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叔叔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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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 新主人_第十六章 汤姆的女主人和她的观点

第十六章 汤姆的女主人和她的观点

“玛丽,这回你可以好好地休息,保养身体了。我们的堂姐非常能干,善于理家,她一定能替你做好一切事情。这样,你就可以安心地保养身体,找回你的青春和美貌。我们稍后就举行钥匙移交仪式吧。”在奥菲利亚小姐来到圣克莱尔家几天之后,圣克莱尔早饭时说。

玛丽有气无力地用手支着头说:“那是最好不过了。我相信,她开始管理家务之后一定会发现,在南方,真正的奴隶恰恰是我们这些主人。”

“没错,她不但会发现这些,还会发现许多从前不知道的道理。”圣克莱尔说。

“表面上,我们蓄养奴隶是为了自己享福,可实际上,我们如果真是为了享福,就应该把他们全部放走。”玛丽说。

伊娃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真诚与困惑,她望着玛丽,天真地问道:“妈妈,那您究竟为了什么才蓄养奴隶呢?”

“除了无穷的麻烦,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最让我厌烦的就是黑奴。我非常相信,我的身体状况如此糟糕的主要原因就在他们,毫无疑问,我们家的奴隶是最糟糕的。”

“算了吧,玛丽。你心里清楚事实并非如此。我想,你肯定是心情太糟糕了。不说别人,只说妈咪,她是再好不过的一个人啊——如果没有她,你怎么过日子呀?”圣克莱尔说。

“我承认,妈咪是我见过最好的黑奴。可是连她也变得自私自利起来,而且自私得极为可怕。所有黑人都是如此。”

“自私自利的确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病。”圣克莱尔也严肃起来。

“你们不知道妈咪晚上睡得有多沉,这难道不是自私自利吗?她明明知道我需要她,她却睡得又香又甜,怎么都喊不醒。昨天夜里,我费尽力气才叫醒了她,所以今天早上我更不舒服了。”

“妈咪不是已经照顾您好几个晚上了吗,妈妈?”伊娃问。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玛丽追问,“她向你抱怨了?”

“她没跟我抱怨,妈妈。她只是说你夜里很难受,一连好几个晚上都如此。”

“你为什么不让简或者罗莎来陪您呢?这样妈咪也能休息一下。”圣克莱尔说。

“你怎么想得出来!”玛丽说,“克莱尔,你一点儿都不体贴我,我的神经这么脆弱,一点点声音就能让我受到惊吓,如果换个没有经验的人来陪夜,我还怎么活?如果妈咪真的关心我,她就不会睡得那么沉。我总是听说别人家有这样忠心的仆人,自己却没有好运气。”

奥菲利亚小姐在旁边听着两个人的谈话,严肃而认真,却没说一句话,仿佛她已经打定主意,在没有充分明了自己的处境以前,绝不轻易地发表意见。

“没错,妈咪也有优点,她老实本分,态度也还恭敬,但是私心太重。她总是忘不了她的丈夫,她为此心神不宁。你知道,当初我出嫁时,必须要把妈咪带在身边。可我父亲就是舍不得她的丈夫,因为他是个铁匠,这在奴隶中是很难得的。但是我觉得,他们还不如分开得好,反正两人也不大可能生活在一块儿了,我也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妈咪。现在看来,我当初还不如坚持到底让她再找个男人,我那时太笨,太纵容他们,根本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我早对她讲过,这辈子都别再指望还能和那个男人经常见面,最多也就一两回。我身体这样虚弱,根本不可能常回父亲家,那儿的气候我也很不适应,所以我劝她再找个男人,可她就是不同意。她那点儿倔脾气,我比谁都清楚。”

“她有孩子吗?”奥菲利亚小姐问。

“有两个。”

“离开自己的孩子,对她而言,实在是件伤心的事。”

“我总不能把两个孩子也带来这里吧?都是脏孩子,我可不愿意每天看见他们,而且妈咪在两个孩子身上花费的精力实在太多。我心里清楚,妈咪对这件事一直心怀怨恨。她无论如何都不肯另找个男人。你们信不信?只要有机会,她肯定立刻就回去找她的男人,才不会管我呢。她明知道我身体虚弱,那么需要她,可她还是会这么做,我敢肯定。黑人就是这么自私自利,所谓最好的黑人也同样如此。”

“这种事真令人烦恼。”圣克莱尔说。

圣克莱尔这么说的时候,内心很为妻子羞耻,却不得不强压这种烦恼,所以脸都红了,嘴角微微翘起,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讥讽。而这一切,都没有逃过奥菲利亚小姐敏锐的眼睛。

