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年那山那道观
时光匆匆，已至夏末。
这是黄昊与茯玄来到谷中的第八个年头。
“看招！”一身青布道袍的黄昊挥舞着手中的树枝，一边比划着一边大吼大叫。
“我吵什么吵啊！”险些在树荫下睡着的茯玄皱着眉头，懒洋洋地从草地上坐起身来，歪头闪过了黄昊捅过来的树枝。
“中！”黄昊往后一跳，手腕一抖，手中的树枝脱手而出，直直地敲到了茯玄的头上：“魔头！你已经被我的夺命飞剑所伤，还不快快投降！”
“黄昊！”茯玄捂着头，大叫着向黄昊扑了过去,两人顿时扭打在了一起。
“看我的毁天灭日拳！”
“我挡！反毁天灭日拳！”
“什么是反毁灭天日拳？”
“就是专门克制你的毁天灭日拳的……”
半晌过后，两个鼻青脸肿的孩子都没了力气，只得横躺在地上。
“茯玄啊，你说我们两什么时候才能像师兄师姐他们一样在天上飞来飞去啊？”黄昊摸了摸脑门上的包，疑问中带着遐想:“这几年我们两个尽是打坐啊，泡药啊，感悟天地元气啥的，经文是念了一本又一本，本事却半点没有。你说师傅他老人家是不是在忽悠我们两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正所谓凡事欲速则不达，慢工才能出细活，娴熟才见真本领。”茯玄一嘴的跑马车，似是而非地回答道。
“那就是怎样？”
“抛开师傅可能懒得教这个因素来说的话，我推测这大概可能或许是在给我们开智定神，舒筋通络筑基础，毕竟像是师兄师姐他们入门的时候都已经过了我们这个年纪了，他们的修行方式不适合我们用。”
“所以我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师傅不知道怎么教我们，所以干脆就把我们晾着，等我们两年纪差不多合适了，再把师兄师姐他们那套法子拿出来？”
“嗯？你这样说，好像也没有错噢！搞不好真的就是这么回事呢。”茯玄拍了拍黄昊的脑门：“你啥时候变得这么聪慧了？”
“得了吧，你还不知道师傅那能躺绝不坐着，能坐绝不站着的懒劲。什么事情都往这个方向想准没错的了。”黄昊呲牙咧嘴地拍开茯玄的手，这小子下手忒狠，专对着伤处来。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躺着真的是比较舒服嘛……”
两人大字型地烫在草地上，轻柔的阳光躲入云层，蓝色的天幕上挂着一片片软绵绵的白云，轻风一缕一缕吹拂在脸上，要将他们吹入梦乡……
“你们两个死小子又打架了！”
“大师兄早上好……”黄昊眨了眨朦胧的睡眼，一个阴影正挡住了天空，露出了一张四四方方的大脸。
“都给我起来！什么时辰了还早上好！今天的水挑了没有？柴劈完啦！”大师兄蹲下身来，用手指掐着两人的脸。
“痛啊！”两人同时大叫着翻起身来，向山脚那边狂跑而去。
“都是你，顾着玩，水都没挑，师父吃不上午饭我们就惨了！”茯玄一边跑一边埋怨着。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来不及啦，师兄还在后面追着呢！”
“不管那么多啦，先跑到五师姐那去避难，把大师兄摆脱了再说。师父那边他会应付的啦！大师兄出马的话挑水劈柴那还不简单……”
“砰”两个人还没讨论完怎么逃避劳务，就仿佛一头撞在了墙上，眼冒金星地摔在了地上。
“你们倒是想得挺美的……”大师兄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他们面前，看着他们两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还想装死是不是！”
“师弟不敢。”两个人闻言一惊，腾身站了起来。
“都别动！”大师兄从身后抽出一把破烂不堪的纸伞，打开往前一丢，便漂浮在他们头上不停地转动起来，散发着柔和的绿光。
“舒服啊。”经过了一会的治疗，黄昊与茯玄两人方才打架造成的几处淤肿已然消除，仅留下身上几处撒泼打滚留下的污渍。
