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墓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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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居庸关

    thu jul 09 21:46:04 cst 2015

    邓其先此时也在书房,但他不是来看书的,他的书不过是为了响应鞠长青推行的什么偃武修文的机制,作作摆设罢了。这里所有的书,他连书名都不认识,他甚至不认识字。

    房里东倒西歪的坐着七八个人高马大的大汉,坐在最前面,和邓其先面对面的大汉便是龙刚。龙刚手里拿着本书,他身后的大汉们也人手一本书。他们之所以拿书是为了装作读书,以免被人发现他们其实是在密谋。

    邓其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伸了个痛快的懒腰,又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道:“龙刚,你他妈难道真的是来我这儿看书来的?”

    龙刚似乎没有听见,仍自顾自地坐在那里发呆。邓其先怒气横生,猛地蹬了一下龙刚的椅子,龙吟虎啸般叫道:“你他妈是不是聋了!想什么呢?难道是在想以后怎么混下去?你叫我大哥,我看我倒得喊你一声大哥呢!你这么忧心忡忡的考虑生活,跟着你混才有饭吃呀!”

    众人闻言,无不啼笑皆非。龙刚总算是回过神来,苦笑道:“我现在考虑最多的不是生活,而是人生。生活可以日复一日地得过且过,可人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邓其先瞪大眼睛,忽然哈哈大笑道:“人生?我看你是被鞠老头那一套什么偃武修文给风行草偃得五迷三道了,一个愚木脑袋居然开始咬文嚼字起来了。真臭!真臭!”他捂着鼻子,像真的闻到了大便一样。众大汉也学他捂着鼻子,哄然大笑。

    龙刚脸上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忽然仰头大笑道:“你说我咬文嚼字,你说话用了这么多成语,你才五迷三道了呢!”众人又哄堂大笑。

    “言归正传,咱们下一步该怎么走?”龙刚不笑了,正色道。

    “很简单,坐山观虎斗!”邓其先双手抱在一起,一副胸有成竹,幸灾乐祸的样子。

    “怎么个坐山观虎斗?”龙刚不解道。

    邓其先哼了一声,笑道:“袁长老不是说过吗?我们都不过是他手中的一粒粒棋子而已。现在他已经死了,我们不能再墨守成规,否则就是坐以待毙。鞠长青那老贼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不是想跟总坛的人握手言和吗?咱们来个反其道而行之,我们这些‘棋子’可以先斩后奏,挑起事端。到时候他们两败俱伤,我等坐收渔利。哈哈,说不定我真的能当上教主呐!”他兴奋得脸都红了,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龙刚忍不住凑近了些,还警惕地朝窗外看了看,悄声道:“到底怎么办?”

    邓其先微微一笑道:“林洪带着人马已快要到关外了。我听说林洪也想不战而和。我们给他来个突然袭击!”

    龙刚拍了下脑袋,笑道:“我怎么没想到?他们以为我们是鞠长青派去的,到时候不开战都不行了!”当下邓其先吩咐两名大汉前往关外探明情形,其他人则联络各路人马。

    午夜时分,天魔城门口聚集了上百精壮大汉,以邓其先为首,在他的带领下威风凛凛地出了城门。城门守卫早已倒戈,因此上百人全副武装,浩浩荡荡出城,竟没有惊动城主鞠长青。

    黑衣夜行,众人皆默不作声。邓其先一马当先,时时停下来,伸直了耳朵探头探脑,等确定前方没什么动静才招手示意大伙儿继续前行。

    月亮挂在高空,像块圆圆的盘子。他们急匆匆行到一个山沟里时,邓其先又停了下来,转过身,皱着眉头对龙刚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龙刚瞧了瞧天际,掐指一算道:“应该是丑时。”

    邓其先依然皱眉道:“柱子他们的情报到底准不准啊?要是寅时还赶不到关外,那我们就错过了突袭的最佳时机啦!到时候万一出了差错,凭咱们这些虾兵蟹将,跟别人的龙虎之师明刀明枪的去斗,那还不是以卵击石吗?”

    龙刚回身招了下手,名叫柱子的大汉伏着身子忙不迭地赶过来,悄声对龙刚道:“龙哥,你找我什么事?”龙刚扭了下头道:“是邓堂主找你!”柱子没发现邓其先在前面,慌忙行了个礼,低声道:“邓堂主,不好意思,我没看着你!”

