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墓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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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探洞穴

    wed jul 08 18:40:06 cst 2015

    小村庄静悄悄的,村庄总是静悄悄的。

    刘晓飞被几声朦胧而熟悉的鸡鸣唤醒。他茫然地坐起身,发现天已大亮。隔壁阿酉睡的房间静悄悄的,不再有令他不免烦躁的鼾声传来。

    刘晓飞微笑着想:“想不到这村子里还有鸡!人已非人,可鸡还是鸡,照常打鸣,照常下蛋。”他发了一会儿愣,又呆呆地想:“或许像我这样的虫子也很多吧!或许,世界上不只我和阿酉两个人。”他兴奋地跳下床,走出房间,大声喊:“阿酉!阿酉!”

    没人应他,鸡鸣声也消失了。

    刘晓飞打开阿酉的房间,里面空无一人。他又走到院子里,到厨房看了看。灶台上放着一碗泡在水里的鸡蛋,还冒着热气。

    刘晓飞微微一笑,拿起一个鸡蛋,剥掉皮后塞进嘴里。他吃了一个又一个,把一碗鸡蛋吃完了,空空如也的肚子很快就饱了。

    刘晓飞打了一个嗝,抚摸着肚子走出厨房,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仍没有发现阿酉,不免觉得有些着急。他放大声音喊:“阿酉,你去哪儿了?”

    他忽然想起昨夜阿酉说过山上有一个婴儿,不禁有些担忧地想:“阿酉不会跑到山上去救那个婴儿了吧!”他不敢再想,忽然冲出院门,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看见远处有一座巍峨高耸的孤山。

    刘晓飞定了定神,心想:“应该就是那座!”他脚下生风,施展绝顶轻功轻云度雁,像一只在高空极速飞翔的苍鹰扑向大山。路上静止的草丛被他跑过带来的风吹得分出一条细道,很快又合拢,像只是被一阵风吹过。

    转眼之间,刘晓飞已来到山麓。他望着大山,想再喊叫阿酉,忽然发现一个身影在山腰的树林间晃了晃。他定睛一看,确定正是阿酉。

    刘晓飞飞身跃起,在几块巨大的岩石上足尖轻点,像一头极速奔跑的羚羊,转眼就跳到阿酉身后不远处的一棵树上。

    一阵风吹动阿酉身前蓬松的杂草,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洞口。刘晓飞惊讶地看着山洞,心想:“莫非,那个婴儿就在那个山洞?”他轻轻一跃,从这棵树的树顶跳到另一棵树,直跳到阿酉头顶的大树上。

    刘晓飞从树顶跃下,轻飘飘落在阿酉身后。阿酉完全没有察觉,依然呆呆地望着对面四五米之外黑漆漆的洞口。洞口像一张野兽的血盆大口,正等着像他们这样不知死活的人闯入。

    阿酉眉头紧皱,不时发出几声叹息。刘晓飞微微一笑,心想:“想不到他比我还急着做我想做的事!”他蹲下身,轻轻拍了下阿酉的肩膀。

    阿酉像被突然咬了一口跳起来,迅速转身瞪大眼睛看着刘晓飞,似乎完全没认出他,过了很久才平静下来,喘息着说:“你……你怎么也到山上来了?”

    刘晓飞微笑着说:“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呢!”

    阿酉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含笑说:“我……我只是……我想来听听,那婴儿是不是还活着。”

    刘晓飞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儿,说:“他的妈妈把他藏在山洞多久了?”

    阿酉叹了口气,说:“两个月了。”

    刘晓飞侧耳静听,山洞里只有偶尔呼啸吹过的嗡嗡声,完全听不到婴儿的啼哭。他皱起眉头,看着阿酉说:“那个婴儿多大?”

    阿酉想了想,说:“大概三个月吧!”

    刘晓飞眉头皱得更紧,怅惘地说:“他的妈妈在他才一个月大的时候就变异了。唉,他比你我的处境更危险!”

    阿酉低下头,也皱着眉头说:“如果他还活着,他过一天就像过一年一样。跟他比起来,我的日子幸福多了!虽然每天担惊受怕,但毕竟,我还从没遇到过一个丧尸。”

    刘晓飞镇定了精神,说:“所以,不论他是死是活,我一定要把他救出来!”

    “怎么救?”阿酉愁眉不展地问。他自己是绝不敢冒然进入山洞的,也不相信刘晓飞有这个胆子。

    刘晓飞微微笑了笑,说:“山人自有妙计!”

    阿酉像看到了丧尸一样看着他,疑惑不已地想:“他不是疯了就是傻了,因为只有傻子和疯子才敢进这山洞。”他忍不住又问:“怎么救?”