“下手都没个轻重。”大师兄一边将收回手里的纸伞往身后别着，一边责怪道。
茯玄和黄昊打了打眼色，正打算撒腿分开逃跑。
“别想跑了！师父找你们，不然我还真懒得和你们这两个死小子闹腾！”说着也不等两人反应，双手一勾，已经一边一个提着他们道观那边飞去。
两个人垂头丧气地就那么吊在大师兄手里，一副落魄丧魂的样子。
转眼间已经飞到观下的水潭前，“我叫你们俩装！”大师兄说着一前一后地把他们俩抛到水里面。
“师父今天是突然心血来潮要开始教你们道术啦！不是要责备你们，把脏衣服都给我丢上来，看你们两只小鬼这副样子怎么去见师父。”
“哇！”黄昊瞬间打消了潜水逃遁的想法，突地从水里钻出身来，高声大叫着。
“惊涛拍岸！”茯玄手一推，一片水花就打进了黄昊大叫的嘴巴里面，让他噎了一口水，呛得死去活来。
“蛟龙入海！”黄昊手一挥抹掉脸上的水，从水中一扑就向着茯玄冲过去。
“这两个小子！”大师兄一手捂着脑袋，转过头去懒得再看他们。
“大师兄！”
“恩？”大师兄一转头，冷不防无数水花铺天盖地地袭向他，顿时让他半身都湿透了，而他们两个还在不停地向他泼水！
“你们俩……好！看我这招天外陨石！”大师兄肩膀一松，不等卸下身上的东西，已经纵身跳进潭中，激起一阵巨大的浪花。
“我让你们跑！双龙戏珠！”
“哎呀……！”
待到一身衣服干透了套在他们俩身上，太阳已经爬到了正中，正是吃午饭的时刻，两人肚子都咕咕地乱叫起来。大师兄也不顾两人摸着肚子可怜兮兮的眼光，直接提着他们的衣领，纵身飞入云端，向半山腰上师傅新修的竹屋而去。
在云中飞驰的两人还未来得及大呼小叫，眨眼便到山腰平地。
黄谦手一抖，飞剑就已经卷到袖子之中不见踪影，恭敬地走到门前，敲了敲门，俯身说道“师父午安！我已经把黄昊和茯玄带过来了。”
“知道了，你且去知会你茯苓师傅一声，时间也过得真是快啊……哎”门内传出的声响略带几分惆怅，与黄芪真人往日有些不同。
“是的师父！”大师兄面对着门缓缓地后退，直到退至一块写着“绿竹小筑”的石旁，才转身御剑而去。
“你们两个，进来吧！”竹屋门随即吱呀一声打开了。
“是！”两人应声走进屋内，黄芪真人少见地穿上了祭典所用，胸前刺着阴阳太极图的道袍，正襟危坐于上，一改往日邋邋遢遢的随意形象，长须轻抚，一派出尘仙风。
“师父午安！”两人跪下身来，一想到今天就要开始真正地学习道法，就要强忍着把头垂得更低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黄芪真人何尝不知道两人心中有什么想法，却是未曾点破，悠悠然地开口说道：“先吃饭吧，吃完再说。“说着指了指屋中左右的两只小几子：“咳！顺便告诉你们，你们茯苓师傅今日有些事情安排黎叔去处理了，而黄馨也因为晨早到处找你们两个去了，所以午饭是你们五师姐代劳做的，我的那份已经用过了，你们的可千万不能剩下。”
两人正坐到了几子之前，一听就傻眼了，各自看看对方几子上的饭菜，然后又同时望向了黄芪真人。只因那显得十分怪异与焦糊的饭菜都是双份的……
“咳！你们大师兄也是已经吃过午饭了！”黄芪真人不好意思地抚了抚胡须，眼睛一闭就神游去了。
待到两人硬着头皮,忍着各种离奇的味道将桌上的饭菜都咽进肚子里,黄芪真人这才适时地张开了双眼,看着空碟空碗满意地点了点头。
“黄昊，你且上前来！”黄芪真人手一翻，手上多出了一本小册子。
“是师父！”黄昊恭敬地起身，来到黄芪真人面前庄重地跪下，伸手接过册子。
“我门道统，传自上界天机上仙。尊上以无上法力，凝聚仙器天机阁，内有十二万九千六百种秘法传承，穿梭于下界无量世界之中，寻觅各界有缘修士加以传道点化。”
“当年为师于你茯苓师傅机缘巧合之下进入天机阁，我有幸得尊上垂青，传下无常道法一部，共三卷一十二篇，侥幸修行至今，仙路可期。”
“今传入你手，则正式收录你为无常道门第二代弟子，望你恪守本分，刻苦修行，将我门道统发扬光大。”
“谢师父！”黄昊欣喜地捧着眼前道书，封皮正中三字写得龙飞凤舞，好不气势，正是无常道。
