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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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正常死亡

    tue apr 14 00:56:27 cst 2015

    蛇王死后的第四个月,厦海市又发生了一宗死亡个案。

    这一天晚上七点多,嘉定新村九幢202房的女房东,扭着肥胖的身躯向自己的房子走去。每个月的五号,她都会重复着这条路走回去收房租。202那个男房客面黄肌瘦又无所事事,这让她隐隐有点担忧,但客人每个月按时交租,又让她无话可说。

    到了202房门,就听到断断续续的电视声。房东心想还好有人在,便按了门铃,良久听不到动静。没有人?再按,还是不见应答。女房东踌躇了一下,便拿出锁匙把门打开,门才开了一丝缝,就有一股死老鼠的味道扑面而来。不祥的气息让人产生无限的联想,女房东双腿哆嗦着,但还是忍不住往里探了探头。

    “啊……救……命……啊!”

    女房东滚圆的身躯几乎是滚下楼的。半小时后,警察从房里抬出一副轻度腐烂的尸体。

    ……

    刑警大队的食堂里,赵卫文拿着饭托盘向王业松坐的地方走去。

    “王队,烂全死了。”赵卫文一坐下就说。

    “哪个烂全?”王业松扒着饭,头都不抬就问。

    “就是上次抓蛇王那个线人。”

    “哦,怎死的?”

    “袁法医说是吸毒过量致死,现场勘察过也无异常。”

    “嗯,这正常。这种人在厕所啊、山边啊、还有什么出租房烂尾楼那些地方,每年都死不少。”王业松很是淡然。“那人叫什么名字?”

    “叫肖自全。”

    “原来是他,这人迟早也得死,算是死迟了。”

    “王队认识这人?”

    “谈不上认识,十年前我还在派出所那时见过他几次。他老爸就是国土局的肖局长。那个肖局长坐着油水位捞的钱都让儿子败掉了,而且还是被他气死的,他老爸一死,他就更加放肆了。”

    “看不出这人有点来头的。不过我就奇怪了,王队你说那些吸毒者一天大不了吸那几百元,怎么会把几百上千万的家财吸过精光呢?”

    王业松今天被曹局长赞了好几句,言语间似有把他内定为接班人的意思,心情大好,一改平时严肃的作派,话便多了,把一块鸡肉放进嘴里,边嚼边说:“这个毒啊,一旦染上,就好像鸡飞进烟囱里,有命也无毛。”

    赵卫文一听就下意识挠了挠头,心想怎的没听过这谚语,莫不是王队即兴所作罢。

    王业松接着说:“吸毒的人,没有钱时吸一百几十,有钱时吸一千几百也行,更加有钱的人,如果玩冰毒,呼朋唤友,一个晚上消费一二万都是小意思。真正伤筋动骨的是,吸毒的人好吃懒做,如果身上有钱,就宁愿躲在家里不出门。这样的人,好的朋友就会离他而去,然后又围拢了一群小人,那就更干不成事了,就算有时头脑发热,想搞点什么投资,这种人长期亢奋状态,缺乏冷静思考,那就做什么亏什么。像肖自全那种的,家里头本是有些生意,但他在老爸走后,他本身就不懂经营,外人看他这样子也不会与他合作,商场上不进则退,哪有不亏的理。你说肖自全这人如果早点死,家里多少还剩点钱,他老妈就不用去老人院了。”

    “嗯、嗯,原来是这样败光的。”

    “算啦,别讲这种人了。吃饭。”

    可怜的烂全,生前受人鄙视,死后连茶余饭后的谈资都够不上。

    其实赵卫文心里还有不少疑问:一,据查烂全早就山穷水尽,但近期却有四万多元的进账,除去蛇王的案件中烂全有一万元奖金,那余下的三万多元从哪来的?二,烂全近半年内一直与一个手机号码联系紧密,直到烂全死那天还在保持联系,但烂全一死,那电话就关机了。哪人是谁呢?三,蛇王死后,他的手机联系人在当天就全部关机,是谁报的信?四,虽说吸毒过量致死事件历来不少,但按理说吸毒者一般知道自己的用量,过量死的机率并不大,而且烂全在蛇王出事后不久就死了,这就有点蹊跷……

    赵卫文感到头脑如一团乱麻,斩不断、理还乱。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饭碗里的一块鸡肉,举着筷子凝在半空。他隐约看到一狡猾的对手就近在咫尺,但他却连影子也看不到。

    “卫文,想啥了。”

    “哦。”赵卫文突然问了一句:“烂全的死会不会立案?”

    “你吃饱了撑着,没事找事,不是证实了吸毒过量死吗?”

    赵卫文这才把那些疑惑一古脑地说出来。

    王业松听后先是赞许地点了点头才说:“某些疑点我也想过,只是现在严打期间工作繁忙,有一案就结一案。有些不寻常的事情暂时无迹可寻,只好先放在心上,以后多个心眼吧!”

    “正常”死亡,滴水不漏,不若如此,又当如何?

