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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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厄运

    thu apr 16 05:57:37 cst 2015

    药厂本来起死回生有了一点希望,苑介也日渐自信,想回头捋顺一下企业内部的事物,不曾想与财务科长张美丽一席谈话让他心里惴惴不安。张美丽方才的话说明她彻底掌握了他几年来的所有问题。不用上纲上线,这些问题他自己知道严重到什么程度。他今天才感到他原来任用财务科长的能力是那样的低下。隐隐中他有了一个不祥的预感,说不定哪一天,他会因为这些问题而螳螂入狱!他忽而又想到,这都是天意,他奇怪这个社会,为什么让他们这些企业的头头如此的放任,为什么连一点监管举措都没有?也怪矛盾的,工作中喜欢我行我素,仰首是天,颌首是地;出了事就感觉上面不该这么放任。不过假设企业经济管理有一套完整的制度和监督机制,他就不会在自己的人生路上留下那么多地雷,整日提心吊胆,唯恐不小心什么时间爆了!可话又说回来,上面这些人都是搞政治起家的,谁懂得经济?有的人干了一辈子水利,有人干了一辈子军人,后来也指挥一方经济,岂不天大笑话!

    从张美丽科长的话语中他还察觉了另外一个问题,就是以前的账目混乱程度严重,漏洞百出。有时他挺佩服任大摇的,看看他用的这些人,比如张美丽,这把手干什么都会滴水不漏!他庆幸张美丽的这一番谈话给他拨了一瓢冷水,让他冷静了不少。不要扯了,什么你的人我的人,到头来真的不知道到底是谁的!如果张美丽肯于帮助就好了,他想赖上张美丽,全权委托她,即使最后她不出头相助,也不至于陷害他。女人是善良的,面对真诚和信任,她肯定不会看他的笑话。

    他说不出为什么,他感觉自己一切都走到了尽头。犹如在洪水中漂浮挣扎的一只老鼠,葬身于河底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几年来,他习惯了前呼后拥的感觉。这几个月他寂寞、冷落,就是原来的那些老同事对他也是表里不一。尤其这次回锅三一二制药厂,他才发现他是孤独的,身边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他不敢想象有哪一天他下来了,不承担任何职务了,甚至说不慎被双规或判刑了,周围的人又会对他怎样?

    苑介感觉他的厄运又一次降临了,正当他松一口气的时候,接连有几个市场传回信息,说这批药临床用了以后病人有一种特殊的反应,纷纷要求退货!

    苑介神经立马紧紧地绷了起来,“是不是热源问题?”

    “不是,患者用后不发烧。”业务员说。

    “那怎么回事?” 苑介有点莫名其妙。

    “不知道,医院说很少碰到这样的用药反应。”

    “都什么症状?”

    “患者用后不到半个小时就浑身抖索不停。”

    苑介拿支烟在手里转转,来回地走,“你这样,去把贾达夫给我叫来。”

    业务员出去了,苑介坐立不安。这不是一两家的信息反馈,而且几乎是同时的,说明问题是很严重的,不可挽回的。刚见到回头钱,刚准备研究偿还工人集资款,就又出差头了。

    贾达夫进来了,苑介赶忙起身迎过来,手一摆,“这边坐。”这一阶段苑介老客气了,恐怕有哪个地方慢待了谁。贾达夫已经从业务员那里知道了苑介找他的意图,他坐在沙发上等着苑介的问话。

    “请教你一个问题。” 苑介很诚挚地说。

    “谈不上请教,你说。”贾达夫瞅着苑介。

    “咱们这批药打上以后患者浑身直抖,这是怎么回事?”

    贾达夫没有马上回答,他略略沉思,这是他自进入药厂以来第一次遇到的。他想只有先了解一下动物实验情况,另则还要了解原料采购的状况才能有一个大致的结论。因为除此,是没有那个地方可以具体解释这个问题的。

    “好多地方都纷纷要求退货,这真是阎王要我三更死,我绝不会苟延残喘到天明啊!” 苑介绝望第拉着长音。

    贾达夫瞅着苑介那穷困潦倒的架势,察觉人这个东西有时候挺怪的。就说苑介吧,得志的时候专横跋扈,惟我独尊。落魄的时候服服帖帖,唯唯诺诺,甘当孙子。现在这时候他老实了,忘了刚来的那个牛逼劲了:坐在老板椅子上,对他说,‘技术这一块以后由扈蓂全权负责……’结果怎么样?死到临头了才后悔,早干啥去了?

    动物室的实验员过来了,贾达夫瞅着实验员:“这批药实验兔子有什么反应?”

    “没用兔子。”实验员说。

    “为什么?”

    “也没有能用的兔子啊,质检的没办法就用鲎试剂作的。”

    “那好,你回去吧。”

    “供应科是谁抓的这次原料?”贾达夫问苑介。

    苑介马上把供应科主抓这次原料采购的人叫了过来。

    “你在什么地方采购的原料?”

    “各个杀猪的散户手里。”

    “为什么不去屠宰场批量现场收购?”

    “我们不是欠人家那么多钱么,他们也不和我们发生业务。”

    “那我明白了,你回去吧。”贾达夫说。

    细胞生长素这个药的主要原料是动物脑组织提取,一了解贾达夫就明白了。任大摇那个时候的原材料采购是安排了专人在现场蹲守,拉去一个大冰柜,取出一个鲜脑就立马放到冰柜里。市场上那些杀猪的散户就没法想象了。什么脏的、臭的、变味的、长毛的什么样的都有。用这样原料不要说作药,就是喂狗都不吃。

    “你认为这是什么原因?” 苑介急的直转圈儿。

    “是毒性问题。”贾达夫很确切地说。

    “你是说这个药液里有毒?”

    “确切地说应该是一种毒素!”

    苑介瞪着眼睛瞅着贾达夫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