“我们无常道门既传承至上界，故而与道门七宗颇为相异，乃是以无常为念，勘道之无常，尽析万千法门之转变，万事万物皆可随心。奈何无常之法本无常，本应以无常法修无常道，求之无法，只可转之以假修真，以有常而见无常。”
黄昊听得云里雾里，双眼金星直冒，虽无法理解，却下意识地感觉这么道法厉害无比：“那个……师傅，你直接告诉我修成了无常道法之后是不是天下无敌就成了。”
“呵，天地之本源，出自混沌，分化阴阳，上玄成天，下浊为地。天地立而现四方，四方定而五行出。此乃稳固天地之先天大道。而后生灵承天地之灵秀而诞生繁衍，方有人道。固七绝之道乃后天人道之分支，修行之难易强弱，关呼于人道之气运。”
“而我无常道法，所修虽不是天地之本源，却是冥冥中本源运行之规律。同属先天，是为气运之道。当然这些你暂时还不需要懂得太多，道法所属，虽大致指向一处，却非只有一个目的地。需得到了抉择之时，明心而后见性，方可确立自身之道为何。”
黄昊点了点头，却不知道听进去几分内容。黄芪真人也仅仅只是大略地简介一番，让他知道个大概便可。
“这套道法，只有前两卷包含了心法的修炼法门，第三卷的四篇，均只有篇名与简介。所以你几位师兄们，甚至是你师父我，所学所悟均自不同，实在难以区分境界，大概你大师兄方自触及第三卷，而师父我已经距离大圆满不远了，或许是明天，也或许是几十年，乃至于这辈子都达不到也是有可能的。”
“……那不是只有半本功法，仅仅只能学到第二卷，之后的一切都要自己去摸索，在厉害也只是能练成半桶水而已。”黄昊嘀咕着把小册子揣进怀里。
“你小子，手里拿着世间至上法门居然还敢嫌弃，那七绝门的功法倒是齐全，几万人按部就班到了如今不过也就是出了七个勉强达到合道境的修士。你可知单单是能把前两卷练完，就是妥妥的合道境实力了！”
黄昊又转眼换出那副乐呵呵的表情：“自然还是我们无常道门厉害些嘛！”
黄芪真人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一挥手将黄昊送出了竹林小筑。大门哐地一声关上了。
“功法已经给你了，你自个去参悟，有不懂地就去问你大师兄。现在先下山去找你二师姐去，让她把晚饭准备一下，多煮一些，就说师父今天胃口好。”
“是！”黄昊小声嘀咕着，正打算要不要等茯玄出来，忽然大风一卷，便已经将它卷向了山下。
“茯玄，你可知为何我只将无常道法传于黄昊一人？”送走了黄昊，黄芪真人这才转过头来，对着茯玄开口询问道。
“大师傅方才所言，分明是当年与二师傅两人在天机阁中各自获得了不同的传承。我既跟了二师傅的姓氏，想来应和两位师姐一般，是要跟随在二师傅门下学习的了。”
黄芪真人点了点头：“方才我对黄昊所言，你有什么想法？”
“弟子曾询问过大师傅，蛮荒各族与我人族所修功法有何异同，师傅并未言明答案，只是赐予的道经于我自悟，幸而有所知悉，方才听大师傅所言，方自将之结合在一起，却不知错对，还望师傅指教。”
黄芪真人点了点头，压根没记住茯玄什么时候提过这个问题，自己随手又是拿的什么书籍给他，只得故作镇定地说道：“你且说说看。”
“道门之为道者，盖因本质之核心，均出自对于道的理解与阐述。师傅所赐道经，着重讲述的乃是性命双修之理论。依我之理解，性者，天命之所属也，蛮荒各族所修，均是依托于天地五行之大道，贴合自身五行之亲和，顺势而修，不违天理，乃是修性。而道门七宗之传承，乃是按部就班，一步步改善修行者的体质，最终与道合于一体。修行之法虽是顺应天道而为，其本质却是逆天改命之举，却是修命。”
“需知，世间万事万物，均是一体两面。顺天修性也好，逆天修命也罢，均不过是利用大道的总总规律，顺逆皆在道中。而无常道法，若是以有常而修无常论，便是以顺求逆，性命双修之法。其重点不在大道之有常无常，而在于两者之间转化的规律与本质。大师傅方才曾言无常道法所修为气运，若置于大道规律之中，亦可解释为势。”
