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天奇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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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十、线索

回商家堡后我先去了母亲的清骨轩探望,出来后便回到了我与商云所住的绮霞苑。

原以为天色已晚,楚岚当是与阿葎用完晚膳便回客房了,没想到刚一进商云屋,便被楚岚拦腰抱住,而他整个人则是呈跪状跌坐在我面前。

我被他这样的情况吓着了,一时呆楞当场,不知做何反应。

但他立刻就扶着我的腰借力站了起来,一副睁不开眼的模样,软软地哼道:“你是要饿死你爷爷吗?”

他话说得这样白,我自是反应了过来,让他稍等一下,我替商云擦拭过后便带他去街上吃些东西。

他一边等着一边嘀咕起怎么硕大的商家堡却连个仆人都没有,还要我亲自动手,我告诉他不是没有,只是没有那么多,若非不得以,大多都去伺候长辈们了。

我问他为什么不自己去找些吃的,他说没找到,绕了一圈又绕回来了。

许是等的久了,他又催促我快些,说是已经要晕倒了。

我想起他一贯的羸弱,便加快了手中的速度,但到街上时,仍然是没赶上。

“我说,你们那么大的商家堡不会连个厨房都没有吧。”他看着空荡荡的街巷有些绝望地问道。

忽的一阵风吹过,客栈的旗帜微微飘起,路边一个竹篓被吹翻滚落至路中央。

“如果你自己会做的话,倒是有。”我平静地答复他,心下却是有些尴尬的,毕竟是我领了人来,却第一日就没让人吃上饭。

他有些心灰意冷地弯下了腰,有气无力地说道:“怕是我还没做好就已经晕倒了,早知道还不如醉死在街头呢,你这人真是不靠谱。”

我看了他一眼,浅金色的外衫和白色的里衣,是下午在隔壁街角的服饰店里老板给推荐的,可如今衬在他本就没什么血色的皮肤下,太显苍白与病态了。

我微微哼出了一口气,想了想后说道:“往前走走吧,应该会有些彻夜的小摊。”

我记得这附近有家卖羊肉锅的小摊,每每入了冬都会彻夜经营,他们家的羊肉算不上极品,只是简单的放了些葱姜去腥,撒了些盐巴入味,酒则更差劲些,不知是从哪里弄来的廉价烈酒。

但在这严寒时节,能吃上一盅冒着热气暖和和的炖羊肉,喝上几杯刺喉烈酒,倒也是美事一桩。

楚岚的鼻子尖,还未看见那小摊,已经寻着香气扑了过去,我跟在他身后,渐渐也闻到了些肉香。

摊上零零散散坐着三个客人,我与楚岚捡了张没人的桌子坐下,老板立刻过来招呼,我看了眼楚岚,示意老板听他的就行了。

楚岚倒也不客气,要了三锅肉,又要了两大坛酒,我随口问道要了三锅吃不吃得下,他笑着说一锅是我的,酒也分我一坛,让我不要客气,他来请客,不过我来结账。

我被他逗乐了,竟不知不觉扬起了嘴角,

可突然之间想到了此次任务毫无头绪,猛地又收回了心思。

据听阳使所说,他一路追查到了去周国,应当就是商云把我带到去周国前后的那段日子,那时听阳使也在去周国吗?

难怪他会知道商云出事的事情,想必后来也是追去了别离城附近一带。

只是……去周国?别离城?这中间好像有什么关联似的,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来。

我有些悻悻地拿起酒杯,正要送往嘴边时,楚岚的筷子一打滑,肉掉回锅里,溅了一些汤汁在我脸上,他有些抱歉地朝我笑了笑,嘴里塞满了以至于不便说话。

我看着他的吃相,回忆起了当日在春恩楼时,他以为我打赌输了要宴请全城,结果每日都放肆吃喝,弄到最后竟然要卖身,问商云借了银子后又问阿葎借,不过仍然是不够还的。

“你是怎么从春恩楼出来的?”我有些好奇地问道,毕竟那是一笔不小的数额,他怎么能这么快就脱身。

他有些窘迫地皱了皱眉,我重新将酒杯往嘴边送去,等待着他将口中食物咽下后再答复。

阿葎?

眼前突然浮过这个名字,忽得有如茅塞顿开一般闪现出去周国的初遇,别离城的相逢,商云被诊七魄离散

——“第三便是,此妖好食人魄,令弟商云曾在别离城散了七魄,怕就是他所为。”

七魄离散——渡一魄相救——好食人魄?——渡魄?食魄?