玛丽又说:“妈咪简直受尽了恩宠。你们北方人的仆人们真应该来看看她的衣橱——里面的衣服全是丝绸和棉布的,还有一身亚麻衣服呢。有时,我整个下午都忙着帮她修饰帽子,把她打扮得整整齐齐,好带她出门做客。她从来没挨过骂,至多也就挨过一两次鞭子。她每天享用的都是正宗的咖啡和浓茶,还要加上白糖,这可真让人受不了。克莱尔却喜欢宠着这些下人,搞得他们为所欲为,无法无天。我们家的仆人们全都被娇纵惯了,跟宠坏了的孩子似的那样自私,我们自己也应该负一些责任。为了这个,我和克莱尔说过太多次了,我也说烦了。”

“我也烦了。”圣克莱尔一边说着,一边读起了晨报。

美丽的伊娃一直站在旁边听母亲说话,带着一副她所特有的深沉而真挚的神情。她轻轻地走到母亲的椅子后面,用胳膊搂住了母亲的脖子。

“你做什么,伊娃?”玛丽问。

“妈妈,能不能允许我来照顾您一夜,就一夜?我保证不会吵闹您,也保证不会睡着。我经常晚上睡不着,想着——”

“别胡说了,伊娃!你这个孩子可真怪。”

“可是妈妈,我能够做到。我知道妈咪很不舒服,她说,这几天她一直头痛。”

“妈咪就喜欢大惊小怪!她和其他黑人一样——有了一点儿小毛病就开始小题大做……我不能任由他们为所欲为,绝对不能!在这件事上,我绝不放弃自己的原则。”玛丽转头对奥菲利亚小姐说,“渐渐地,你就会知道我这样做是十分有必要的。如果你容忍他们这种为了一点儿小伤小痛就叫苦连天的毛病,最后手足无措的就肯定是你自己。我向来不喜欢对别人诉苦,所以很少有人知道我正在承受的痛苦有多深。我觉得,自己应该默默承受这一切,我确实也是这样做的。”

奥菲利亚小姐惊讶得睁大了双眼,圣克莱尔被她这副表情逗得笑起来。

“只要一提起我的病,克莱尔总会笑。”玛丽说话的口气简直就像个忍受折磨的殉道者,“我希望,他将来不会后悔。”这样说着,玛丽哭了起来。

餐桌上出现了令人尴尬的沉默。圣克莱尔看了看时间,说要出去赴个约。伊娃跟在父亲身后蹦跳着走了,留下奥菲利亚小姐和玛丽坐在那里。

“你看,克莱尔就是这样!”玛丽一边说,一边用力将手帕摔到桌子上,只可惜她要谴责的人已经离开,“这些年里,我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克莱尔从来不体谅我。他不会,也不肯。如果说我喜欢抱怨,并且对自己的病大惊小怪,他这样对我也就算了。对一个啰里啰唆、喜欢抱怨的妻子,男人们的确会感到厌倦的。可我总是默默地承受一切,什么也不说,这样做反而让圣克莱尔以为我什么都可以忍受。”

奥菲利亚沉默地听着,因为实在想不出该说些什么。就在她犹豫的时候,玛丽擦干眼泪,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像一只鸽子总会在暴风雨后梳理羽毛一样。

然后,玛丽开始对奥菲利亚小姐交代事情。她们心里都明白,奥菲利亚小姐将承担起所有的家务事,所以玛丽谈得很详细,比如碗橱、柜子、壁橱、贮藏室和好些别的事。此外,她还给了奥菲利亚小姐许多忠告,幸亏奥菲利亚小姐是个处事有条理、精明能干的人,否则早就被弄糊涂了。

“好了,该交代的事我都交代清楚了。我想,下次我再头痛的时候,你就能够独自处理家里的事务了,也不必征求我的意见。只是伊娃这个孩子,要请你多费心了。”

“伊娃是个非常乖巧的孩子,我还没见过比她更乖的孩子呢!”

“你还不了解她,伊娃非常古怪,有好多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她真是没一点儿像我,一点儿都不像。”玛丽叹了一口气,仿佛这件事让她很伤心。

奥菲利亚小姐心想:“幸亏不像你。”但像她这样谨慎的人,是不会说出来的。

“伊娃从小就喜欢和下人们待在一起,这对有些孩子来说,可能也没什么不好。我小时候就经常和家里的黑孩子们一起玩儿,但是这些并没有对我造成不良影响。可伊娃总是将和她一起玩儿的人看成是与她地位平等的人。我一直没能改变她的这个看法。而且我知道克莱尔是支持她的。事实上,除了他的妻子,克莱尔纵容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

奥菲利亚依然沉默。

“对待下人必须适当压着,让他们知道凡事都应该规规矩矩。这天经地义。可伊娃一个人就能把全家的下人全部宠坏。我真不敢设想她有了自己的家时会是什么情况。当然,我同意对待下人应该仁慈,我也是这样做的,但前提是你得让他们清楚自己的身份。伊娃却从来不这样做,使她明白下人就是下人的道理比做任何事都困难。就像刚才,她想替妈咪来照顾我。这只不过是一件事,如果让她自作主张,她肯定会像这样去做所有事。”

奥菲利亚小姐直率地问:“那么,您也一定认同下人也是人吧?他们疲惫的时候也应该休息吧?”