“譬如水可灭火是为常态，若火剧而水微，则火便可灭水。这便是势，火势强而水势微，有常则变为无常。恰如盛极必衰，衰极必盛。是以若真如弟子所想，无常道法既为先天之道，其跟脚应当为阴阳正反之理也。”
黄芪真人万万没有想到，单单凭借巧合之中的一本道经，茯玄便能够将无常道法的本质剖析到这般的程度。哪怕是以他自身如今的修为与领悟，方才的言语之中都隐隐对其道法有些触动。
大道至简，气运者，哪怕玄之又玄，却也脱不开衰盛二字。终究是极之而反，周而复始。
“想来我们当时用抓阄的方法来确定你们两人的传承，到底是有些唐突了。茯师妹当年在天机阁中获得的，乃是一座剑冢，期内埋剑万千，均是一位绝世剑仙证道的凭证。证的是剑道，杀道，却不需什么样的悟性，但有所阻，便是凭着一把剑杀出一条路来，以力证道，哪需要些什么悟性，现在看来却是更适合黄昊的性子多一些。”黄芪真人悠悠地叹了口气，却似乎并没有半点想要更改两人传承的意思。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师傅们的安排，那么稍后你就到山中瀑布处去寻你茯苓师傅，因为你的修行方式比较特殊，并不适合在观中。所以黎叔这几日便在那边为你搭了间房子，平日里修行多在那边进行，觉得修行有些烦闷了，便回观里来走走。”黄芪真人摆了摆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将茯玄也送出了屋外。
茯玄在门外鞠了以躬，却也并不觉得有甚遗憾之处，不管是无常道法，或是剑冢传承，均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绝顶功法，与黄昊一人一样，学全之后两人携手，岂非如同两位师傅一般天下无敌？
茯玄方自离开，山风便渲染大作，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漫天大雨便哗然而下。黄芪真人元看着茯玄仓惶奔逃在雨中的背影，抬头看了看天空，默然地叨念到：“我们所做的这一切，是否还在您的算计之中呢？”
这是黄昊与茯玄来到谷中的第八个年头。
“看招！”一身青布道袍的黄昊挥舞着手中的树枝，一边比划着一边大吼大叫。
“我吵什么吵啊！”险些在树荫下睡着的茯玄皱着眉头，懒洋洋地从草地上坐起身来，歪头闪过了黄昊捅过来的树枝。
“中！”黄昊往后一跳，手腕一抖，手中的树枝脱手而出，直直地敲到了茯玄的头上：“魔头！你已经被我的夺命飞剑所伤，还不快快投降！”
“黄昊！”茯玄捂着头，大叫着向黄昊扑了过去,两人顿时扭打在了一起。
“看我的毁天灭日拳！”
“我挡！反毁天灭日拳！”
“什么是反毁灭天日拳？”
“就是专门克制你的毁天灭日拳的……”
半晌过后，两个鼻青脸肿的孩子都没了力气，只得横躺在地上。
“茯玄啊，你说我们两什么时候才能像师兄师姐他们一样在天上飞来飞去啊？”黄昊摸了摸脑门上的包，疑问中带着遐想:“这几年我们两个尽是打坐啊，泡药啊，感悟天地元气啥的，经文是念了一本又一本，本事却半点没有。你说师傅他老人家是不是在忽悠我们两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正所谓凡事欲速则不达，慢工才能出细活，娴熟才见真本领。”茯玄一嘴的跑马车，似是而非地回答道。
“那就是怎样？”
“抛开师傅可能懒得教这个因素来说的话，我推测这大概可能或许是在给我们开智定神，舒筋通络筑基础，毕竟像是师兄师姐他们入门的时候都已经过了我们这个年纪了，他们的修行方式不适合我们用。”
“所以我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师傅不知道怎么教我们，所以干脆就把我们晾着，等我们两年纪差不多合适了，再把师兄师姐他们那套法子拿出来？”
“嗯？你这样说，好像也没有错噢！搞不好真的就是这么回事呢。”茯玄拍了拍黄昊的脑门：“你啥时候变得这么聪慧了？”