    邓其先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我问你,居庸关还有多远?”

    柱子抓了抓头皮,疑惑道:“什么居庸关?我没听说过!”

    邓其先深吸了口气,强忍着怒气道:“就是你发现林洪那批人马的地方!”

    柱子恍然大悟,笑道:“这儿不就是吗?我夜间就看到他们在此扎营,生火做饭了,想必是要留宿一夜。”

    邓其先心中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抬头瞧了瞧关外,果然隐隐有篝火星星点点的光芒。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哦……想必他们寅时便会动身前行了。”他的手因为激动抑或紧张而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忽然抓住龙刚的手,沉声道:“你秘密联络大家,说咱们上到居庸关口的要道上去,等敌方经过便以乱石打砸。且砸且撤,千万不可恋战!边撤还要边喊:‘鞠长老神机妙算,尔等快快缴械投降吧!’"龙刚点头答应,便跟柱子二人回转路途,在众大汉耳边纷纷传达了此命令。

    时至寅时,以邓其先为首,一众人等已分占居庸关要道两边,个个趴在地上,身前身后都有上十块人头大的石块,只待林洪的人马经过便群起以乱石而攻之。

    不出邓其先所料,不到一个时辰,关外大批人马纷纷启程,一马当先者便是天魔教新任大护法林洪。月光普照,一众人马被瞧得清清楚楚,蹄声轰隆,如天上的雷鸣。

    邓其先这边的人都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一个个紧张兮兮的,手里抱着石头发抖。眼看林洪的人马已经行至要道之下,邓其先撑起身子,做了个向下砸的手势。众大汉纷纷站起身来,举起手中的岩石,齐齐向下砸去。

    高空抛物本来就威力巨大,再加上向下砸的力道,何况是硬邦邦的岩石,更是火上浇油。道下众人被砸得头破血流,七荤八素,哭爹喊娘,好不凄惨。幸亏林洪武功高强,反应极快,第一块石头砸下来时他已翻身下马,躲在马身下,死死抱着马的腹部。马被砸得惨叫连连,一头栽倒在地,林洪仍死死抓着马腹不放,被马压着总比被石头砸死的好。

    已经进来关口的人马争先恐后地往外逃,还没进去的也退避三舍。林洪耳听得岩石坠落之声渐渐稀疏远去,猛地推开坐骑,翻身站了起来,大吼道:“快上要道!抓住那些卑鄙无耻的小人!”众大汉齐声应和,数百人从陡峭斜坡攀登而上,不到一盏茶工夫便占领了要道,却没有发现一个袭击的人。

    远处关外忽然传来雷鸣般的喊叫:“鞠长老神机妙算,尔等快快缴械投降吧!”

    林洪气得破口大骂:“鞠长青老贼!你不仁,我不义!斩尽杀绝也怪不了我心狠手辣了!我要屠城!屠城!”

    姚堂主急匆匆从关口奔来,面红耳赤,气喘吁吁道:“被砸死的大概有两百多人,都是先行的精英……咳咳,咳咳……他们太……太不讲江湖道义了!我等还搞什么不战而和?要打要杀就在眼前。他们是怎么对付我们的?!”

    林洪深吸了口气,平复了呼吸,却没有平复怒气,脸色苍白道:“不必多说了,这是鞠老贼自食其果。他打得我措手不及,我就给他来个请君入瓮!”当下命令清点伤亡,死了的就地掩埋,重金慰劳死者家属自不必说,伤了的就地返回,只要还能走能动的则继续前行。那些虽重伤难行的人也主动要求继续前进,他们不报此仇,誓不罢休。哀兵必胜,几乎人人都抱着屠城而斩尽杀绝的狠毒想法。

    林洪虽也同仇敌忾,义愤填膺,但也被数以千计的众人同时爆发的怨怼惊得有些毛骨悚然。他们不再像是一群人,或者一群征战沙场的士兵,而是一群穷凶极恶的野狼。蹄声隆隆,大地也为之惊悚,山谷为之震颤,天上的明月也吓得躲在烟云背后。