“当然可以了。只要不影响我的正常生活,他们的任何要求都会得到准许的。妈咪如果想休息,随时都可以啊,这于她而言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她实在是我见过的最贪睡的人,不论什么地方,正在做什么,站着,坐着,哪怕是缝纫的时候,只要她想睡,她都可以睡着。所以根本不用担心妈咪会缺少睡眠。对下人过分宠爱,太荒谬了。”玛丽一边说,一边懒洋洋地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并拿过一只精巧的雕花玻璃香精瓶。

“让我来告诉你,”玛丽接着说,声音微弱而低沉,颇有贵妇的样子,仿佛一朵茉莉花即将凋谢时发出的最后一声叹息,“奥菲利亚小姐,其实我并不经常谈论自己……我和克莱尔在许多地方想法都不同,克莱尔从来都不曾理解我、体谅我,我想,这可能是导致我身体状况如此糟糕的最重要的原因。我承认,克莱尔的心肠不坏,然而不可否认的是,男人从骨子里就是自私自利的,根本不会体贴女人,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奥菲利亚小姐身上特有的新英格兰人的谨慎态度,使她十分不愿意卷入到家庭纷争中去,所以她板起脸,俨然一副严守中立的态度,并从口袋里拿出一截长袜,认真地编织起来。沃茨博士认为,人们一旦闲着没事,就容易受到撒旦的**,从而变得多嘴多舌,所以奥菲利亚小姐便以编织长袜来防止自己变成那样。她紧闭的双唇和认真劲儿就等于明白在说:“您别指望我会说什么,我可不愿意掺和到您家的事里去。”

可是玛丽全然不在乎这些。既然有一个人听她说话,她就觉得有义务说下去。她闻了闻香精瓶,提了提神,接着说:“我当初嫁给克莱尔的时候,可是把自己的私房和仆人都带过来了,所以在法律上,我有权以自己喜欢的方式管理我的下人。至于克莱尔的财产和下人,他也完全可以用他自己的方式去管理,我完全赞成。克莱尔却要干涉我的事情,但是他的有些做法和想法荒谬极了,尤其在对待下人这个问题上,简直叫人无法理解。你知道吗?他把下人看得比我,甚至比他自己还重要,一味地宽容他们,无论他们惹了多少麻烦,他都不会严惩他们。表面看来,克莱尔脾气很好,可他做的有些事情实在是很可怕。他订下一条规矩:家里除了他和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谁都不许打人。他执行的那股认真劲儿,连我也不敢反对。你完全可以想象这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那就是,即使下人们爬到他头上,克莱尔也不会发怒的。而我是不会去费那个力气的,这对我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你现在该清楚了吧,这帮下人都成了娇生惯养的大孩子。”

“我不明白,感谢上帝!”奥菲利亚小姐说。

“你在这里待久了,自然就明白了,你自己也免不了会吃苦头的。你还

没体会过这帮可恶的家伙是多么愚蠢,多么粗心大意,而且忘恩负义。”只要谈到这个话题,玛丽立刻变得劲头十足,眼睛也睁大了,似乎完全忘记了她那虚弱的体质。

“你还没亲身体验过,一家人被这群下人惹的麻烦纠缠着是什么感受。如果对克莱尔抱怨这些,那真是对牛弹琴。他的理论荒唐至极,竟然说他们之所以会这样,完全是我们造成的,所以我们应该宽容。还说下人们的毛病也全是我们造成的,如果我们为此惩罚他们,那就太残忍了。他甚至说,如果我们处在和他们同样的境地,也许还不如他们呢。难道,黑人可以和我们相提并论吗?”

“难道您不相信上帝是用和我们同样的血肉创造的他们吗?”奥菲利亚小姐干脆地问。

“确实如此吗?我不相信!全是胡扯!黑人是下等人啊!”