“得了吧，你还不知道师傅那能躺绝不坐着，能坐绝不站着的懒劲。什么事情都往这个方向想准没错的了。”黄昊呲牙咧嘴地拍开茯玄的手，这小子下手忒狠，专对着伤处来。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躺着真的是比较舒服嘛……”
两人大字型地烫在草地上，轻柔的阳光躲入云层，蓝色的天幕上挂着一片片软绵绵的白云，轻风一缕一缕吹拂在脸上，要将他们吹入梦乡……
“你们两个死小子又打架了！”
“大师兄早上好……”黄昊眨了眨朦胧的睡眼，一个阴影正挡住了天空，露出了一张四四方方的大脸。
“都给我起来！什么时辰了还早上好！今天的水挑了没有？柴劈完啦！”大师兄蹲下身来，用手指掐着两人的脸。
“痛啊！”两人同时大叫着翻起身来，向山脚那边狂跑而去。
“都是你，顾着玩，水都没挑，师父吃不上午饭我们就惨了！”茯玄一边跑一边埋怨着。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来不及啦，师兄还在后面追着呢！”
“不管那么多啦，先跑到五师姐那去避难，把大师兄摆脱了再说。师父那边他会应付的啦！大师兄出马的话挑水劈柴那还不简单……”
“砰”两个人还没讨论完怎么逃避劳务，就仿佛一头撞在了墙上，眼冒金星地摔在了地上。
“你们倒是想得挺美的……”大师兄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他们面前，看着他们两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还想装死是不是！”
“师弟不敢。”两个人闻言一惊，腾身站了起来。
“都别动！”大师兄从身后抽出一把破烂不堪的纸伞，打开往前一丢，便漂浮在他们头上不停地转动起来，散发着柔和的绿光。
“舒服啊。”经过了一会的治疗，黄昊与茯玄两人方才打架造成的几处淤肿已然消除，仅留下身上几处撒泼打滚留下的污渍。
“下手都没个轻重。”大师兄一边将收回手里的纸伞往身后别着，一边责怪道。
茯玄和黄昊打了打眼色，正打算撒腿分开逃跑。
“别想跑了！师父找你们，不然我还真懒得和你们这两个死小子闹腾！”说着也不等两人反应，双手一勾，已经一边一个提着他们道观那边飞去。
两个人垂头丧气地就那么吊在大师兄手里，一副落魄丧魂的样子。
转眼间已经飞到观下的水潭前，“我叫你们俩装！”大师兄说着一前一后地把他们俩抛到水里面。
“师父今天是突然心血来潮要开始教你们道术啦！不是要责备你们，把脏衣服都给我丢上来，看你们两只小鬼这副样子怎么去见师父。”
“哇！”黄昊瞬间打消了潜水逃遁的想法，突地从水里钻出身来，高声大叫着。
“惊涛拍岸！”茯玄手一推，一片水花就打进了黄昊大叫的嘴巴里面，让他噎了一口水，呛得死去活来。
“蛟龙入海！”黄昊手一挥抹掉脸上的水，从水中一扑就向着茯玄冲过去。
“这两个小子！”大师兄一手捂着脑袋，转过头去懒得再看他们。
“大师兄！”
“恩？”大师兄一转头，冷不防无数水花铺天盖地地袭向他，顿时让他半身都湿透了，而他们两个还在不停地向他泼水！
“你们俩……好！看我这招天外陨石！”大师兄肩膀一松，不等卸下身上的东西，已经纵身跳进潭中，激起一阵巨大的浪花。
“我让你们跑！双龙戏珠！”
“哎呀……！”
待到一身衣服干透了套在他们俩身上，太阳已经爬到了正中，正是吃午饭的时刻，两人肚子都咕咕地乱叫起来。大师兄也不顾两人摸着肚子可怜兮兮的眼光，直接提着他们的衣领，纵身飞入云端，向半山腰上师傅新修的竹屋而去。
在云中飞驰的两人还未来得及大呼小叫，眨眼便到山腰平地。
黄谦手一抖，飞剑就已经卷到袖子之中不见踪影，恭敬地走到门前，敲了敲门，俯身说道“师父午安！我已经把黄昊和茯玄带过来了。”
“知道了，你且去知会你茯苓师傅一声，时间也过得真是快啊……哎”门内传出的声响略带几分惆怅，与黄芪真人往日有些不同。
“是的师父！”大师兄面对着门缓缓地后退，直到退至一块写着“绿竹小筑”的石旁，才转身御剑而去。
“你们两个，进来吧！”竹屋门随即吱呀一声打开了。