    以邓其先为首的一众大汉们惶惶逃命,如同逃离樊笼的脱兔,直到快到天魔城脚下时,他们才敢停下来。邓其先气喘吁吁地对龙刚道:“你吩咐下去,我们一进城就扯开嗓子喊:‘总坛的人杀过来了!’要喊得所有人都起床为止,明白吗?”龙刚点头称是,佩服之情溢于言表。

    随后众人打开城门,数十人回家中取来铜锣,边敲锣边扯起嗓子大喊:“总坛的人杀过来了!总坛的人杀过来了!”时值卯时之初,城里的人尚在安睡,这一阵惊天动地的喧闹后,整座城立马沸反盈天,鸡飞狗跳。很多人从屋子里跑出来,像逃命一样,有的书生还背着文房四宝,急惶惶如丧家之犬,边跑边跟着声嘶力竭地大喊:“总坛的人杀过来了!快逃命去吧!”

    雷管家飞也似的闯进鞠长青的卧房,连外衣都没来得及穿,只穿着白色的棉衣裤子,气喘吁吁道:“老爷,总坛的人杀过来了!”

    鞠长青还半卧在床上,听到如此骇人的消息,竟然面不改色,只是若有所思地瞧着床单,自言自语道:“想不到会这么快。”他好像刚刚才意识到雷管家在屋子里,转过头道:“你去告诉兰曦,还有刘老师,叫他们趁早逃出城去!”

    雷管家连连跺脚道:“我刚刚吩咐人找过他们了,他们不在府里!”

    鞠长青慢慢坐起身来道:“书房呢?”

    雷管家皱着眉摇了摇头道:“我第一个找的就是书房,他们也不在那儿!”

    鞠长青捋了捋胡须,沉吟了片刻道:“他们想必已经逃出城去了。且不管他们了。雷管家,你快给我备马!”

    雷管家不解道:“您要去哪儿?”

    鞠长青边穿衣服边不耐烦道:“用不着你管,你备马去便是!越快越好!”

    雷管家慌忙答应了一声便急匆匆跑了出去。不一会儿,鞠长青穿着一身朴素的布衣,脚上穿着一双黑布鞋,看起来比平日里穿得还要简朴,而且身上没有带着任何兵器,一点也不像是去迎战的样子。雷管家不禁疑惑地想:“都火烧眉毛了,难不成老爷还有闲心出去溜达?”

    疑惑归疑惑,雷管家早已备好了马,手牵着缰绳站在门口。鞠长青一言不发,翻身上马,低下头对雷管家说:“如若我午时还没回来,你就替我传话,不可跟总坛的人动一刀一枪,他们一进来,你们就缴械投降便是。别做无谓的牺牲。”

    雷管家心有千千结,此时再也忍不住疑惑了,甩开手里的缰绳,怒气冲冲道:“那不是叫我等束手待毙吗?”

    鞠长青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叹了口气,愁眉苦脸道:“我等千万不能触怒了他们,如若不然,以何音红的手段,她必定会屠城!那才是不可收拾的可怕结局!”

    雷管家心神不宁地瞧着此刻尚且平安无事的府邸,又看了看马上的鞠长青,欲说还休。鞠长青更不打话,猛地挥了一下手中的马鞭,扬长而去。

    街道上几乎乱成了一锅粥,骑马的人很多,而且鞠长青今天穿的衣服不同往日,所以他快马加鞭地经过街道时,并没有人认出来。

    城门口有大批涌进来和挤出去的人潮围得水泄不通,鞠长青好不容易才穿梭过去。他忧心如焚地骑在马上,心里压着像山一样沉重的包袱:身后的这千千万万的平民百姓的命全系于他一身了。

    前面是一条阳关大道,一眼望去,并无一兵一马的踪影。鞠长青勒马驻足,忧心忡忡地望着远处,心想:“总坛的人还没到本城境内,这也倒好!”他挥动马鞭,马学聪明了,鞭子还未触及到它身体时它便没命似的狂奔起来。

    鞠长青扯动缰绳,不再继续走朝阳关大道,而是另抄近路,策马转向一条山谷中的幽径去了。

    话分两头,林洪带着数千精壮人马走的也不是阳关大道,而是听从姚堂主的建议,从天魔城后方入城。他们绕了好大一圈才来到离城不远处的一座丛林掩映的大山的山坳中。山坳外便是分水岭。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波澜壮阔的大河。

    林洪眉头紧锁地看着川流不息的河流,有些生气地对姚堂主道:“你带的是什么破路?难怪此处无人看守,这么大条河在这儿挡住,还看守个屁?!”