“那您相不相信他们的灵魂也会永生不灭呢?”奥菲利亚气愤地问。

“哦,”玛丽打了个呵欠,“这个当然,谁也不会怀疑的。不过,要将他们和我们相提并论,那是绝对不应该的!不过,克莱尔还真和我说过这样的话,他说,拆散妈咪夫妻俩跟拆散我们夫妻俩没什么区别。真是荒唐啊,妈咪怎么可能有我这样的感情呢?这完全是两码事啊!克莱尔却假装不懂,好像妈咪疼爱她那两个脏孩子,和我疼爱伊娃是一样的!有一次,他甚至一本正经地劝我送妈咪回去和她的家人团聚,再找个人替代她,这实在让我受不了。我知道他的想法从未改变,我能从他的表情中看出来,也能从他的语言中听得出。这真让人受不了,忍不住想发脾气,虽然我平常总觉得,忍受一些都是应该的。”

奥菲利亚小姐看上去有些慌张,好像生怕自己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因此只得低下头,不停地织着袜子。只是她的良苦用心玛丽并没有看出来。

“你现在应该很清楚将要接管一个怎样的烂摊子,下人们随心所欲,为所欲为,都是我身体不好,虽然不顾自己的健康维持着家里的秩序,但是成效不大。我那条皮鞭有时真能派上用场,只是用起来太费力,让我吃不消。如果克莱尔愿意像别人那样做的话——”

“怎样做呢?”

“就是把不听话的奴隶送到监狱去受鞭刑呀!这是治他们最有效的办法。如果我身体好一些,我肯定比克莱尔管理得好多了。”

“那克莱尔是怎么管理的呢?您不是说克莱尔从不动手打人吗?”

“男人看上去总要比女人威严,这对他们来讲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当你直视克莱尔的眼睛时,就会发现他的眼睛里闪耀着一种光芒,尤其当他意志坚定的时候,连我都感到害怕,那些下人就更知道留心了。相比之下,我就算是大发雷霆,也不如克莱尔拉下脸来好用。正因为克莱尔处理事情不像我那么费神,他就更不可能体谅我的苦衷了。不过等到你管家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必须对那些下人严厉一些——他们真是太坏、太狡猾、太懒惰了。”

“说来说去总是这些,”圣克莱尔走进来,然后伸展四肢在玛丽对面的沙发上躺了下来,“他们居然仿效我和玛丽,简直不可饶恕——我指的是懒惰。”

“克莱尔,你也太过分了!”玛丽气愤地说。

“我过分了吗?我觉得,自己非常严肃认真啊,这于我而言太难得了。玛丽,我从来都是支持你的。”

“算了吧,你根本就不是这样想的,克莱尔。”

“那算我错了,亲爱的,谢谢你帮我纠正错误。”

“你这是在故意气我,克莱尔。”

“好了,玛丽,天气那么热,我刚才又和阿道夫说了半天,快累死了,拜托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让我看着你的微笑休息一下,好吗?”

“阿道夫又怎么了?我简直不能再容忍这个放肆的家伙。我希望,自己能单独教训教训他,我一定能让他看出我的厉害。”

“亲爱的,你的话总是显示出你超强的洞察力。是这样的,阿道夫一向都喜欢模仿我的优雅风度,以至他经常把自己当成了我,所以我不得不对他犯的错误适当地提示。”

“那你是怎么提示他的?”

“我就是让他明白,我非常乐意为自己保留几件衣服,而且对他挥霍科隆香水的数量进行了限制,这一次我只给了他一打亚麻手绢,我够狠了吧?阿道夫因此不高兴了,我必须耐心地开导他。”

“克莱尔,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应该如何去对待下人呢?你这样纵容他们,实在是一种非常可恶的行为!”玛丽气愤地说。

“那个可怜的家伙只是想模仿他的主人而已,这有什么不好吗?既然我没把他管教好,使他对科隆香水和亚麻手绢保持着浓厚兴趣,那我为什么不给他呢?”

“那你为什么不好好地管教他呢?”奥菲利亚小姐突然不客气地问。

“实在太费神了,当然,我承认,全是因为惰性,堂姐。其实你心里也清楚,毁在这个毛病上的人任谁都数不过来。如果我没有惰性,恐怕早就成为完美的天使了。我十分赞同佛蒙特那位博特默老博士的话——懒惰是万恶之源。这可真是值得忧虑的事情。”

“你们这些奴隶主需要担负的责任真够可怕的,一点儿没错,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去负这种责任的。你们应该认真地教育自己的奴隶,将他们当作有理性的人去对待,将他们当作有永生不灭的灵魂的人去对待。你们最终将和他们一样,平等地站在上帝面前。”心性正直善良的奥菲利亚小姐激动地说着,一个上午以来她心中不断涌起的情感终于爆发了。

“算了吧!”圣克莱尔迅速地站起来,“关于我们,您都知道什么呢?”他坐到钢琴前,弹起了一首旋律轻快的曲子。在音乐方面,圣克莱尔有着非凡的天赋。他的手指迅速地掠过琴键,轻松而有力,他弹了一曲又一曲,仿佛希望通过音乐使心情好起来。终于,他站起身来,轻快地说道:“堂姐,您给我们上了一课,您说的大体上是对的。我丝毫也不怀疑您抛给我的是一颗真理的钻石,只不过您恰好把它砸到了我的脸上,所以我当下很难接受。”