    刘晓飞淡然一笑,说:“很简单。进洞,出洞。”

    阿酉深吸了口气,瞪大眼睛说:“你要进洞?”

    刘晓飞微笑着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阿酉眼睛瞪得更大,沉声说:“你若是敢进去,那我也敢!”

    刘晓飞发现阿酉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神情里夹杂着一丝隐约的恐惧。他微笑着摇了摇头,说:“要是你我二人都命丧此洞,那这世上可能就一个人也没有了。你要为全人类着想呀!你现在不是为了自己一个人而活啦!”

    阿酉似懂非懂地惊讶着,他也不知道该不该进洞。不进去显得胆小,进去又显得自私,像刘晓飞说的,死也是一件很自私的事情。死了的人不单失去了生命,还失去了生命中最留恋不舍的东西:情感。对他人的情感。

    情感是一个人一生的责任。一个人不可能单单靠自己一个人活着,除非是疯子。每个人都有无法离开的人。失去自己,就失去了那个人,失去了那个人,也就失去了自己。而死,让他失去所有,不仅仅是生命。

    刘晓飞坦然自若地看着阿酉。阿酉有些惭愧地低下头,沉声说:“好吧,我在这儿等着。要是出了什么事,一定要叫!”

    刘晓飞有些感动地抓住他的手。二人执手相看,这一瞬间,他们似乎结成了人们所说亲如手足的兄弟。

    刘晓飞其实很不适应跟人这么亲密,尤其是和一个还不太熟的男人。但他希望阿酉这个心地纯善的小伙子能放心,遂语气诚恳地说:“相信我的话,你就应该下山回到家里去。不然,我也担心你出什么事情。说不定我到晚上也出不来,晚上这山上很可能就会出现丧尸。到时候你我都逃不了!你呆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啊!”

    阿酉轻轻挣脱手,低下头愁眉紧锁地想了想,忽然抬起头说:“好,我现在就去别的村子找人去,看能不能多找几个人,咱们举着火把再一起进去,就什么都不怕了!”

    刘晓飞静静看着他,心里苦笑着想:“你不知道我在这方圆几百里的村庄都找过了,不但没有婴儿,而且连个人影都没见过。你上哪儿找人去?找鬼还差不多!”

    但他不露声色,极力装作答应了的样子,说:“好,我先不进去,我在这儿等着你带人过来再一起进去!”

    阿酉愁眉大展,笑着说:“这样才对嘛!何必要羊入虎口呢?这不是白白送死吗?”他忽然又皱起眉头,看着刘晓飞说:“你不跟我一起去找人吗?”

    刘晓飞哑然失笑,叹息着想了想,忽然瞪大眼睛笑着说:“我得在这儿盯着这个山洞呀!万一那个婴儿的妈妈从里面出来了呢?那我就有机会进去平平安安地救出他啦!”

    阿酉迟疑地点了点头,说:“说得倒是有理,可你晚上在哪儿躲避丧尸呢?你不是说他们很可能在晚上出没吗?”

    刘晓飞不假思索地笑着说:“我可以爬到树上去呀!”他用力拍了拍胸脯,说:“”别的本事我一样不会,但这爬树是我从小玩腻了的游戏。闭着眼睛我都能爬上比这棵树还高大的树!”他指向他们身边的那棵大树。

    阿酉眉毛微抬,脸上露出不太信服的表情看着那棵上十米高,而且树皮光滑的大树。

    刘晓飞哈哈一笑,拍了拍胸脯,说:“是不是要我爬给你看一下,你才放心呀!”

    阿酉没有回答,仍然抬着眉毛,抬着头看那棵树。

    刘晓飞淡然一笑,走到那棵树边,双手抱住树干,脚下微微使力,像一条盘旋而上的大蛇很快就爬到了最高处的树枝。

    阿酉的眉毛落下了,眼睛瞪到最大,仰望着刘晓飞,吃吃地说:“你……你是怎么爬上去的?”他心里十分惊异地想:“这树少说也有十五米高,他大概只用了四五秒就爬到树顶了!就算在平地上走路也没有这么快呀!”

    刘晓飞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微笑着说:“怎么样?你服了吧!”

    阿酉仰着头吞了口口水,本能地回答说:“服了!”

    刘晓飞没有用手扶别的枝桠或者树干,双手抱在胸前,稳稳当当地站在那根最高的树枝上。他哈哈大笑着说:“那你还不放心去找别人?再等一会儿天就黑啦!”

    阿酉不经意地看了看树叶间的天空,摇摇头说:“现在还是早晨呢!”