“是！”两人应声走进屋内，黄芪真人少见地穿上了祭典所用，胸前刺着阴阳太极图的道袍，正襟危坐于上，一改往日邋邋遢遢的随意形象，长须轻抚，一派出尘仙风。
“师父午安！”两人跪下身来，一想到今天就要开始真正地学习道法，就要强忍着把头垂得更低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黄芪真人何尝不知道两人心中有什么想法，却是未曾点破，悠悠然地开口说道：“先吃饭吧，吃完再说。“说着指了指屋中左右的两只小几子：“咳！顺便告诉你们，你们茯苓师傅今日有些事情安排黎叔去处理了，而黄馨也因为晨早到处找你们两个去了，所以午饭是你们五师姐代劳做的，我的那份已经用过了，你们的可千万不能剩下。”
两人正坐到了几子之前，一听就傻眼了，各自看看对方几子上的饭菜，然后又同时望向了黄芪真人。只因那显得十分怪异与焦糊的饭菜都是双份的……
“咳！你们大师兄也是已经吃过午饭了！”黄芪真人不好意思地抚了抚胡须，眼睛一闭就神游去了。
待到两人硬着头皮,忍着各种离奇的味道将桌上的饭菜都咽进肚子里,黄芪真人这才适时地张开了双眼,看着空碟空碗满意地点了点头。
“黄昊，你且上前来！”黄芪真人手一翻，手上多出了一本小册子。
“是师父！”黄昊恭敬地起身，来到黄芪真人面前庄重地跪下，伸手接过册子。
“我门道统，传自上界天机上仙。尊上以无上法力，凝聚仙器天机阁，内有十二万九千六百种秘法传承，穿梭于下界无量世界之中，寻觅各界有缘修士加以传道点化。”
“当年为师于你茯苓师傅机缘巧合之下进入天机阁，我有幸得尊上垂青，传下无常道法一部，共三卷一十二篇，侥幸修行至今，仙路可期。”
“今传入你手，则正式收录你为无常道门第二代弟子，望你恪守本分，刻苦修行，将我门道统发扬光大。”
“谢师父！”黄昊欣喜地捧着眼前道书，封皮正中三字写得龙飞凤舞，好不气势，正是无常道。
“我们无常道门既传承至上界，故而与道门七宗颇为相异，乃是以无常为念，勘道之无常，尽析万千法门之转变，万事万物皆可随心。奈何无常之法本无常，本应以无常法修无常道，求之无法，只可转之以假修真，以有常而见无常。”
黄昊听得云里雾里，双眼金星直冒，虽无法理解，却下意识地感觉这么道法厉害无比：“那个……师傅，你直接告诉我修成了无常道法之后是不是天下无敌就成了。”
“呵，天地之本源，出自混沌，分化阴阳，上玄成天，下浊为地。天地立而现四方，四方定而五行出。此乃稳固天地之先天大道。而后生灵承天地之灵秀而诞生繁衍，方有人道。固七绝之道乃后天人道之分支，修行之难易强弱，关呼于人道之气运。”
“而我无常道法，所修虽不是天地之本源，却是冥冥中本源运行之规律。同属先天，是为气运之道。当然这些你暂时还不需要懂得太多，道法所属，虽大致指向一处，却非只有一个目的地。需得到了抉择之时，明心而后见性，方可确立自身之道为何。”
黄昊点了点头，却不知道听进去几分内容。黄芪真人也仅仅只是大略地简介一番，让他知道个大概便可。
“这套道法，只有前两卷包含了心法的修炼法门，第三卷的四篇，均只有篇名与简介。所以你几位师兄们，甚至是你师父我，所学所悟均自不同，实在难以区分境界，大概你大师兄方自触及第三卷，而师父我已经距离大圆满不远了，或许是明天，也或许是几十年，乃至于这辈子都达不到也是有可能的。”
“……那不是只有半本功法，仅仅只能学到第二卷，之后的一切都要自己去摸索，在厉害也只是能练成半桶水而已。”黄昊嘀咕着把小册子揣进怀里。
“你小子，手里拿着世间至上法门居然还敢嫌弃，那七绝门的功法倒是齐全，几万人按部就班到了如今不过也就是出了七个勉强达到合道境的修士。你可知单单是能把前两卷练完，就是妥妥的合道境实力了！”
黄昊又转眼换出那副乐呵呵的表情：“自然还是我们无常道门厉害些嘛！”
黄芪真人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一挥手将黄昊送出了竹林小筑。大门哐地一声关上了。