“我可没从这课程中获得什么收获,”玛丽说,“我想知道谁家对待下人比我们更好?可是我们对下人这样好又有什么用?只能让他们越来越坏。如果说需要跟他们讲道理,那我早就讲得筋疲力尽了,嗓子都讲哑了。他们可以随时到教堂去,但是同样没有用!他们愚蠢得像猪一样,对牧师的布道几乎全都听不懂,所以,即使去做礼拜也没什么作用。不过他们真的去做过礼拜,可见并不是我们没给他们机会。我已经说过,黑种人是下等种族,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教育对他们来们就是对牛弹琴。奥菲利亚堂姐,我可以负责任地讲,我已经试过了,而你还没有。我是和他们一起长大的,所以我非常了解他们。”

奥菲利亚小姐觉得自己刚刚说得太多了,于是一句话也没再说。圣克莱尔却吹起了口哨。

“别吹口哨了,克莱尔,你吹得我头都疼了。”玛丽说。

“好,那我不吹了,还有什么是你不想我做的呢?”

“我希望你能关心一下我的病,你真是丝毫都不体谅我。”

“我的天使啊,你可真会指责别人呀。”

“你这样说话真是招人讨厌。”

“那你想让我怎么说呢?尽管吩咐吧,只要你高兴,我一定改正。”

就在这时候,从门廊的帘外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圣克莱尔走过去掀起帘子,也笑了起来。

“怎么回事?”奥菲利亚小姐走过来。

于是他们看见,汤姆正坐在院子里长满青苔的凳子上,所有的扣眼都别着茉莉花。伊娃一边笑着,一边将一串玫瑰花环挂在汤姆的脖子上,然后坐在汤姆的膝盖上大笑个不停:“汤姆大叔,你看上去太好玩儿了。”

汤姆没有说话,脸上带着憨厚、善良的笑容,任何人一看就知道,他正和小主人一起享受着同样的快乐。当他看见圣克莱尔和奥菲利亚小姐时,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了头。

“你怎么可以允许她这样呢?”奥菲利亚小姐问。

“为什么不可以呢?”圣克莱尔反问。

“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觉得这样太不像话了。”

“如果与孩子玩耍的是一只大狗,比如是只黑狗吧,你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了。但是如果是个人,就显得不一样了,因为他有思想,有理性,有感情,还有不灭的灵魂,我说的对吧?堂姐,我对某些北方人的想法太了解了。我的意思不是说南方人没有这种想法,所以品质上就更高贵,我想表达的只是我们的风俗习惯和基督教教义有恰好相同的地方——那就是,尽量避免个人的成见。我在北方旅行的时候,见过太多这样的情况,不论你是否赞同,我都要讲的是,你们北方人对黑种人的歧视,其实远远超过南方人。你们讨厌他们就像讨厌癞蛤蟆一样,但是他们的遭遇又让你们感到愤怒,可以这么说,你们既不能容忍他们受到种种虐待,事实上,又在尽力避开他们。你们更愿意将他们送回非洲去,然后再派一两个肯自我牺牲的传教士,去承担改造他们的任务,是不是这样?”

“不可否认,你的话是有些道理。”奥菲利亚小姐沉思着说。

“如果没有可爱的孩子,这些生活穷苦、出身卑贱的人该如何生活呢?”圣克莱尔扶着栏杆,这时,伊娃领着汤姆走开了,“孩子是真正的民主主义者。在伊娃眼里,汤姆就是英雄。因为汤姆讲的故事那样神奇,他唱的歌和卫理公会赞美诗真是比歌剧还好听,当然最吸引伊娃的是汤姆口袋里那些虽然不值钱但是异常有趣的小玩意儿,那简直是一座宝藏。伊娃心中的汤姆,就是一个黑皮肤的最神奇的人。孩子,是上帝送给那些穷苦卑贱的人的最温馨的礼物,就像伊甸园里的玫瑰花,因为他们从其他地方得到的快乐实在太少了。”

“真是奇怪,听了你这些话,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你是个理学家。”

“理学家?”圣克莱尔困惑地问。

“是个宗教理学家。”

“不是这样的,我既不是您所谓的理学家,也不是一个注重实践的人,后者其实比前者更糟糕。”

“那你为什么说出那些话呢?”

