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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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移花接木

    sat apr 04 08:19:38 cst 2015

    汪宝乐的尸体还在包间里,歌厅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这是一条人命,不是闹着玩的!任大摇掐着腰、仰着脸、闭着眼睛沮丧地停在那儿一动不动。少顷,他睁开了眼睛异常严肃地说:“这个事情我们必须和汪宝乐的家人有一个交代,和厂子职工也得有一个合理的交代。再说,汪宝乐活着时候和我们朋友一场,怎么也不能让他带着这样的名声走!”

    “那是,汪宝乐还有孩子呢……”裴丕子低着头应和着。

    老板娘也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她在门口转来转去,实在等不及了,一把拉开任大摇包房的大门看着任大摇:“你们研究的咋样了?如果实在没招我就去派出所自首。也许该我倒霉,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你个屌娘们,关键时候就知道想你自己!”裴丕子白了她一眼跟着骂了她一句,便转过头和任大摇说:“我看不行就送医院去,按程序抢救一下,这一步怎么也得走。”

    任大摇不愧是药厂一把厂长,考虑问题总比别人全面。裴丕子的话一下子就让他心里一亮。是啊,送医院去!马上就拉走,不到当地医院,远远地,拉到别的地方,越远越好。这样就回避了这个环境,切断了第一现场,免得这事儿再节外生枝。另则,离开这个地方我们的合作企业也很难知道内情。否则,对我们三一二制药厂影响也太坏了!

    “可是,车怎么雇?那帮出租司机的嘴是根本捂不住的。”

    老板娘一听要拉走,拉到别的地方,心里顿时开了花。立马接过话茬,“我家有一台轿车,你们去哪儿?让我们家那一口子送你们。”

    任大摇心头一喜,立时想到离这儿一百多公里的潮阳市医院。这家医院是药厂十多年的老客户,有不少铁杆朋友。他让老板娘的男人把车开过来,裴丕子和巴二刚将汪宝乐尸体从屋子里抬出,塞进车里,抱到后座中间固定好,摆好姿势,裴丕子和巴二刚一面一个人掐着汪宝乐的胳膊。这个时候也谈不上什么害怕不害怕,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任大摇还不放心,又找出来一顶毛线织的套帽往其头上一扣,伪装好后端量了一下,感到谁看见也不会想到这会是一个死人,这才上路!

    夜静悄悄的,郊区的路面很窄,没有路灯。深邃的夜幕里笼罩着一股阴森和恐惧。车上的几个人个个心照不宣,他们都是为了掩盖一件不能启齿的丑陋事件。

    “怎么样,可以走了吗?”司机朝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任大摇征求着意见。

    任大摇心思重重地扫视了一眼后座,点了点头。司机这才开始发动车子。吐噜噜,吐噜噜噜……车子很破,是一台马上就要大修的桑塔纳。加之外面天气寒冷,车子发动了三四次才打着火。任大摇的心跟着车子的马达声紧一阵慢一阵,千万别再出什么差头了,今晚这事够多了!他心里祷告着。终于车子的怠速趋于了平稳,马达声也较方才柔和了一些,看样子也许会将就到地方。可是车子吐鲁了半天却不上温度,跑起来发动机嘎啦嘎啦地响。任大摇坐在车子的副驾驶座位上,脚下有些发凉,他不时回头望。一个活蹦乱跳的活宝汪宝乐,转眼间就成了一堆臭肉!以后再也听不到他那些俏皮话,看不到他的音容笑貌,剩下的只有回忆。他突然变的似乎很近,又那么遥远;那么清晰,又那么模糊。唉,其实人就是那么回事,一觉睡下去谁也不知道第二天还能不能穿上鞋子。来的时候欢天喜地,一转眼这个地方竟成了汪宝乐的不归之路!

    裴丕子和巴二刚掐着死者汪宝乐的胳膊,没有一丝胆怯,那种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们还在惊诧之中,他们还来不及因为一个没有生命指征的躯壳而畏惧。他们都比往常精神百倍,眼珠子贼溜溜地不时转动。

    “你这台破车,会不会把我们扔到半路上啊?”任大摇心里没有一点底。

    “放心吧,就是扔到半路我也负责整台车把你们送到目的地。”司机说。

    “你也太抠了,歌厅生意那么好,怎么弄了这么一台破车?”

    “我是刚学,弄台破的不怕撞!”

    “也是,”任大摇瞅着司机,“像今晚这样事以前有过吗?”

    “大哥,你就别往这上面提了。我这心都要停跳了,谁经过这么大的事啊!”

    “这有啥呀,人生谁不遇到过一两次惊心动魄的事儿啊。再说了,我们也不会讹诈你。这不,我们这么做也是救你一把呢。”

    “那是,我记得你们。恩人,恩人啊!”司机夸张地提高了声音说着。突然发现路面有一块石头,急忙一个刹车,后面的人颠了起来。汪宝乐尸体一下子从后座上滑下去,裴丕子和巴二刚费尽了吃奶的力气才给他又架到了后座上。

    “这个汪宝乐也是,多少年就是这样,早上喝,晚上喝。一顿饭可以没有菜,也可以没有饭,就是不能没有酒。开始是胃喝坏了,吐了几次血。后来药厂中层干部体检,说他是酒精肝,已经有了二度硬化。”裴丕子话语中带有一点埋怨。

    “嗨,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巴二刚停了一下,感觉汪宝乐的胳臂有些发软。转而又道:“这就怪了。你说鞠半仙死了这么长时间,胳膊腿咋还软乎乎的?” 巴二刚愣愣瞅着裴丕子,那意思是有一点怀疑汪宝乐是不是还没有死?

