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墓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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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无聊的争斗

    fri jul 03 22:14:25 cst 2015

    刘晓飞一个人走在河边。一个人的时候,他总爱胡思乱想,在心里进行自我对话。

    “我知道我这个人呀,就算什么也没有也没事。一切都可以忍受。什么对我都没价值,我自己也没价值,但是,浮生若梦嘛。一年一年这么过去,所有的人生都献给了寂寞。当人们看到我时,我并不退缩。我还在想,生命是否有尽头。我可以等。”

    “从此,我就从容了。”

    “一开始就很高兴,终于解脱了!然而当另一扇门在我面前关闭,世界又变得黑暗了。这样吧,把自己也毁灭吧,连同这扇门。那就真的是一条出路。该结束了,这一切。”

    “人生如同喝酒,死了,吐了,都是结束。”

    “伤心的人总是孤独,孤独的人会去远方,去远方就不伤心了。”

    “一直都在路上,到终点就停一停吧。”

    “生活总是向好的方面发展的,所以我们都要努力活着呀!”

    “没有理由留下来,就是走的理由。”

    “只有活下去的方式,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生于孤独,死于孤独,中间是空白。”

    “令人满意的结果不一定是好结果。”

    “不是什么狗都是好狗,不是什么人都是人。”

    “睡着,是世上最美好的事――只有在梦里才没有任何烦恼。”

    “我不是一般人,我一般不是人。”

    “其实每个人都在慢性腐烂。”

    “从孤独走向孤独。”最后一句话他说出了声。

    如果你当时也在那里,你会看到河边的这个疯子一样的蓬头垢面,破衣烂衫的流浪汉像僵尸一样眼睛都不眨地行走着。

    天阴沉沉的,就像刘晓飞此时的心情。他想他应该开心一点,因为人生越短暂越应多一点开心。可是他开心不起来,又不知道为什么不开心,不开心的原因也许就是因为莫名的惆怅。

    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他抬头望着天边的闪电,默默地想:“闪电能不能电死我?”雨哗啦啦下起来,滂沱大雨落在他的眼里,他就像哭了出来。

    刘晓飞坐在河边,看着渐渐涨起的河水,昏黄的河水泛滥着。水渐渐淹没他的脚,他没有动,水又淹没他的腿,他仍没有动,等水涨到他的胸口时,他看见郭云志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郭云志走入水中,把刘晓飞拖了出来。他一直把刘晓飞拖到树林里才松手。他让失魂落魄的刘晓飞靠在树上,他也坐下来,靠在树上。

    “你为什么想死?”郭云志平静地问。

    “我没有想死。”刘晓飞像在说梦话。

    “那你怎么……”

    “我在感受生命。”

    郭云志有些诧异地问:“在河水中感受生命?”

    刘晓飞点点头说:“对,我浑身上下一点知觉也没有。生命就像一条大河,时而宁静,时而疯狂。”

    郭云志微笑说:“你是在说汪峰的那首《飞得更高》吧!”

    刘晓飞没有答言,只是透过越发滂沱的大雨呆呆望着越发汹涌的大河。

    两个人陷入沉默,都傻傻地望着河。

    雨终于停了,树叶上还悄悄落着水滴。

    郭云志忽然说:“像我这样的人,还活着干嘛?”

    刘晓飞说:“你想死?”

    郭云志闭上眼说:“想死,又怕死。”

    刘晓飞说:“你是怕痛吧!像我这样,没有痛苦,就等于是死了。”

    郭云志不理解他话的意思,“我是怕痛,我怕死前的那种痛,那肯定是这辈子最痛的痛。”

    刘晓飞淡然一笑,说:“那你找个不痛的方法去死吧!”

    郭云志惨然一笑,说:“目前还没找到,所以我怕死,如果找到了,我就不怕死了。比如,如果在睡梦中死去,那肯定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事。”

    刘晓飞微笑着说:“谁能有那么好的福气呀!”