“还有什么比信口浮夸更容易呢?莎士比亚的作品中有一个人物说过:‘教导十二个人做人的道理,比按照自己的教诲去做那十二个人容易太多。’所以还是分工合作比较好,我比较善于讲道理,而堂姐您的优势在于做。”

表面看来,汤姆现在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了,伊娃因为纯真的天性和本能的感激,非常喜欢汤姆,她要求让汤姆陪伴她。在她出门散步或坐车上街,需要一个仆人陪伴的时候,就让汤姆来陪她。就这样,汤姆被告知,凡是伊娃小姐需要他陪伴时,他可以立刻放下所有事情,毫无疑问,汤姆对这样的吩咐是不会有半点儿不满意的。他的衣服总是干净整齐,圣克莱尔对这方面异常挑剔并且始终坚持。他每天的活儿十分清闲,每天只需要去马厩指挥他的助手怎么干活儿就可以了。因为玛丽曾经声明,每当汤姆到她身边的时候,不能让她闻到一丁点儿牲口的气味,因此,所有容易染上这种让她不舒服的气味的活儿,他都不能做。玛丽对这种气味完全不能适应,她一再说过,只要闻到一点点这种臭味,她就会活不下去的。所以汤姆总是穿着一套整洁的毛葛衣服,配着一顶光亮的獭皮帽,脚上是一双乌黑锃亮的皮鞋,领口和袖口都干干净净,这套衣装加上他那庄严又不失和蔼的神情,很容易令人产生敬意,因为他的样子简直和古代非洲迦太基的大主教一模一样。

汤姆所特有的黑种人的**,使他对自己所处环境的美丽悠然绝不可能无动于衷。他欣赏着那些景致以及庭院里的种种摆设装饰,圣克莱尔家的房子在汤姆的眼里便成了阿拉丁的宫殿。

有朝一日,如果非洲民族成为一个先进的文明种族,那么非洲大陆将会兴起一种辉煌灿烂的文明,这一天终将来到,人类进化的伟大历史进程中,总会有非洲民族大显身手的机会,而他们创造的文明在我们这些冷静的西方人的脑海里只是曾经有过一点儿模糊的影子罢了。在那片遥远而神秘的土地上,

到处是黄金、珠宝和香料,遍地都生长着奇花异草,还有随风摇曳的棕榈树。在这片土地上,还将孕育出崭新的艺术与风格。到那个时候,这里的人民将不再受到压迫和歧视,他们一定会为人类的生活带来最新最美的启示。他们之所以能做到这些,是由于这个民族生来淳朴、善良、谦逊,更容易相信万能的上帝,领会他的智慧,遵从他的意志。他们那如孩童般的纯洁爱心使他们能够宽容待人。他们将在这些方面体现出一种最崇高最特别的基督精神。这个苦难的民族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是因为上帝对自己深爱的选民总要先给予惩罚。在上帝将要建立的天国里——所有别的国度都曾试图建造这个天国,然而都失败了——非洲人将被安置在最高贵的位置,因为到那个时候,原本在前的将要在后,原本在后的将要在前。

一个星期天的上午,衣着华美的玛丽站在门廊里,正将一个钻石手镯戴到她那纤细的手腕上。玛丽绝不会错过任何好东西,此刻,精心装扮后她准备去一家时髦的教堂做礼拜。丝绸、花边、珠宝,她应有尽有。礼拜天必须特别虔诚,玛丽将这点看得非常重要。她仪态万方地站在那儿,身材纤细,那么飘逸。一条镶着花边的头巾罩在头上,烟雾一般,她看上去优雅极了,玛丽也觉得自己美极了。旁边的奥菲利亚小姐是个极好的衬托。并不是因为她的衣服、头巾和手帕不如玛丽的漂亮精致,而是因为她长得过于方正,棱角分明,这种僵硬的姿态更加衬托出玛丽的婀娜多姿。只是,玛丽的华贵与上帝心目中的华贵并不一样。

“伊娃去哪儿了?”玛丽问,“她和妈咪在台阶上说什么呢?”

伊娃在楼梯上和奶娘说些什么?读者诸君请听,虽然玛丽听不见,你们是会听见的。

“妈咪,我知道你头痛。”

“上帝保佑您,伊娃小姐!我经常这样,您不用为我担心。”

“我真高兴你能出门走走。这个送给你,”伊娃搂住妈咪,“我把我的香精瓶送给你。”

“伊娃小姐?你要把你的镶钻石的金瓶送给我?请别这样。”

“为什么不能?你用得上它,我却根本用不上。妈妈总拿它来治头疼,你闻闻它就会好些的。拿着吧,就当为了让我开心,行吗?”

“可爱的小宝贝儿多么会说话呀!”

伊娃扑到妈咪怀里,紧紧地拥抱了她,便跑下楼找妈妈去了。

“你在做什么?”玛丽问。

“我把我的香精瓶送给妈咪用,让她带在身边。”伊娃回答。

玛丽气得直跺脚,喊着:“伊娃!你把自己的金瓶给了她?!你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懂事?赶紧去将瓶子拿回来。”

伊娃的表情沮丧极了,慢吞吞地转过身。

“玛丽,你就由着她吧,孩子高兴就好啊。”圣克莱尔说道。

“克莱尔,再这样下去,将来她自己怎么过日子呀?”

