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玩败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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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回 潮平海阔处

    sun may 10 07:30:06 cst 2015

    太阳的光线直照在两具叠加着的身体之上,醒来的时候已约摸到了午后时分,两个人还是合抱着的姿势。

    天气不冷不热,外面的街道上汽车鸣笛声商场促销叫卖声喇叭声歌曲声喧闹嘈杂,反衬得房间里面是一片清寂,原来闹中是可以取静。成明感觉得自己半边的身子已经麻木了,右手已不是他的,想动一下,已完全不听从他的指挥。

    下巴下面,范范纷飞蔓开的秀发有点勾缠他的胡子,好像是新做的小波浪,蓬松闪亮焗了油,染了浅浅的棕黄,散发出清幽的香味;她睡梦中趴着睡流出的口水在他的胸口上已干涸了,有些微发硬,呼吸出均匀的气息交织着他沉静怦动的心跳,仿佛都可以清晰地听闻到它们一张一伏翕动的节律。

    时间象果冻,凝寂而有弹性,他张着眼,怔神发呆一动不动,连翻身放个屁都不敢,不想惊醒了睡在他怀里的这个孩子。

    仰着眼看,这房子的四壁都是光着的,除了低廉刺眼的白色墙漆,天花板角端的蜘蛛网,和投影在上面的太阳光色,什么装饰品线角都没有。他可以清晰地听到鼓风机阵一阵的轰隆声,间以颠勺敲锅的噹噹声,楼下的饭店还在炒菜,辣椒味和西点店烤面包的味道飘过得若有若无,人生真是奇妙讲不准,他居然会在这一种乱七八糟的人间烟火中醒来。令他更加意想不到的是,自己活了几十年,一生之中差不多最好最疯狂最富想象的空灵交集,最恣意给力的性 爱,如鱼得净水,象野狗蹿进了带着露珠的草地,居然是跟一个差了辈的、正在极其厌恶质疑的、以前还是迹近冷淡的家伙之间奇迹般发生的。

    这些在前些年里他无数次想过、试过、努力过、甚至强迫她做过而导致不欢而散、统统失败落空无效已经失望不去指望的东西,怎么会在他开始想要放弃与离去的时候到来。

    这样失而复得的美好体验,他怎么都觉得应该发生在星级酒店、郊外温泉或是哪个有点格调的度假村里,再不顶在自己的房子里,环境档次和美好体验匹配,有个念想,存个美好记忆。没成想居然发生在这家徒四壁空空如也简陋到不好意思的出租房陋室里,真是借一片云来给老子下点雨。

    人生不靠谱,计划没有变化快,哪里都会有逆袭和华丽的转身。人的一生命薮在那里,真的是没有办法有规划算计的。

    按范范让他no懂还气结的话说,“你以为你丫是个什么了不得的稀罕东东,人人抢人人要,奇货可居,尾巴翘到天上,到最后还不是剩老娘一个为你留灯”。。。。。。

    他是不是马上要在大屏幕上公布自己的心动女生,几号?可惜不是你,然后在光头孟非那一抹不以为然的眼光中挣扎着决定是不是上去与这位唯一留灯的女嘉宾牵手,还是宣布落选感言,蹦蹦跳跳地坐电梯转身离去。

    牵手还是擦肩,选和被选都是一道难题。

    看客比当事人还急,亲友团的意见与观众的判断肯定不统一,同学朋友同事乃至前女友的推荐统统都是在帮倒忙。确实,范范讲得没错,连自己都不晓得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连自己都不晓得自己折腾了大半辈子最终想要的是什么,鬼晓得是下一个还是前一个才是最好的。

    范范说,她既是下一个又是前一个,才是中间最合适的。鞋好不好穿只有脚知道,行万里船走万里路始于足下,不积圭步何以至千里,不。。。。。。行,行,行,他赶紧让她打住,脚我是只有两只,鞋我可以随便换的哈,有钱任性,换到合脚为止行不行?还可以私人定制。

    后面的那半句话打人还打脸,他放在肚子里没讲,干嘛把自己物化当鞋使,有谁家的鞋是可以任人试来试去穿的呀,不怕传香港脚的脚气吗,又不开鞋店。还有我当然知道,新鞋子磨泡打脚,旧鞋破鞋合脚又好穿。。。。。。

    除了民工,这年头谁还穿破鞋,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这不好听的话里面难道有暗示?还是一语成讖----他们还得有几年的折腾,头头尾尾九年?不能当庭无罪释放,不能假释,不能保外就医,休想隐性埋名畏罪潜逃,必须有期徒刑。判你有妻徒刑,监外居家执行。

    他可以负责任万分的明确和确定,经过了这一场奇奇怪怪的婚变,自己对这个叫许燕的小女人的犹疑提防和厌恶感都是真真切切在那里的,以后不管她再怎么七七六十一变,恐怕也难以轻易地改观和排除。

