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笔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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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白河村头白河水

    1994年七月夏。

    翻出日历照着自己身份证上的出生年日期总算是确定了事发之时的大致年月。想来也可笑,过去的我从不会这么在意发生一件事的时间,如今硬着头皮决定要记录的时候,却拼了命得想要把每件事情都安置回它原本的时间点上。

    那一年我大致就是十三四岁,印象中那时也就是个快要读初中的毛头娃儿,人畜无害的年纪。

    打记事起,中学之前我就一直守在老家爷爷身边,爸妈常年在外地打工赚钱带着我也是累赘,索性把我安顿在白河村里赵先生家凑合读个书,是个坐落在村尾南山的古宅子,虽然不成规模,但意义上来讲也算是我的小学。

    我是那种打小就不乐意听书说教的虎孩子,现在人讲就是学渣。总喜欢在老先生背对我们在石板墙上大做文章的时候勾结其他几个小伙伴偷溜出去,翻过他家不高的墙头一路小跑着出了村子,专挑大人们找不到的地儿一耍就是一个半天。

    被发现了也不打紧,爷爷对我这个独孙儿宠得厉害,无非是佯装生气的说教几句,拍都舍不得拍一下。其他几个伙伴可没我这待遇,爹娘就守在跟前哪有舍不得打的道理,但凡被抓住屁股一定得肥一圈。每次看着他们事后捂着屁股溜出来找我玩的时候我就笑个不停,平日里对他们身边有爹娘守着的羡慕嫉妒恨便是一扫而光。

    虽然是仗着家里老爷子的宠爱“作案”但也没到肆无忌惮的地步。平日里不管我干啥他老人家都惯着随我去,唯独是村里那条白河以及附近一片地方,爷爷再三嘱咐我绝对不能踏入。

    不光是爷爷这么嘱咐我,村里上上下下都是这么告诫自家孩子的,这算是这白河村众多条条框框中我最不理解的一条。说是河神会吞掉靠近的孩子什么的,这种话骗骗六七岁的娃还差不多,反正我是不信。

    不信归不信,好奇归好奇,但也没敢忤逆爷爷的话。

    直到前些日子我在地里逮土蜥,一个没注意跟着跑到了白河附近,发现时已经是快到河边了,算是入了那片被明令禁止的区域。

    当时心里一慌,四下瞄了半天,啥事儿都没。慢慢放开胆子又往里蹭了几步,心想反正旁边没人爷爷也不会知道,正打算放开步子去河边一探究竟,猛然听到背后不远处有人朝我这里扯了一嗓子,吓得我一激灵,差点没把晌午喝的米汤滋到裤头里。

    慌忙扭头看,是住村尾的徐老头,这家伙平日里游手好闲有地不种,嘴还特别碎叨。

    “十三爷家的孙娃儿咋跑这鬼地方来了!赶紧滚出来,看我回头告你爷去!”又是一嗓子。

    十三爷是十里八乡人们对我爷爷的称呼,爷爷打年轻时刚来白河村起就是一名中医,因为耍的一手好针法,擅长针灸,几十年来逢人治病,最多不超过十三根银针便能彻底医好,从未失手,故而得此外号。

    完了,我心想咋给这老家伙逮住了,可别真给他捅到爷爷那去!

    “徐大爷消气儿,这就回去!”说罢急忙举起手里那只土蜥摇了摇“抓这东西没注意跑过地儿了,别跟我爷爷说,求您嘞,下不为例!”

    那徐老头侧头瞅我一眼“哼!村儿里娃儿就你跳得厉害,家里惯得没个样子!”撂下这一句就转身大步离开了。

    心里凉了半截,这老头本来就看我不顺眼,看今天这架势一准要去爷爷那打报告啊。

    突然插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也没心情玩手里的小东西了,扭头朝着白河甩手一抛。心想我是去不成河边了,你比我自由,水边蚊虫多管饱吃,就放你到河边快活去吧。

    扔了土蜥就急忙准备往家里赶,想赶紧看看那徐老头到底有没有通知爷爷。

    正要离开时,眼角瞄到那只被我丢到河边的土蜥又朝着我快速扭动着身子窜了过来,那速度比我之前撵它时候的速度都快。

    心里“咦”了一声,奇了怪了这土蜥平日里最怕人畜,今儿个咋还主动朝着人窜呢。

    正想着,那只土蜥已经风似的窜到我脚下了。我哪还有心情再捉它玩。

    “徐老头油盐不进也就算了,你这小东西还不识好歹,河边才是你家,去你的吧!”当下抬腿就是一脚,又给这顽物送回河边。

    掐算下时间那家伙要告状的话现在也差不多快到家了,现在赶回去看爷爷反应就行了,管他啥结果总得硬着头皮回家。

    一路小跑着赶回了家,刚推开大门还没进院子就感觉气氛略有不对。

    果不其然,院子里老槐树下,爷爷负手而立面色铁青,此时看到我推门而入情绪立刻开始变得激动起来,背在后背的双臂微微颤抖。我顿觉不妙,耷拉着膀子不敢抬头。

    爷爷的双眼瞪得老圆几乎喷出火来,沉声问道“徐麻子说得可是真的?莫扯谎!瞒不过我。”

    好啊这老家伙,还是给扯到爷爷这来了,等这事儿过去我喊虎子包它个十斤八斤的牛大粪丢你家满门道!

    心里正盘算着,忽然才想到现在的状况。不敢怠慢也没打算撒谎,虽然这次的情况与往日有些不同,但还是不信往日那么疼我的爷爷会拿我怎么样。

    想到这里,连忙抬头装得一脸委屈,撒娇似的望向爷爷的眼睛......依然瞪得滚圆!

    算了...看来这招今天不太好使啊,又忙低下头喃道“爷爷~我坦白,我从头坦白,半上午的时候我在菜地里瞅见一只土蜥,你也知道那东西不好捉,所以我拔腿就追谁知道...”

    话还没说完爷爷急得一抬手喝道“住嘴!你就如实告诉我那地方你去还是没去!”

    我被这吼声惊得一怔,心里有点不舒坦,脑子一热趁着性子就嚷嚷“对,我就是去了,边儿上站了会儿,就立马...”

    好家伙,没等我说完老爷子彻底憋不住火了,头发胡子直立,跟前家伙有啥摸啥,眼看就要往我身上招呼。

    亏我还算机灵,一瞅情况不对就提前有了反应,身体跟猴儿似的猫腰一轱辘窜出去老远。

    爷爷是跑不动但甩得动大膀子,在原地摸了只葫芦瓢气得大喊:

    “好你个灰娃儿!我说过甚你全当耳子风吹了!?”

    说罢,手里的葫芦瓢跟大马炮起火似的紧随我身后飞去,也辛得他老人家准头不怎么样,不然就那力道被落实砸中,我感觉那瓢都能扎进我后心窝子里去。

    发觉情况比我预想的严重,趁爷爷现在失控赶紧先跑路再说。

    一路跑出了院子又绕了好几个弯儿才停下大口喘气,回想刚刚发生的事还是心有余悸,无法理解爷爷为何会有那么极端失控的反应。

    不管怎样,反正家暂时是不能回了,不行就先去虎子家避避再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