“这个问题只有上帝知道。不过,将来在天堂里,她肯定比我们过得幸福。”

“爸爸,别说了,”伊娃轻轻地碰了碰爸爸的手臂,说,“妈妈心里会难受的。”

“堂弟,你打算去做礼拜吗?”奥菲利亚小姐转身问。

“谢谢您的关心,但是我不去。”

“我真希望克莱尔能到教堂去做礼拜。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一点点宗教的影响,这真是太不像话了。”

“我知道,你们到教堂去做礼拜,其实是为了学习为人处世。既然你们如此虔诚,我们也可以沾点儿光吧。还有,如果我想去做礼拜,我也只会去妈咪去的那家教堂,起码在那儿不会打瞌睡。”

“天哪!你要去卫理公会的教堂?那里的教徒只会大吵大叫,多么可怕!”

“你们那些表面看上去很体面的教堂,实际上不过是一潭死水而已,玛丽。谁都受不了那儿的气氛,这一点毋庸置疑。你愿意去吗,伊娃?我看,还是算了吧,和爸爸留在家里吧。”

“谢谢爸爸,但我还是决定去教堂。”

“你不觉得那儿很乏味吗?”

“是有点儿,我也会想睡觉,不过我会努力不打瞌睡。”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呢?”

伊娃悄声说:“爸爸,姑姑说,是上帝要求我们这样做的,是他赐予我们一切。如果他希望我们去,谁也阻止不了。做礼拜终究不会乏味得要了我的命。”

“乖宝贝儿,你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东西!”圣克莱尔吻了吻伊娃的脸颊,“那好,去吧,别忘了为我祈祷。”

“当然不会忘记,我一直都在为你祈祷。”伊娃跟着母亲走了。

圣克莱尔站在台阶上,目送离去的马车,不禁泪盈于睫。

“伊娃,你真是上帝赐予我的福音啊!”他自言自语着。

圣克莱尔收起感慨,点燃了一支雪茄,拿起一份《五分日报》,很快就把他的小福音忘了。他和别的人也没有太大差别。

马车里,玛丽对伊娃说:“听着,伊娃,对待下人态度和蔼是对的,但是对待他们不能如同对待我们自己。如果妈咪生病了,你总不会愿意让她睡你的床吧?”

“我非常愿意,妈妈,这样可以更好地照顾她,而且,我的床比她的舒服多了。”

玛丽听后极为沮丧:“怎样才能使她明白这些道理呢?”

“没有办法。”奥菲利亚小姐意味深长地说。

有那么一会儿,伊娃看起来有些不安和难过,不过,孩子们的思想通常不会在一件事情上停留太久,所以很快她就快乐起来。车窗外的种种事物让伊娃笑个不停。

晚餐时,圣克莱尔问道:“女士们,今天教堂里有什么新鲜事啊?”

“g博士今天的布道精彩极了,你真应该去听听,他的观点和我的完全一致。”玛丽说。

“那对大家一定很有帮助,他的话题很广泛吗?”

“我是说他的布道代表了我的社会观点,《圣经》上说‘上帝造万物,各按其时成为美好’,g博士的布道充分说明,社会中的一切等级和秩序都是上帝亲手创造的,所以,人有高低贵贱之分,有的天生就是主人,有的人生来就是奴隶,上帝将一切都安排得极为和谐有序。g博士的观点立刻使那些反对奴隶制的理论显得荒唐至极,这些言论证明了《圣经》是支持我们的,不仅如此,他还维护我们的制度。你没去听他的布道真是太可惜了。”

“没什么好可惜的,我随时可以从《五分日报》上获得对我有益的东西,还能抽着雪茄。在教堂可不能这样。”

“难道你不赞同这些观点吗?”奥菲利亚小姐问。

“你知道,我这个人是无药可救了,关于这类问题的观点都不会对我产生影响的。如果一定要我对奴隶制发表观点,恕我直言:‘我们已经在这个社会问题上深陷,我们占有了奴隶,不打算给他们自由,因为我们不但要享受,而且要谋取利益。’无论如何,g博士的理论也无非就是要表达这个,不论哪个地方,人们其实都一清二楚。”

“奥古斯丁,我真是惊讶,你竟然会说出这些荒唐的话来!”玛丽说道。

“惊讶什么呢?这是事实。宗教就是如此阐释的。奇怪的是,他们为什么不把这些理论进一步推广,去论证年轻人酗酒、赌博这类行为也是合情合理的好事呢?我真想知道他们是怎么自圆其说的,怎么把这些事情也说成是好的行为,并且是上帝的旨意。”

“那么,你认为奴隶制到底是好还是坏?”奥菲利亚小姐问。

圣克莱尔开心地说:“我可不愿意染上你们新英格兰人那种可怕的坦率。我如果回答了您这个问题,您肯定会问更多的问题,而且一个比一个难以回答。所以,我不打算表明观点。我这样一个专爱拆台的人,怎么可能搭起台子等着别人拆呢?”

