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刀尖上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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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十三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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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2)

    最大的惶恐则来自于家庭成员的各种责任和压力。他离婚了,摆脱了婚姻的枷锁,却逃脱不了家庭的责任。儿子眼看就要初中毕业了,却成了一个完全不服管教的网瘾少年。玩网络游戏几乎取代了他的全部生活内容和心理需要。这个“电子海洛因”的“吸食者”每天都要想方设法去网吧或游戏厅上网玩游戏,回到家里则魂不守舍、无精打采、烦躁不安,吃饭糊弄了事,再好的菜也没有食欲;睡觉则完全没有时间概念,总是很晚才睡很迟才起。终日沉迷网络游戏不仅使他荒废了学业,而且视力下降,目光呆滞,为人冷漠,情绪低落。由于长时间缺乏人际交流,他有严重自闭倾向。在学校不与人交往,回家则把自己反锁在自己卧室里,什么事也不跟家人说,暴躁易怒,常常为着一点小事大发脾气。花钱大手大脚,有时为了上网不惜变卖自己的书本和文具,或者从他妈妈钱包里偷拿钱物。网瘾猛于虎,面对沉溺网游不能自拔的儿子,顾美仙几次向韩冬哭诉着,要把儿子还给他抚养。可是他对网瘾儿子又能做些什么呢?他唯一能做的,除了给儿子更多的钱之外,就是担忧和失望。美好期待转变成了无尽的悲伤和痛苦。远在农村老家的父母也是他的一个心病。作为一个从家乡考入大学并顺利进入党政机关单位工作的大学毕业生,他曾经是父母的骄傲。可是他所能带给他们的,也仅仅是这份微不足道的骄傲,那骄傲背后却有着难以启齿的苦衷。尽管父母育有六个子女,然而因为贫穷,老两口本应享受生活的时候,依然只能艰难度日。他们依然要像在土地上刨食的鸡们一样脸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因为贫穷,体弱多病的母亲生病了宁愿强忍着也不愿花钱治疗。更令他锥心泣血的是,一无所有的他似乎再也无力改变为儿女操碎了心的父母贫穷的命运。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歉疚,只能遥对远方的父母无声地流泪。

    那个早晨,韩冬就这样在床上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地躺着,他的意识时而像一条游鱼,在雨天灰暗如水的光亮里往来翕忽,飞速遨游;时而像像堕入漩涡之中旋转不止。直到上午十点多钟,他才因饥饿而变得完全清醒。他懒洋洋地穿衣起床。当他洗漱完毕,衣冠楚楚站在镜子前面的时候,他忽然忘记了自己下一步该做些什么。可能是经常封闭在屋内的原因吧,他总感觉头脑昏沉,时间好像停滞了一样,分不清白天与黑夜。有时觉得自己像被吞入一只庞大动物肚子里,无比憋闷、恶心,难受极了。他站在镜子前愣怔着,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时除了潇潇风雨声,四周非常寂静,他像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孩子一样,孤独地瑟缩在世界上一个找不到出入口的角落里。他的头脑所有思想意识像信号不良的电视机出现短暂的空白之后,他才想起他必须要去填充肚子,以便消除强烈的饥饿感。他下了楼,手执雨伞走出了出租屋。茫茫雨雾中,行人稀少,大街上到处都是积水,汽车驶过时发出刺耳的响声。他寻找了好几条街才找到一个排档,点了盘炒粉胡乱对付了一顿,便去了文苑路的崇文书店。

    崇文书店是一家私人创办的民营书店,店主是一个刚从学校出来不久的女孩,长相一般,涉世未深却自以为精明世故。她把面积不大的书店装修得像酒吧一样优雅别致、温馨恬适。不仅结构精巧、陈设华丽,而且设有专供读者阅读书刊的“书房”。嗜书如命的韩冬几乎一下子就被这里的与众不同的氛围吸引住了,他常常情不自禁地来到书店,挑选几本书或杂志,坐在“书房”里,一边听着轻缓悠扬的音乐,一边翻看着新到的文学书刊。他不喜欢打牌,很长一段时间,崇文书店成了他闲暇时间唯一消遣的地方,每次一去那里,他至少要泡上两三个小时。年轻女店主很快注意上这个购书时出手大方的老顾客,每次看见他进店,都会热情地向他推荐新到的文学书籍。他最喜欢的文学书籍主要是欧美现代作家的小说,尤酷爱那些“有理想主义倾向的最佳作品”,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小说作品一直是他手不释卷废寝忘食的关注对象。这一次他在书店里“最新推荐”和“外国文学”两个书架前瞄了几眼,未发现任何一本感兴趣的新书,便索然无味地从书店里退了出来。

    撑着雨伞站在崇文书店门外,他感觉自己像堕入黑夜里的一个梦一样,孤独而虚空,心里空荡荡,迫切需要什么东西去填补。茫然中,他的潜意识莫名其妙地对女人的温情和体贴产生了强烈的渴求。尽管他对女人有极强的防备心理,但是感情脆弱的他一如被利器钳住了脖子一样,即使发出低沉的嘶吼也要冲破生命的枷锁。空虚难耐的心灵只有女人才能使之得到抚慰。所有的矛盾所有的虚无所有的迷茫所有的无助只有通过温情的端口才能走出。好在这个时代里,爱情变得容易而简单,开始普及到每个有能力得到它的人身上。爱无处不在,随时就可以邂逅,随时又会如泡沫般消失,而这一切对他来说可谓正中下怀。身心疲惫而焦急的他没有时间去慢慢寻找和等待,更没有时间耐心去捕捉那些忽远忽近虚无缥缈的所谓真情真爱,他需要的只是狂风暴雨般的宣泄。与其默默地忍受着现实的压抑、生活的死板、人与人之间的冷漠,不如让自己的心在欲望之河里放纵奔涌,让自己貌合神离的精神与肉体尽情地发泄、释放着那些赤裸裸的欲念和激情。他鬼差神使地掏出手机,慢吞吞地打开手机上的电话本,认真地查找挑选着存储在手机里那些平时有意结交的女人的手机号码,然后尝试着拨打起来。奇怪的是,她们都没有时间和他应酬,就连一直与他保持着稳定的情人关系的喻姗也因忙于一宗房地产生意而拒绝了他充满暗示的邀请。失望中,他硬着头皮拨打了夏雨荷的手机。

    “在哪?”他小心翼翼地问。

    “在家。谁呀?”电话那端的夏雨荷大声地说。

    韩冬不好意思地给她报了自己的姓名,接着简单地提了一下昨晚他们在酒吧邂逅相逢一事。

    “哦,是你呀?有什么事吗?是不是一个人好寂寞?”她出人意外地像个男人一样和他开玩笑说。

    “我想请你来我这聊天。”

    “好啊。要不你来我这吧?”她明白无误地把自己的住址告诉了他。这个不久前才从婚姻围城中走出来的离异女人心里明白,聊天不过是一个幌子,实际上他心里想干什么决不会仅仅是聊天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