    但此时此刻,他已经七七卢沟桥事变,对她的怜爱有加也是肯定由衷而满满的,一样的明确且确定。抱她在怀里,视若珍宝,真有父爱情爱疼爱甚至动物兽性般的嗜爱夹杂在一起的复杂情感。虽然怪异扭曲,他敢肯定这是爱,而且是一份满到溢出来的真爱,爱与恨并存,如潮水一般,一直在一波一波周而复始地轮番冲击着他的堤岸。

    他们好,玩,恩爱,吵,分手,复合,开心,达不到目的,再闹,冷战,互相试探,试图挽回,失而复得,再失望,最终认命绝望,拉黑,医治无效,甚至从此不再往来,一度他都想彻底完全地忘了她,想把她从他的心里抹杀赶出去,不让她盘据。但无论怎么否定她,甚至觉得羞辱无耻不可忍受,他始终客观承认,就是爱她,爱这个堕落没救浅起来薄如手纸深起来如黑洞伸手不见五指的死女人,讲不出什么道理,不讲道理,任性得和他的身份位置世界观价值观以及道德观极不对应匹配,就是这么不可救药难以理喻。

    但这个自相矛盾的爱,他自始至终没有勇气明确地向她说出来,连范范她自己都不甚明了,甚至可以说她至今都不怎么知道,知道了也未必相信。他认为不讲道理是自己的事,中年人复杂矛盾凌乱到自私猥琐的心理为什么要简化成爱凌驾到年轻人面前蛮横显摆,那种要用嘴巴讲出来才能够被感知的爱,他宁愿守口如瓶。

    在他的字典里,爱是互相的,是一种感应,而且要惺惺相惜,其余带目的有前提的都不足为凭。

    这份说不清道不明复杂的情欲之爱和由爱生出来的恨,就这么反复地冲击洗刷着他,看似平静和缓没什么力道,却内力强韧,让他踉踉跄跄立足不稳,站起来又被冲下去,耗尽体力游回来又被冲刷得站不起来,挣扎了几年都爬不上岸。

    成明生日的这一天后恰逢是周末,他们俩就禁锢在这间仓库一样的陋室里,一待就是整整的两天三夜,连这出租屋的门都没有出过。

    两个呆鹅,肚子饿了就啃两大只的烧鹅和烧饼,饼子烧鹅扛饿;渴了就吃水果配白开水,清爽还不上火;两条香烟也够他们烧了,没电视没电脑的就看手机;最后连那些假冒牌子的康帅傅方便面都被他们吃掉了,也没坏肚子。其实两个人也没进行什么太深入到灵魂的交谈,想说的不能尽说,不想说的又不必再说,没说出来的,彼此的心里其实都跟明镜一样的清楚,一切都不消赘言明说。更多的是用身体语言,象形文字,最原始的沟通工具,什么复杂的爱恨情仇都交与它充分表达,行胜于言,它也的确能够胜任愉快,表达自然成了行为艺术。

    两个人就完全没穿过衣服在这两天三夜里,看到光光的彼此,身体会散发魔力,不由自主的又会象吸铁石一般的抱到一起,连晚上睡觉都要交颈纠缠彼此拥有,每一吋的肌肤都被亲吻含抚,范范说他恨不得把她整个都吃了吞进肚子里去,他想了一下,觉得表达得很精准。

    两个人洗澡挤在一起,刷牙洗脸并排站在阳台上成一道风景,连上个厕所也要硬挤在一起。怕把她搞丢了吗,不晓得,就是一刻也不想她离开他的视线,闭上眼也要抱她在怀里。

    房间里本来就没了套子,来的时候他们谁都没想起来要带,没计划到会是这样的,都以为是要来谈判摊牌的,更大的可能是闹得不欢而散。成明想,如果这样不戴套真有了,看天意就认命了吧,那就是上天派来向他们索债的,他决定要,决定奉子成婚,把一切的一切都扛起来,是好是坏,该死该活,天意难违。人生如戏,人活一辈子本就没有现成脚本,不能彩排,天天都是现场直播,那就干脆不管不顾即了兴脱稿演说。

    但越是这样放任随他来,就偏偏越是不得来,偷的时候容易珠胎暗结,敞开了随意反而中不了标。上天不想拿根红线来捆他们在一起,最后还是平安无事,啥情况都没有,那也没办法。

    陈皮两片,去痰消肿既解渴;龙骨一根,退烧止痒又生津。无穷无尽的亲近,没完没了的索取,周而复始,不计其数,好几个部位都红肿破皮了,仿佛世界末日就要到来了似的。

    感觉人生短短几十秋,一辈子的爱,在这几天里全都掏空做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