    “要不要我帮你们的忙?”林中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郭云志惊慌地往后看,看见郭明带着四五个面目狰狞的大汉走了过来。刘晓飞却仍然出神望着河面,眼睛都没眨一下。

    郭云志站起来,喘着气说:“郭明,你来干嘛?”

    郭明笑着摇摇头说:“你让我白白赔了二十万,你说我来干嘛?”

    郭云志不禁退后几步,说:“我没钱!就当这几个月我白给你做事吧!”

    郭明皱着鼻子,说:“你他妈为我做过什么事?你做的事随便一个小马仔都能做,要不是看在同乡的份上,老子早就把你赶出去要饭了!”

    郭云志吞了口口水,说:“那你想怎么样?”

    郭明歪着头,奸笑道:“很简单,只要把你左腿打断就行了!”

    郭云志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他知道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刘晓飞忽然站起来,转身面对郭明,冷笑说:“要不,你们打断我的腿吧!”

    郭明轻蔑地眯眼看着刘晓飞,说:“老子是跟你说话吗?”刘晓飞面容冰冷地说:“我们要走了,没时间跟你们……”郭明大声打断他的话:“老子让你说话了吗?”

    刘晓飞寒冰一样的心被怒火熊熊燃烧着,但他仍然平淡地说:“我在跟树说话,你老插什么嘴?”

    郭明瞪起小眼,像疯狗般狂叫起来:“他妈先把这小子揍扁再说!”五条恶犬般的大汉凶猛地向刘晓飞扑过来。刘晓飞一动不动,站在树旁微笑着。

    一条大汉伸出巨钳般的手很快扭住刘晓飞的手臂,反锁在刘晓飞背后,其他大汉正要拳林脚雨地猛揍他。锁住刘晓飞手臂的大汉忽然惊叫了一声,这叫声不像男人吼声,更像女人受到惊吓时的尖叫。

    所有大汉都目瞪口呆地住了手,扬起的拳头凝结在空中,刚飞起的脚缓缓落地。锁住刘晓飞手臂惊叫的大汉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高举着右手,他的手掌上粘着一层粘糊糊血淋淋的人皮。

    刘晓飞垂下刚刚被大汉抓住的手臂,所有人都退后一步,像是大白天见了鬼一样。刘晓飞手臂上被抓过的地方血肉模糊,没有皮。

    那个大汉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刚刚没有用这么大……大的力气啊!就算用很大的力气,也……也不可能这样啊!”他说话的样子仿佛有点内疚,又有点恐惧。

    大汉们几乎同时吞了口口水,说不出话来。郭明早退到好几棵树外,大声喊道:“管他怎么样呢!照打!”大汉们迟疑地看着刘晓飞,似乎失去了打人的疯狂。

    他们惊讶地看到刘晓飞竟然眉头都不皱一下,微笑着抚摸手臂上裸露的那块血肉。他们心里都默默地想:“这人太狠了!”

    “洗个澡,穿好衣服,梳好头发,坐在桌前,桌上点一根蜡烛,蜡烛熄灭时,你也死了。”刘晓飞微笑着对郭云志说,仿佛当其他人不存在。

    郭云志摸着头说:“你是在跟我说话?”刘晓飞没有回答,继续梦呓般说道:“存在,太痛苦了,痛苦,太真实了,要是不存在就不会痛苦!”

    大汉们傻傻站在原地,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郭云志更莫名其妙,不禁大声喊了一句:“喂,刘晓飞,你是不是疯了!”

    刘晓飞终于像回过点神,笑着说:“疯了比死了好,死了比活着好!”

    郭明忽然跑了过来,推了把愣住的大汉,怪叫道:“先打断郭云志那小子的腿,不要理这疯子!”

    大汉们面面相觑,都没有反应,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刘晓飞已经不再流血的手臂。他们像被鬼上了身,又像被鬼吓呆了。一个大汉忍不住怒吼:“这还用打吗?他已经是个瘸子了!”

    郭明瞪起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吃地说:“你……你们竟敢不听我的吩咐!”大汉冷笑说:“我们只听龙哥的,你他妈算什么东西!”