    “据说脑出血病死的都这样,而且脸色还好看呢!”任大摇接过话头。

    “都说人是死沉死沉的,真不假。汪宝乐能有活着的时候两个沉!”裴丕子嘟囔着。他伸手给汪宝乐正了正帽子,又说,“这小子真正的死在花下,够上一个风流鬼。你看他平日生活也是,不知他从什么地方搞来那么多钱,大都是泡在饭店里吃喝。我去过他的家,可他的家里却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裴丕子说到他家,任大摇突然想到:是啊,这么重要的事差一点给忽视了!应该给汪宝乐家里打个电话告诉一下,否则事后有口难辨。正好看到前面出现了一个小卖部,里面还亮着电灯。任大摇便让车在房头黑暗中停下来,和巴二刚说:“你和汪宝乐儿子熟习,去这个小卖部用公用电话告诉他家一声。”

    “怎么说?”

    “就说他爸爸汪宝乐突然病重,好像脑出血。我们正往医院送!”

    巴二刚松开汪宝乐的胳膊,口中念念有词:“汪宝乐你别见怪,弟兄们这都是为你好,你说你嫖小姐累死了,我们就得委屈你了,折腾你一段路。你好好坐着别倒了,我给你儿子打个电话。如果不这样你死了倒一了百了,你的孩子以后就没法见人了。你别见怪啊!”

    任大摇不耐烦地催道:“别屌神叨叨的,赶快下车去卖部看看!”

    巴二刚旋即下车进了小卖部,一看还真的有公用电话。他一下子就拨通了汪宝乐儿子的电话:“喂,汪胖子吧?有一个事和你说一下,你爸不行了,病的很重。”

    汪胖子是汪宝乐儿子的绰号,真的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汪胖子百分之百地遗传了他父亲的因子,从身体的形状上看,简直就是汪宝乐年轻时候的翻版。汪宝乐儿子接了电话马上慌了,巴二刚怕说露了馅,赶忙说,“咱们任厂长在这儿,我出去喊他,让厂长和你说。”

    汪胖子一听任大摇在老爸身边,心也就放下了一半。任大摇下了车进屋接过电话:“喂,我感觉你爸可能是脑出血,现在什么都不明白,多数是不行了。我们现在正往潮阳市中心医院送呢,你那边要做好最坏的准备啊!”

    汪宝乐儿子是在312制药厂的设备科任职,与巴二刚岁数相差不多。便马上打了一辆的士,连夜向潮阳市驶来。

    这边任大摇带着车,连夜跑了两个多小时拉着汪宝乐的尸体进入了潮阳市区,巴二刚马上就提前给医院神经外科的一个主任打了电话。这些年跑医药销售,省里好多市级医院临床都有医生朋友。车子一到,病房马上抬出了一副担架,七手八脚把汪宝乐抬进急救室。

    医生首先检查了一下眼睛,而后又听了听心脏,然后将听诊器一卷揣到了兜内:“不用抢救,这个患者早已死了!”

    “别呀,那你也得抢救啊,万一抢救过来呢!”

    “真的,一点意义都没有。送太平房罢!”医生态度坚决。

    巴二刚急忙走向过去,把医生拽到墙角,凑近耳朵悄声嘀咕了几句。

    换一个别人,就是说破嘴皮子医生肯定也不会做这无谓的抢救。巴二刚是他多年的老朋友,更是临床上业务合作的伙伴,无法推辞。便按着巴二刚和任大摇的意思走程序抢救了一气。胸外按压、抱球、心前区电击、心电记录。不为别的,一是为了制造假象,回避汪宝乐的真正死因;二是花几个钱形成费用,也好和其家里有个交代。

    任大摇觉得事情还不完美,死于什么必须要有一个确凿证据,以免事后谁提出什么疑问。所以,他和主任说要拍一个脑部ct。

    “这个不行,医院都是给活人拍,哪有给死人拍的?”主任说。

    “我们愿意出两倍的价钱,主要是想给他家属一个交代。”任大摇说。

    “不是钱的事,除非有公安局的介绍信,否则ct室都不会干。”

    任大摇早有准备,刷——,一叠现钞塞进主任兜内。“这事你安排吧,涉及ct室你放心,我有朋友在那儿。”

    “你原来这儿有朋友?”巴二刚见主任进了里屋,放低声音问。

    任大摇反感地白了他一眼,“就你这脑袋回去应该去当仓库保管员!”

    主任态度好像没什么变化,任大摇感觉这事成了,因为他没有拒绝。果然,主任在里面拿起电话:“喂,ct室么,谁的班?这样,有一个死者,涉及一桩纠纷。派出所……”

    任大摇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看样子这个主任已经是老油条了,比我们还会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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