    姚堂主脸上一红,也不由得犯难,沉吟了半晌才道:“可以用木筏渡河。”

    林洪气不打一处来,看样子恨不得抽姚堂主一巴掌,气急败坏道:“木筏在哪儿呢?一张木筏能载多少人?六千人乘木筏过河,那得过到什么时候?更何况还有六千匹马!到时候天魔城的人早就逃光了!”

    姚堂主眉头紧锁,忽然拍了下脑袋,展颜笑道:“有了!马不是会游泳吗?我们六千人有六千匹精挑细选的良驹,每个人牵住每匹马的尾巴,这样不就能过河了吗?”

    林洪细细思索了一番,微微点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鞠长青那老贼也不是省油的灯,我等若不铤而走险,则不能出奇制胜。”当下他发号施令,一人牵一条马尾,随马过河。众人皆哗然,但军令如山倒,不到片刻工夫便整装待发了。

    林洪站在岸边指挥,第一批上百人马先下河,马在前,人在后。时值夏季,河水并不冰凉,因此马下水后并不退缩,反而十分欢腾,撒开四蹄向前游去。上百大汉人手握着一根马尾,随马而游。眼看一众人马已游至大河中央,并没有任何异常情况。林洪终于放下心来,又招了了下手,第二批百余人马下了河,接着第三批,第四批,第五批。六千人马渡河,激起层层浊浪,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蔚为壮观。

    眼看前方人马已大半抵达对岸,林洪和姚堂主相视一笑,点了点头。他们最后出发,也先让马下水,然后牵着马尾向前游去。两匹马皆是上好的千里马,游泳渡河自然不在话下,速度之快更是令人咋舌。他们很快便赶上了尚在河中央游水的大队人马。人人面带笑容,甚至嬉戏打闹,好不欢腾。林洪也不以为意,心想:“就让他们战前放松一下心情吧!这样或许更能抖擞士气!”当下默不作声,装作没看见似的继续前行。

    分水岭处忽然传来晴天霹雳般的一声巨响,众人皆惊慌失色。林洪大声喊道:“姚堂主!你在何处?发生什么事了?”姚堂主奔命似的迅速游了过来,口鼻中喘着粗气,喷着水花,结结巴巴道:“不好!是山洪爆发了!前几天刚下过雨……”还没说完,林洪便一把将他按进水里,怒气冲天道:“直娘贼,现在才说!”说完便扯起嗓子大声喊道:“加快速度上岸!快点!”

    众人皆不明所以,但军令如山倒,不由他们多想。本来一些人还以为刚刚那声巨响不过是打雷罢了,还想多在这清凉舒爽的河水里嬉戏一会儿的,现在听大护法这么心急火燎地发号施令,他们便拍打着马屁股,众马纷纷奋起直游。

    然而为时已晚,一众人马刚刚开始加速前游,一股滔天巨浪便排山倒海而来,人仰马翻,大水冲走了不计其数的人马,顿时哭嚎震天,歇斯底里。林洪紧紧抓住马尾,千里马奋力拼搏,不管巨浪如何拍打,仍执著前游,林洪差点扯断它的尾巴,好不容易才终于游至岸边。林洪一转身,眼看数千人马早已无影无踪,像是被巨浪吞噬了一般。河水平涨了数倍,上了岸的人一退再退才得以不被河水侵袭。片刻之前还平静如镜的河面现在已经失去了控制,变成了一条凶残无情的巨蟒,凡是陷入河流无法自拔的人都被它吞没了。

    林洪望河兴叹,愁眉紧锁,一转眼看见姚堂主从岸边的树林中走了过来。姚堂主面对着林洪,一言不发,脸红脖子粗。凡是铸成大错的始作俑者都是这副模样。

    林洪本应该狠狠抽他一巴掌,然后把他扔到河里去给那些遭受无妄之灾的无谓牺牲掉的人马陪葬。但林洪忍住了怒气,只是用冷若冰霜的口气冷冷道:“统计过没有?折了多少人马?”