“功法已经给你了，你自个去参悟，有不懂地就去问你大师兄。现在先下山去找你二师姐去，让她把晚饭准备一下，多煮一些，就说师父今天胃口好。”
“是！”黄昊小声嘀咕着，正打算要不要等茯玄出来，忽然大风一卷，便已经将它卷向了山下。
“茯玄，你可知为何我只将无常道法传于黄昊一人？”送走了黄昊，黄芪真人这才转过头来，对着茯玄开口询问道。
“大师傅方才所言，分明是当年与二师傅两人在天机阁中各自获得了不同的传承。我既跟了二师傅的姓氏，想来应和两位师姐一般，是要跟随在二师傅门下学习的了。”
黄芪真人点了点头：“方才我对黄昊所言，你有什么想法？”
“弟子曾询问过大师傅，蛮荒各族与我人族所修功法有何异同，师傅并未言明答案，只是赐予的道经于我自悟，幸而有所知悉，方才听大师傅所言，方自将之结合在一起，却不知错对，还望师傅指教。”
黄芪真人点了点头，压根没记住茯玄什么时候提过这个问题，自己随手又是拿的什么书籍给他，只得故作镇定地说道：“你且说说看。”
“道门之为道者，盖因本质之核心，均出自对于道的理解与阐述。师傅所赐道经，着重讲述的乃是性命双修之理论。依我之理解，性者，天命之所属也，蛮荒各族所修，均是依托于天地五行之大道，贴合自身五行之亲和，顺势而修，不违天理，乃是修性。而道门七宗之传承，乃是按部就班，一步步改善修行者的体质，最终与道合于一体。修行之法虽是顺应天道而为，其本质却是逆天改命之举，却是修命。”
“需知，世间万事万物，均是一体两面。顺天修性也好，逆天修命也罢，均不过是利用大道的总总规律，顺逆皆在道中。而无常道法，若是以有常而修无常论，便是以顺求逆，性命双修之法。其重点不在大道之有常无常，而在于两者之间转化的规律与本质。大师傅方才曾言无常道法所修为气运，若置于大道规律之中，亦可解释为势。”
“譬如水可灭火是为常态，若火剧而水微，则火便可灭水。这便是势，火势强而水势微，有常则变为无常。恰如盛极必衰，衰极必盛。是以若真如弟子所想，无常道法既为先天之道，其跟脚应当为阴阳正反之理也。”
黄芪真人万万没有想到，单单凭借巧合之中的一本道经，茯玄便能够将无常道法的本质剖析到这般的程度。哪怕是以他自身如今的修为与领悟，方才的言语之中都隐隐对其道法有些触动。
大道至简，气运者，哪怕玄之又玄，却也脱不开衰盛二字。终究是极之而反，周而复始。
“想来我们当时用抓阄的方法来确定你们两人的传承，到底是有些唐突了。茯师妹当年在天机阁中获得的，乃是一座剑冢，期内埋剑万千，均是一位绝世剑仙证道的凭证。证的是剑道，杀道，却不需什么样的悟性，但有所阻，便是凭着一把剑杀出一条路来，以力证道，哪需要些什么悟性，现在看来却是更适合黄昊的性子多一些。”黄芪真人悠悠地叹了口气，却似乎并没有半点想要更改两人传承的意思。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师傅们的安排，那么稍后你就到山中瀑布处去寻你茯苓师傅，因为你的修行方式比较特殊，并不适合在观中。所以黎叔这几日便在那边为你搭了间房子，平日里修行多在那边进行，觉得修行有些烦闷了，便回观里来走走。”黄芪真人摆了摆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将茯玄也送出了屋外。
茯玄在门外鞠了以躬，却也并不觉得有甚遗憾之处，不管是无常道法，或是剑冢传承，均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绝顶功法，与黄昊一人一样，学全之后两人携手，岂非如同两位师傅一般天下无敌？
茯玄方自离开，山风便渲染大作，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漫天大雨便哗然而下。黄芪真人元看着茯玄仓惶奔逃在雨中的背影，抬头看了看天空，默然地叨念到：“我们所做的这一切，是否还在您的算计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