脑中嗡嗡作响,酒杯由嘴边落定回了桌上,电光火石之间,乍觉端倪。

我看了眼楚岚,吃得正香,不想打断他,丢下半两银子道:“我去去就来,你若自己摸到路就先回去。”

我一路疾步,长袍在夜风中瑟瑟抖动,幽暗的小路越发蜿蜒,一个振臂,我便幻作一团雾气飘去,再现身时,已落在了契约谷茫茫无际的蔷薇花海中。

阿葎是蔷薇花妖,妖同人一样,总有个根源,若然能在这里遇见他,那么,明明住在商国境内,为何相识至今都丝毫不透露。

这必然又是一个令人起疑的点,加上此前种种端倪,不得不让人怀疑他。

更有甚,可能连我幼时被掳失忆的事情也与此有些关系,毕竟……我的记忆起始于十岁,起始于这片花海,而我,不仅是商国的人,也是商族的人,若说仇恨,怕是也有关联的吧。

可我环顾一圈,月色正好,妖花艳丽,一望无际的花海平而又静,没有任何异样。

怀疑变成了疑问,如果不是他,那么线索便又断了。

我怀疑了楚岚,怀疑了阿葎,身边的人,似乎都成了我的怀疑对象,呵,真是太过多虑了,母亲已经说了那人是疯子,或许真就是一个疯子也说不定呢。

任务牵扯到了私仇上,是我失责了。

一路上在脑中整理着仅有的几条线索,回到商家堡时

已近寅时了,看到客屋中的灯亮着,我才忽然想起了楚岚,幸而他已经回来了,否则我还得再去寻他。

夜深人静,总显得过于寂寥,我悠悠走在院中空旷的练场上,来回踱步,细细思索,良久之后仍是一无所获,心下有些躁气,无心再走,便坐靠在了矮柱上叹息起来。

目光放至远处,是商家堡交错的院落,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也能感受到摄魂的平和宁静,但若换了一种心境来看,大抵也不外如此了。

彼时的我,并不知何为入命劫数。

绮霞苑处几点亮光忽闪忽现,摇摆不定,似是打斗一般,想到商云,我乍如惊弓,赶到时却意外地看见了母亲与阿葎正在屋中。

见到我来,他二人似乎有些惊愕,我告诉母亲看见了不寻常的亮光,担心商云的安危,并询问他们是否有异样。

母亲似乎是有些慌张地看向了阿葎,我只道是有什么话不方便在外人面前说出口。

心中正想着以什么理由先支走阿葎,他却做出了解释,“是伯母担心商云伤势,让我再来瞧瞧,方才的亮光正是我施法所致。”

“商云现在情况如何?”我自是看出了母亲与阿葎有所隐瞒,既然他们有心隐瞒,此刻我再多问也是无谓,便先紧着商云的情况了解,等日后有机会再单独询问母亲。

“老样子,没什么大碍,两个月内应该可以转醒。”阿葎看了看商云,脸上是一片温柔。

他待商云,是极细致的,商云与他在一起时,欢乐总是更甚从前,不似与我在一起时,总会扫兴。

我真的时常有种自愧不如的感觉,他望向商云的眸里,是极尽的温柔,冲满了宠溺……

带着些恐惧,怎么会有恐惧?

阿葎仿佛察觉到了身后有什么骇人的事物一样,颤抖地,缓慢地,不敢面对一般转过身。

而后是极尽地恐惧,杏眼圆睁,一个釀跄吓得跌坐在了地上,他从未这么狼狈过,可当我转身向后看去时,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屋外依旧是一片安静平和的夜色。

“不要——”他开始大叫,疯癫了一般往后挪动着。

我惊奇地发现他的目光竟然是在看向我的!他是在怕我?

“阿葎?”

我上前想要去扶他,想要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可他竟似吓到不知所以,胡乱地施展起了幻术自卫,怕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用了哪些幻术,只是一味地,疯狂地攻击着。

“阿葎!”

——“商行渊!”

我恍如梦醒,阿葎和母亲各自抓住了我双臂,刚刚是阿葎在叫我吗,我有些迷茫地看了看他们。

“你没事吧?”阿葎松开了抓住我的手,疑惑地看了看母亲,又把目光放在了我身上。

我闭眼摁了摁额头,这才缓过了神,轻声说了句“没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