    刘晓飞收住大笑,微笑着说:“一天之计在于晨。而且,我不准备再下来了,你不知道,我爬树是个好手,下树却有点儿不在行。我就在树上等到天黑,天快黑的时候要是那个婴儿的妈妈还没出来,我就回家去!”

    阿酉完全被说服了。他愣愣地点点头,说:“好吧,你保重!”刘晓飞静静看着他,也默然点头。

    不知不觉,晨光变成了烈日。刘晓飞远远看到阿酉的身影消失在村口。他微微叹息着想:“唉,要是有个女的也像他这么关心我,那该有多好啊!”他摇摇头,苦笑着又想:“现在,世上连人都可能没有了,哪儿还有女人?”

    刘晓飞看向和艳阳高照,万物明亮的天地形成巨大反差的黑麻麻的山洞,转身从树顶跃下,轻如一片枯叶正好落在洞口。

    洞口像野兽的血盆大口,又像巨兽黑得发亮的眼珠,凶狠而冰冷地盯着弱小的猎物。

    刘晓飞脚下生风,一闪身融入了无边的黑暗,仿佛已经被野兽吞噬,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完全走进山洞后,反而可以依稀辨认出洞内的情形。洞内似乎别有洞天,平滑的石壁微弱地反射出外面的阳光。

    刘晓飞深呼吸了一口气,用心感受身体各个部位的感觉,静静地想:“平和呀平和!彻骨的寒冷千万不要这时袭击我,万一我又跟上次一样冰冷僵硬得倒下,后果……”他不敢再想,仿佛再想就真的会发生。他甚至开始默默祈祷。

    洞内的温度比洞外凉了一截,但也有个二十多度。可刘晓飞现在对寒冷最为敏感,他缩着身体慢慢在黑暗中行走,双臂互抱起来,仍冷得有些发抖。

    一阵风吹过刘晓飞的耳边,似乎说了一句话:“一个人孤独太久,心也会变冷的。”刘晓飞莫名其妙地问:“你说什么?”黑暗中的风不断吹来,可再没有像说话的风声了。

    越往洞内前行越感觉潮湿阴冷。刘晓飞手臂抱得更紧,牙齿也打颤。这时的空间完全没有光线了,刘晓飞回头看了看,洞外明亮的天地已经消失在黑漆漆的拐角。

    他忽然撞到一堵潮湿的石壁,摸着头惊诧地想:“难道已经到了尽头?”他在黑暗中慢慢摸索身前的石壁,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完全没有另外的出路,甚至连一丝缝隙也没有发现。

    刘晓飞皱起眉头想:“难道阿酉在骗我?”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虽然很微弱,但刘晓飞像触电一样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侧耳倾听,哭声隐隐从石壁后传来。

    石壁像一堵铁壁般坚硬。刘晓飞愁眉不展地想:“那个婴儿的母亲是怎么把他弄进去的呢?莫非……”他忽然重重拍了下自己的头,不禁说出声来:“哎呀!我真是笨!像头水牛一样只知道低头前行!”

    他转过身往石壁的左边慢慢摸索着走去,依然摸到一堵冰冷坚硬如铁的石壁。

    刘晓飞低着头暗想:“不是前边,不是左边,那一定是右边了!”他转过身又往右边走,这次走得很快,一直走了很远,越走心中越敞亮:“啊!果然不出我所料!”

    右边竟是一个洞口,只是没有紧挨着石壁而已。刘晓飞忍不住自我嘲笑起来:“水牛做事不用脑子,只知道使蛮力,人有时候也是这样啊!前面走不通了就绝望了,想不到左右!”

    石洞变得越来越窄小,却越来越温暖。那时时传来的啼哭声渐渐清晰可闻。刘晓飞心中大喜,像在暗中漫长行走后骤然见到了亮光一样。

    他蜷缩着身子,摸索着窄小的通道,到后来连站也不能站了,必须蹲下身走。到最后简直要趴在地上爬。

    刘晓飞在潮湿的地面慢慢爬行,身上都被恶臭的泥水打湿了。

    往里面爬了半天,一股更强烈的恶臭忽然像一股热风扑鼻而来。刘晓飞虽戴着口罩,但也忍不住吐了出来。他这辈子还没闻到过这么臭的气味,像忽然钻到了棺材里一样。

    刘晓飞迅速摘下口罩扔在一边,继续向前慢慢爬行。他完全看不到任何东西,不清楚前面到底有什么。

    婴儿响亮的一声啼哭忽然从左侧传来,刘晓飞大喜过望:“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呀!”