    赵卫文吃完饭就匆匆往案发现场赶去,刚才王业松那几下子赞许式的点头让他备受鼓舞,他希望在现场再找到点蛛丝马迹出来。

    可惜折腾了一个下午还是无功而返。

    首先调查小区的监控录像,显示烂全死亡当日是十一点零五分一个人出门,十二点左右还是一个人回来,只是回来后手里提着一个袋子。放大画面看,袋子印有“丰泰超市”字样。于是又跑去丰泰超市看监控,显示的依然是烂全一个人在超市里挑挑拣拣。什么问题都看不出来。

    再去看烂全住的202房,窗户关闭得严严实实,便打电话问负责此案的同事,同事说,经勘查无外人进入的痕迹,室内也没有打斗迹象。这样,又否定了被人强行注射的可能。

    接着,赵卫文访问了那个惊魂甫定的女房东,更是一问三不知,她只知道每月去收一次租。

    赵卫文死心不息,转念一想,便拿出电话打给戒毒所一个相识的干警,要查查烂全的病历。对方回答说,烂全虽说是吸毒十年,但他在戒毒所的时间比外面还多,幸好这样,他的身体还不算太糟糕,没有致命的疾病。这样,又排除了烂全因病暴毙的可能。

    没办法,赵卫文晚上回到家,才去邻居那里见那个初中生,这才有点眉目。那学生说,烂全近来跟了一个老板,才从竹棚搬到小区,至于那老板是谁就不知道了。

    那人是谁呢?赵卫文的头就更大了。

    ……

    魏力在一间餐厅的包房里跷着二郞腿看报纸,报纸的一隅报道一出厦海市嘉定新村的一名吸毒人员因吸毒过量而死亡的消息。看完,魏力像事不关已那般,把报纸揉成一团扔在垃圾桶里去。

    适巧此时从门外进来一名一身黑色运动服的男子,笑着说:“阿力扔什么啊?”

    魏力说:“碍手碍脚的东西,该扔就扔。崇东,很久不见了。”

    白崇东一时没领会魏力话里意思,就说:“是啊,有好几个月了。”白崇东一坐下就叹了口气说:“上次还真多得你,其实当时我还太信,我在酒店接了你的电话后我就藏在不远的地方看。哦,别误会,不是不信你,而是怕你的信息不准。我那个马仔叫黑仔,跟了我好几年了,一出事不到半小时就把警察带到酒店来。我操,真是什么人都不能相信。”

    “我也不能信吗?”魏力说。

    “你例外,哈哈。”

    这时魏力的电话响起,魏力拿起来一看,就说:“崇东你先坐坐,我听个电话。”

    说完便走出门外,这才对着电话说:“老板,有事吗?”

    “那个烂全的事怎样?”

    “你看看今天的厦海日报就知道了。”

    “哦,那不用看,听你的口气就知道了。那么快就完了?”

    “不快不成,这人口风不严,蛇王的事如果传到白崇东那里,我们以后还怎样合作。”

    “好样的,这事有手尾没有?”

    “一点事也没有。”

    “哈哈,你是怎样做到的?”

    “见面再说。”

    “好吧!还有,你手上的客户是哪些人?”

    “一群明星,每个月消费几十万。还有太太俱乐部一帮富婆,以及几个渔商,剩下的就是零零散散的几个老板。但都是吸冰毒和麻古的。”魏力往包房里瞟了一眼,又说:“现在刚开始和白崇东谈,如果谈成了,他才是主要客户,冰毒、麻古、海洛因他都要。而且他说,想拓展欧美市场呢!”

    “嗯,很好啊!人是要往高处走的。另外,你现在守着这帮高端客户也不是长久之计,再发展一下本地市场如何?”

    “本地市场?”魏力皱了皱眉头。“本地的我不想做,人员复杂,风险太大了。”

    “放一万个心吧!做本地市场的好处是可以发展人脉,你单靠一个白崇东,他一出事,你就吃西北风了。我到时安排一个人给你,你就等着退居幕后吧!”

    “真的没有风险吗?老板有什么好主意?”

    “哈哈,见面再说吧!山人自有妙计。”

    魏力撇撇嘴,他不喜欢对方嘻哈打闹的腔调。收起电话,魏力回来包房,对白崇东说:“怎么还不点菜?”

    “等你啊!你看吃些什么?”

    “我对吃不讲究,你点吧!”魏力懒洋洋地说。

    “呵呵,我对吃倒是讲究的,那我就不客气了,就我点吧!”白崇东叫来了服务员,说道:“来一份红烧石斑,一份鲜椒炒蛏子,一份烤三文鱼片,一份芝士野菌焗龙虾……唔……什么汤好呢!就来一份鲍鱼鸡汤吧!”

    ……

    监狱饭堂里,李景嗅了嗅酸菜的味道有点变味了,便从饭碗里拨出来,然后拿起一支生抽往饭里淋几下,拿筷子搅了几搅,张口就吃,一边吃一边往王杰华那里看去,那副眼神,有点虎视眈眈,其欲逐逐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