“他说话总是这样,你就别指望他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我想他整天在外面乱跑就是因为他不喜欢宗教。”玛丽说。

“宗教!难道你们在教堂里听到的就是宗教本身吗?难道宗教就是那个左右逢源的东西吗?就是那个迎合一切世俗私利的东西吗?连我这样一个不敬神的庸俗的人,都比它更知道廉耻,都比它更公正、更宽厚,也更为他人着想。我绝不会信这样的宗教!假如我要信仰一种宗教的话,我也要去信仰一种比我的本性更崇高的宗教。”

“你就是不相信《圣经》关于奴隶制合理性的观点?”奥菲利亚小姐问。

“《圣经》是我母亲为人处世的准则,如果《圣经》上真是这么说的,我将感到非常遗憾。我不能仅仅为了说明自己抽烟、喝酒、骂人是正确的行为,就去证明我母亲也有同样的爱好,从而求得心理上的平衡。事实上,这么做不仅不能得到平衡,相反,还会失去敬重母亲而带来的欣慰。人活在世上,有一个人值得自己尊敬是一件真正令人欣慰的事。简单说吧,”圣克莱尔忽然愉快起来,“我只是想把各种事物分门别类。无论在美国还是欧洲,作为社会框架的这些组成部分都经不起理想道德标准的检验。一般说来,人们不愿去追求绝对的真理,他们只希望自己不要与别人的取向相悖。如果有个人敢于站出来宣称我们必须保留奴隶制,没有它我们不能生存,放弃它我们将一无所有,所以绝不能放弃,这种坦率、直接的言论是值得钦佩的,至少它是真心话。如果按照人们的实际行为来评判,大多数人是赞同这种观点的。可如果有人绷着脸引经据典,装腔作势,我真要怀疑他其实就是个十足的伪君子。”

“你对别人太苛刻了。”玛丽说道。

“真是这样的吗?如果棉花价格因为某种原因大幅下跌,市场上的奴隶很难卖出去,那时候,恐怕我们就会听到对经文的另一种解释了,你觉得呢?教会马上就会意识到《圣经》上每句话和所讲的道理已经完全颠倒。”

“我才不管这些,”玛丽在沙发上躺下来,“总之,我对自己生活在有奴隶的地方非常满意,我认为奴隶制是非常合理的,而且它必须存在下去。无论如何,没有奴隶我就活不下去,这毫无疑问。”

这时,伊娃刚好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朵花。“宝贝儿,你怎么看这个问题呢?”圣克莱尔问女儿。

“关于什么,爸爸?”

“你觉得,在佛蒙特你伯伯家的生活好呢,还是像咱们家这样奴隶成群的生活好呢?”

“那当然是我们家好啊。”

“为什么呢?”圣克莱尔轻轻地摸着女儿的头问。

“因为有那么多人在我们周围,我可以去爱他们呀!”

“她又在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了。”玛丽说。

“真的很奇怪吗?”伊娃爬到爸爸的腿上,困惑地问。

“按世俗的观点看,你是够怪的,宝贝儿。吃饭的时候,你到哪儿去了?”

“我在听汤姆唱歌呀。黛娜婶婶已经给我吃过饭了。”

“听汤姆唱歌?”

“是的。他唱的歌可好听了,都是关于新耶路撒冷闪光的天使和圣地迦南的。”

“我想,肯定比歌剧好听很多,是吗?”

“当然,他还说要教我唱呢!”

“教你唱歌?你肯定会学得很棒的。”

“他唱歌给我听,我念《圣经》给他听,他还把经文解释给我听呢。”

“这可真是个最新鲜的笑话。”玛丽说着,大笑起来。

“汤姆解释《圣经》绝不比别人差,我敢保证。他在宗教方面有种特殊的天赋。今天早上我想外出,于是我去汤姆的小屋找他,正好听见他在做祷告。事实上,像汤姆这样虔诚的祷告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见过了。他虔诚得可以做个圣徒了,他还为我祷告呢!”圣克莱尔说。

“也许是他知道你在听,这种伎俩我见太多了。”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他可没有完全做好。因为他非常坦诚地对上帝讲了他对我的看法。他认为我在有些地方需要改进一下,而且急切地希望我能皈依上帝。”

“我希望你能记住他的话。”奥菲利亚小姐说。

“我想,您肯定和他有着类似的看法,是吧?那我们就走着瞧吧。”圣克莱尔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