    郭明憋红了脸,暴跳如雷,却不敢发作。他恶狠狠地看了看刘晓飞,又凶巴巴地瞧着郭云志。他伸出手,粗声说:“把钢管给我,我自己来!”

    大汉把钢管给了郭明,郭明紧紧握着钢管走向郭云志,笑着说:“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子当年也是刀棍里爬出来的!你他妈敢摆我一道!”

    郭云志不禁踉跄地退后了几步,声音颤抖地说:“有话好好说,咱们从小玩到大,你非得把我逼上绝路吗?”

    郭明不说话了,只是沉重地迈着步子走近郭云志,郭云志身体抵到一棵大树上,退无可退,他恐惧而愤怒地紧盯着郭明。

    郭明扬起钢管,呼一声往下挥,他忽然感觉挥不动了,钢管另一头被人紧紧抓住。

    他转过头,看见刘晓飞握着钢管微笑看着他。郭明恶狠狠地说:“放手!这事跟你没关系!”

    刘晓飞淡淡地说:“我只是伸了下手,没有阻止你呀!”

    郭云志离开大树,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刘晓飞身后。郭明笑着说:“胆小鬼,你输了!胆小鬼总是输,哈哈哈哈!”

    郭云志满脸通红,却没说一句话,只是怒目看着他。刘晓飞松开钢管,冷笑说:“你赢了什么?你不是刚刚输了二十万吗?”

    郭明扔掉钢管,叹了口气,假装失落地说:“我是输了二十万,但这个没种的输了他的女人!”

    郭云志怒气冲冲地说:“蒋兰不过是个鸡!她爱跟谁就跟谁,我一点都不在乎!”

    郭明冷笑说:“那你偷我的货是为了什么?”

    郭云志坦然笑道:“我是为了钱!”

    郭明冷笑说:“你要那么多钱是为了什么难道我不知道吗?你想变成真正的有钱人,然后让蒋兰做你的老婆。她永远都瞧不上你这假货!”

    郭云志气得脸上血红,大声说:“你都告诉她了?”

    郭明笑道:“还用得着我告诉?她是做什么的,难道她一点都不识货吗?看你乡巴佬的样子,她一早就看穿你了!”

    郭云志惨笑着说:“我是穷鬼,你也不是人!”

    郭明不说话了,对着大汉们使了个眼色,临走时,他回头笑着说:“蒋兰怀孕了,我把她给踹了,你去当这个便宜爸爸吧!哈哈哈哈……”

    郭云志喘着粗气,狠狠看着他们渐渐消失在丛林。他感觉浑身无力,坐了下来,头靠在树上,脸上泛出死人才会有的那种可怕的微笑。

    刘晓飞也坐下来,默默看着他,说:“我忽然想到一个没有痛苦的死法!”

    郭云志像触了电般坐直身体,吃吃地说:“是……是什么方法?”刘晓飞微微一笑,摇头说:“只怕你还是不敢!”

    “我死都不怕,还怕什么!”郭云志仿佛振奋起精神来,脸上焕发出从未有过的容光。

    “你现在最恨的人是谁?”刘晓飞转移话题一样问道。

    “你说呢!”郭云志紧紧咬得牙齿咯咯作响。

    “我以为,你最恨的是你自己。”刘晓飞假装不知道。

    “我想先杀了郭明,再杀我自己!”郭云志狠狠地说。

    “恨,就想杀。杀郭明需要你动手,杀你自己不需要。”刘晓飞淡淡地说。

    “什么意思?”郭云志诧异地问。

    “你不是希望没有痛苦地死吗?你杀了郭明,警察就会来抓你,你没有什么背景,早晚得是死刑,现在死刑都是注射,没有痛苦。”刘晓飞详细地解释了一番。

    郭云志脸上露出微笑,点点头,出神地说:“对,这倒是个好办法!既解了我心头之恨,又不用继续痛苦了!”他振奋地站起来,大笑着说:“玉石俱焚!玉石俱焚!玉石俱焚!”声音震得林间的树叶都颤抖了。

    刘晓飞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心里也不禁颤抖了。他默默地想:“他疯了,他不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