠落故作坚强地微笑着。
“你在胡说什么？”暗雪扶他坐起来，递给他一个蓝棵。
他摇了摇头，说：“不想活着了，太累了。”
他微微上扬的嘴角使暗雪不由得难过起来。
“如果你死了，我不会管你的。”暗雪严肃地看着他，接着说：“不过，我可以和你一起死。”他说完露出了一种满意的笑容。
楠落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这时候，雪花渐渐落下，又一次铺上了他的头发，洁白的长袍有着被雪打湿的斑驳和泪水留下的痕迹，他颤抖的接过蓝棵，一口一口的吃着，泪水从他眼里成股的流下。泪水真的是种很好的东西，它可以洗涤眼里的污迹，可以代替一切语言，有时候，一滴泪可以变得十分有分量，可以把情感无限制的升华。
楠落和暗雪望着满月，没有说一句话。
雪，乘着月色，发出耀眼的银光，像是儿时天真的瞳孔，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么黑暗，多么可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