    他向左边的黑暗伸出手去,只摸到一片虚无,又把手放到地上摸,摸到一片棉布。他赶紧侧身向左边爬去,双手摸到了完整的棉布,棉布里有一个小小的躯体。

    刘晓飞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触摸到了婴儿娇嫩光滑的脸。他像一个穷鬼骤然发现一大堆金银财宝一样开心地笑起来,笑声传遍整个山洞,又回荡到他耳边。

    刘晓飞轻轻把婴儿抱在怀里,准备转身爬出去。轻快的笑声还没有停止回荡,在这回声里隐隐传来几声踉跄而急促的脚步声。

    刘晓飞赶紧停住爬行,像突然死了一样趴在地上静听。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变为疯狂的爬行声。刘晓飞瞪大眼睛,隐隐听到几声头撞在石壁砰砰的闷响。

    爬行之声骤然停止在刘晓飞所潜伏的窄小洞口。刘晓飞轻轻抬头,几乎感觉到那人柔细的发丝被风吹打到他的脸上。他悄悄用手拂开发丝,心里微微恐惧地想:“莫非是婴儿的妈妈回来了?”

    那人像一条追捕老鼠的蛇摇晃着脑袋在黑暗中探寻。刘晓飞屏住呼吸,眼睛也不敢睁开。那人伸着头往洞里爬,刘晓飞悄悄侧过身体让她爬过去。

    那人慢慢爬过了他的身边,他轻轻舒了一口气,心里噗通噗通跳着想:“总算没事啦!”

    他开始加快了点速度,刚刚爬出洞口时,怀里的婴儿忽然哇哇大哭起来。刘晓飞惊得像晴天挨了个霹雳,不敢再停留,慌乱地飞速爬行。

    直爬到可以站起来的宽敞些的地方,刘晓飞刚刚站起身,忽然感觉脚下被一只铁锁般的手紧紧抓住了。

    那人啊啊大叫,像一只幼崽被偷去的母狼。刘晓飞借微弱的光线隐约看出那人是个头发蓬乱的女人,嚎叫声也是女人的。

    她忽然把嘴凑到刘晓飞的脚边,眼看就要一口咬去。他情急之下抬起被抓住的脚猛力踹了她一下,撒腿就跑,也不管踹死了没有。

    刘晓飞喘息着跑向越来越亮的宽阔的洞口,像一头死里逃生的小鹿。他跑出了黑暗的山洞,直跑到灿烂的阳光下才站住,虽然并没有感到很累,但心里因为惊慌而狂跳不止。

    他转过身望着山洞,黑暗中没有人追出来,一切都像他进洞之前一样安然无事,只不过怀里多了一个婴儿,有了一个希望。

    刘晓飞惊喜不已,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婴儿,这一看把他的魂都差点吓出来。他毫不犹豫地把婴儿扔掉了,婴儿摔到地上后大声啼哭起来。山洞里也传出他母亲凄凉的嚎叫。

    刘晓飞浑身剧烈地颤抖着慢慢走近婴儿,眼睛里闪烁着泪光。他不敢相信自己费尽心思救出来的居然是这么一个可怕的东西。

    那婴儿的脸只有一小片还是白白嫩嫩,如刚剥壳的新鲜鸡蛋,而他整个脑袋,还有露出襁褓的手臂都烂成了令人触目惊心的腐肉。

    一阵微风吹来,刘晓飞闻到刚才在发现这个婴儿的洞窟闻过的那种腐臭气味。他俯下身又忍不住吐了出来,像第一次杀人一样狂吐,直吐到浑身酸软无力,用手扶着一棵树才没有倒下来。他吐出的是早上吃的那碗鸡蛋,黄白相间的呕吐物堆在树根上,像极了寄生树下的菌类。

    刘晓飞瘫倒在地,呼呼地喘着气望向仍在啼哭的婴儿。他惨笑着沉思:“若是不知情的人听到这样的啼哭,肯定会以为是一个健康可爱的小宝贝呢!”

    他不忍再看,刚要闭上眼睛,令他更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在他眼前灿烂阳光照射下的婴儿身上剩下的皮肉忽然像放在热锅上的猪油一样迅速熔化了,很快就只剩一具裹在襁褓里的幼小的白骨。

    刘晓飞目瞪口呆地想:“对了,白小丽说过,那些变异者一旦被阳光照射就会迅速腐烂而死。真是死了又死!”

    他慢慢平复了喘息,心跳也渐渐变缓,又想:“难道会动的人就是人吗?不会动的人就不是人了吗?这些变异者都会动,但他们早已死了,没有呼吸,没有思想。”

    他痛苦得想痛哭,但终于忍住了眼泪,也没有力气流泪。刚才剧烈的呕吐已使他吐出了全身的精力。

    他疲惫不堪地靠在树上,闭上眼睛沉沉睡去,睡前隐隐希望:“这一切都是噩梦,醒来后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