    姚堂主深吸了口气,低着头道:“大概有三千人。”

    林洪怒极反冷笑道:“三千人加三千马,这么说折了一半人马了?”姚堂主低着头点头,一言不发。

    林洪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皇天不负有心人。古人有破釜沉舟,卧薪尝胆,我等今日效法古人,以三千人马的牺牲换来三千人马的胜利。哀兵必胜!大家有没有信心?”

    众大汉齐声答道:“有!”震彻山谷。当下林洪亲点人数,实际上幸存者仅有两千九百余人。林洪极为悲愤填膺,但脸上并不显露出来,仍一本正经,斩钉截铁地发号施令,整顿人马。霎时间数千人马已整装待发。林洪一马当先,带着众人翻越崇山峻岭,过了山顶,下到半山腰,抬眼望去,便是耸立在高山上的那座孤城。

    林洪马不停蹄,姚堂主也怀着戴罪立功的心思紧紧跟随,他们身后的一众人马如同一条长龙一样蜿蜒而上。时值巳时,阳光灿烂,但他们像被一朵巨大的乌云笼罩在黑暗里了,就算此时有人在城垛上往这边瞧也很难发现他们的动静。更何况根本无人看守后门,因为天魔城里的人都认为后门无需守卫,一条大河便可阻挡千军万马。

    林洪微微一笑道:“这不是让咱们长驱直入吗?”姚堂主见他终于露出笑容,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放了放,也跟着笑道:“这就叫做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数千人在林洪的指挥下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进了城,接近三千人聚集在一所废弃的宅院里。林洪把姚堂主招至跟前,悄声道:“你带一半人去偷袭鞠长青府邸,我带一半人去偷袭付长和袁长老府邸。擒贼先擒王,那帮乌合之众必定不战而败!”姚堂主哪敢有半点异议,自从渡河过后,他行事再也没有主见了,只以林洪马首是瞻,当下点头答应,便秘密吩咐和组织了一半人马,出门而去。

    林洪打了个手势,一马当先,一千五百左右人马随着前行。大街上依然乱成了一锅粥,数百名大汉正努力维持着秩序,但惊慌不择路的人群哪里肯服从指挥?都像逃离樊笼的脱兔一般横冲直撞地四散奔逃。只见一个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坐在一匹汗血宝马上,老者忽然大喝一声,声如雷鸣,纷乱的众人立马鸦雀无声,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老者。维持秩序的大汉们也疲惫不堪,神情呆滞地瞧着他。

    老者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朗声道:“大敌当前,尔等不众志成城,反而自乱阵脚,此乃兵家大忌!尔等如此,无异于坐以待毙!”

    众人一片哗然,忽听一人大声叫道:“付长老,我等乃是平民百姓,手无缚鸡之力的凡夫俗子,哪里打得了什么仗?!恐怕只有逃命的份。你还是放我等赶紧逃命去吧,也好让你们放手一搏,与敌人决一死战!”

    付长老重重咳嗽了一声,往地上吐了口浓痰,声如洪钟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尔等生为本城之人,死为本城之鬼,怎么到了生死关头,竟置本城存亡于不顾?你们白吃这里的饭,白喝这里的水了!我现在下令,私自外逃者,杀无赦!”

    众百姓皆默不作声,众大汉却齐声应和,纷纷举刀呐喊:“誓死守城!城在人在,城毁人亡!”众人也不禁被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所感染,数十个人高马大的平民百姓从大汉手中接过刀剑,有些瘦小的人也加入了战斗的队伍。付长老豪气冲天地怒吼道:“我等誓死守城!”众人齐声应道:“誓死守城!”

    街道另一头忽然涌现一大批人马,付长老凝神去看,心下疑惑:“难道是鞠长老请来的救兵?”当下吩咐身边的几个大汉前去探明情况。那几个大汉迅速跑到那批人马跟前,刚刚站稳脚跟,人马中忽然射出几支利箭,他们惨叫一声便倒在地上了。

    付长老大惊失色,怒吼道:“总坛的人潜进来啦!快去通知鞠长老!”他身旁的一个大汉告诉他:“鞠长老一大早便骑马出城了!”付长老气急败坏道:“难不成鞠长老弃城而逃了?”现在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街道另一头的那批人马已经杀将过来,首当其冲的便是一批手无寸铁,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更有甚者,那些人连老弱妇孺也不放过。

    一时间惨叫声,哭嚎声,怒吼声不绝于耳,付长老挥动马鞭,带领数百大汉直奔敌军。

    为首的便是天魔教新任大护法林洪,林洪快马加鞭,挥舞着长剑,朝付长老冲去。付长老发现此人面熟,大喊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林洪手持长剑,怒气冲冲道:“尔等叛贼没有资格知道我林大护法的大名!等我生擒你,必将你凌迟处死,以儆效尤!”付长老气得吹胡子瞪眼,吼道:“黄口小儿林洪,忘了我还是你师叔了吗?你如此惨无人道,怎对得起你恩师连珠公子?”

    林洪勒马立定,扬起手中长剑,嘴角微微上翘,冷笑道:”你说我惨无人道,你们的手段更是惨无人道!”

    付长老疑惑道:“我等如何惨无人道了?”

    林洪哼了一声,冷冷道:“你自己心知肚明,鞠长青也心知肚明。居庸关两百条人命不能白白牺牲,我非将尔等叛贼斩尽杀绝不可!”

    付长老呸了一声,义正言辞道:“叛贼?我等什么时候成叛贼了?我问你,你是奉谁的命来剿灭所谓的叛贼的?”

    林洪双手抱拳,傲然道:“当然是奉现任教主何音红何教主之命!”

    付长老又呸了一声,不屑道:“何音红才是真真正正的叛贼!她当年篡位于连珠公子,还堂而皇之地称我们是叛贼。告诉你,天魔城里没有一个尊她为教主的。我等心中只有一位顶天立地的教主,那就是连珠公子!”

    林洪哼了一声,冷笑道:“江湖规矩,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连珠公子技不如人,被何音红取而代之,也无可厚非吧!”

    付长老眼中闪过一丝杀气,缓缓拔出腰间宝剑,厉声道:“世道苍凉,人心不古。看来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

    林洪挥剑冷笑道:“你算哪条虫?我们的目标是鞠长青!快叫他滚出来!”

    说曹操,曹操到,鞠长青忽然骑着马如离弦之箭一样飞奔而来,冲开几道人墙,从人群中抢过一把剑,挡开了几根朝他射来的冷箭。林洪撇下付长老,迎着鞠长青而去。二马相对,马上人却不打话,林洪如电光石火般飞速刺过去一剑,鞠长青挥剑格挡,铿锵有力,二人二马皆纷纷退后。鞠长青伸手拦住还想继续进攻的林洪,心急如焚道:“你们怎么不先跟我谈判谈判就开战了?还有,我怎么在阳关大道上没发现你们,你们是从哪里进城的?”

    林洪陡然想起在城后的分水岭渡河时白白丧生的数千人马,脸上不禁一红,但仍气势汹汹骂道:“鞠老贼,你在居庸关设置埋伏,折了我二百弟兄,你怎么没事先与我谈判?你不仁,我不义,还有什么好谈的!”

    鞠长青愣了愣,不解道:“我何曾派人去居庸关埋伏了?”

    林洪哼了一声,冷笑道:“睁着眼睛说瞎话!快快束手就擒,不然我等必定屠城!”

    鞠长青大惊失色道:“屠城!你是不是疯了?这是何音红的主意,还是你自作主张?”

    林洪挥了一下宝剑,冷冷道:“这是你自食其果。我等不过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罢了!请君入瓮!”

    付长老忽然骑马赶到鞠长青身边,挥舞着宝剑,怒气冲冲道:“你敢随我出城决一死战吗?敢的话就来,不敢的是龟孙子!”说完掉头就走。林洪气得七窍生烟,狠狠甩了下马鞭,一骑绝尘而去。鞠长青在后紧紧跟随,边策马狂奔边声嘶力竭地大喊:“切勿动手!有话好好说便是……”

    林付二人飞速穿梭于人山人海中,根本听不到鞠长青的话。付长老头也不回地奔出城,径直到了远离城郭的一座荒山上。林洪马不停蹄地紧随其后,也到了那座荒山。

    付长老忽然勒马立定,调转马头,哈哈大笑道:“姜还是老的辣!黄口小儿,你中了老子的调虎离山之计啦!哈哈哈哈哈……”

    林洪也收紧缰绳,朝四面警惕地查看了一番,冷笑道:“你莫不是想来个十面埋伏,以多欺少?太卑鄙了!你枉为天魔教四大长老之一了!”

    付长老斜眼瞧着林洪,冷冷道:“对付你还用得着十面埋伏,以多欺少吗?城中人山人海,我是怕伤及无辜,所以才带你到这荒山上来的!”

    林洪冷笑不止,仍警惕地朝四面观望。付长老忽然抽了下马鞭,手握金光闪闪的宝剑向林洪冲了过来。林洪踢了下马腹,与付长老对冲。二马相撞,马上的人针锋相对,打得火星四溅,一直斗了十余回合仍难分胜负。付长老终究年老体弱,力不从心,又铿铿锵强的与林洪斗了十多回合便已累得气喘吁吁。林洪也好不到哪儿去,握着剑的手开始微微发抖。

    但二人都不肯善罢甘休,又连续斗了十几个回合。付长老忽然喷出一口鲜血,不是因为受了剑伤,而是因为劳累过度,气血不通。林洪也累得脸色惨白,气喘如牛。

    二人养精蓄锐了片刻,山林间忽然嗖的一声射出一根冷箭,正中林洪胸口,林洪惨叫一声便栽倒马下。付长老惊出一身冷汗,厉声喝道:“谁放的冷箭!”林中空有数百株参天大树,却没有半点动静。付长老赶紧策马奔至林洪倒地之处,下马去查看林洪的伤势。林洪自己翻过身来,忽然长剑脱手而出,正中付长老胸口,直没至柄。

    林洪哈哈大笑道:“这就叫做请君入瓮!哈哈哈哈哈……”他边笑边咳嗽,嘴里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付长老也喷出一口鲜血,身受重伤,再也无法站立,倒在林洪身边,奄奄一息道:“不是我叫人放冷箭……”话音未落,付长老便烟气了。

    林洪自知命在旦夕,又担心山林中埋伏的人出来,赶紧强撑着身体站起,没想到还没站起来一半便又喷出一大口血,立足不稳,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山林里埋伏的原来是邓其先那一帮人,邓其先心想:“送佛送到西,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伺机杀了林洪,好让总坛和天魔城彻底决裂,破镜难圆!”于是他带着一帮人守在城外的荒山野岭,只等林洪的人马进城时便将林洪暗杀在城门外。没想到他们从卯时一直等到午时都没有见到林洪的人马经过。正当他们准备放弃时,林洪和付长老却各自单枪匹马跑到他们所在的荒山中。邓其先不由得大喜过望地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天亡你也,不能怪我心狠手辣!”

    当下邓其先一帮人得手后,皆欢欣鼓舞,正准备从山林出去,以免留下蛛丝马迹,顺便确定下林洪是否真的已死。山下忽然蹄声得得,一个身穿布衣的老者急匆匆赶上山来。邓其先眼尖,立马认出是鞠长青,心说:“好险!要是被他瞧见,免不了要怀疑是我们在挑拨离间了!”于是他扬起手阻止住了快要走出丛林的众人。

    鞠长青翻身下马,先跑去查看了一下已气绝人亡的付长老,然后又急忙去看已奄奄一息的林洪。他把林洪从血泊中翻过身来,拔出林洪胸口的箭,脸色苍白,欲言又止。

    林洪嘴里咕噜噜地往外冒血,说着用气拼凑的话:“何音红会替我报仇的,你知道她的武功,你知道她的手段……”说完最后几个字,他朝鞠长青苍老的脸上无力地喷出最后一口鲜血,便永远离开了人世。

    鞠长青无助地摇晃着林洪僵硬的身躯,哀叹道:“天亡我也!天亡我也!我一人死不足惜,然则天魔城一众无辜百姓……你快起来给我解释解释啊!到底是谁在居庸关偷袭你们?谁从中作梗!完了,完了……”他脸上的神情像死人一样苍白而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