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长横
——给他矛与盾，远比我们为他执掌，要强的多
长赋因为答应过母亲，要在午饭前回去，于是长赋捧着《灵妖之约》辞别了老学士。老学士在他临走前告诉他，要是不懂，就来询问。他随时欢迎。
看着长赋离去的背影，老人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莱莱已经做好了午饭，呼唤着她的爷爷。而凌魟学士则让莱莱把食物端到客厅来吃。因为，他还要守着门外那些被晒的书籍。莱莱端来了两盘食物，一盘放在了凌魟的面前，一盘放在了自己的手边。
“这个小孩问的问题有很多。”莱莱放下盘子说道。
“是的，一个非常聪明的小孩儿。”凌魟点了点头，从盘里抓起了一只龙虾说道。
“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他。”莱莱说着，把自己手上剥好的龙虾放到了凌魟的盘子里。
凌魟放下尚未剥完的龙虾，捻起盘中已经剥好的吃了。说道：“会对这个世界说为什么的小孩儿，我都喜欢。”
“你会把他培养成下一代学士么？”莱莱说着，吃了一口自己盘中的食物，又伸过手把凌魟放下的虾取来剥了。
“不会。”凌魟学士肯定道。
“为什么？”莱莱把剥好的虾塞进了凌魟的口中。
凌魟学士望着门外的天空，悠远地说道：“因为他的世界，远远不止在这里……”
“如果有的选择，我想一辈子在这儿！”莱莱说着，停下了手头的动作，“我不想离开你，爷爷。”
“那是王室，”老人说着摇了摇头，“没得选择。”
“他们会把我怎么样？”莱莱有些担心地问道。
“给你举办婚礼，加冕王冠。”老人微笑道。
“可我不喜欢那儿，”莱莱有些难过，“爸妈走后，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那也没有办法，”老人无奈地说道，“我们是臣子，与国王互相理解，是我们的前提。”
“可我怎么也想不到，我们的老师竟然是当今的王长子，”莱莱有些悔恨地说道，“最可恶的，他比我大十岁呀。十岁。”
“大你十岁又怎么了，你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凌魟说着眼眶湿湿的。
“您跟我一起去帝都吧。”莱莱红着眼睛说道。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老人红着眼眶，声音却十分坚决，“我们是臣子，与国王互相理解，是我们的前提。而我是敦守镇的学士。我曾在诸神之前立誓：我愿尽我所能，教化敦守，致死方休！”
莱莱沉默了，眼泪止不住得往下落。
“我想你，爷爷。我会很想很想你。”莱莱说着，又剥了一个龙虾放在了凌魟学士的盘子里。
“我只希望你，可以做好一国的王后。不要因为自己的私利，去修改这些存在了千年的规律。也不要为了我，去抹杀这些更古的誓言。”
“我知道的，如果誓言不算誓言，这个世界将会是一个什么样子。”莱莱用臂弯擦了擦眼泪，故作坚强地说道。
“知道就好，”老人望着门外的天空，“所有的幼鸟，日后都将独立地飞翔……”
听完这段话，莱莱趴在桌子上哭了，再也吃不下午饭。
●════════════════════●●════════════════════●
长赋回到了家，父亲也从村外回来了。他放下一袋子海食，从怀里掏出了两个金戒指。
“怎么样？”母亲从里屋出来，关切地问道。
“还可以，国王下发的海产都很新鲜。”父亲点了点头，端过桌子边的清水。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件事。”母亲瞥了他一眼说道。
“下个月就是婚礼，炎策会在那个时候出来竞选。”父亲神色凝重地说。
“支持的程度呢？”母亲似乎很关系这件事。
“你知道的，每隔三代就会有一轮竞选。向棱是向王室的最后一代。”父亲有些无奈。
“我知道，”母亲说着有些着急，“我问的是支持的程度。”
父亲叹了口气说道：“比向王室高……”
“你们在说什么？”长赋从房间里捧着书出来。
“没什么！”母亲轻轻带过了之前的谈话，问道，“你呢，你去凌魟学士那儿怎么样了？”
长赋坐在饭桌上，把这本厚重的古书翻开，答道：“还不错。凌魟老头儿给了我这本书。”
“让我看看。”母亲把长赋手中的书拿了过来。
才看过了封皮，母亲的眉头就紧紧地皱在了一起：“为什么不是关于‘珠宝师’的？”
“妈妈。我不想当珠宝师。”长赋拒绝地说道。
母亲看了一眼长赋，又看了看书，接着说道：“不想当珠宝师可以去做点别的，比方说，做一个学士。做什么都比这该死的‘灵妖师’①强。”
“什么是‘灵妖师’？‘灵兽师’么？”长赋一脸疑惑地问道。
“总之，不去碰就对了。下午回到凌魟学士那儿，把这本书还给他！”母亲说着，把书粗鲁地合上，丢在了门边的架子上。在她的眼里，这本书就像是一个可怕的瘟神。
“我不！”长赋有些不高兴地说道，“这是我朋友给我的东西，你不要乱丢！”
长赋跳下凳子，一把把这本书抱在了怀里。
“朋友？”父亲的语气里露出了诧异的曲调。
“是凌魟老头儿。”长赋解释道。
父亲显出了欣赏的笑容。母亲却有些反感，说道：“你跟凌魟学士成为朋友我很高兴。但是，妈妈请求你，别看那书！”
“为什么？”长赋实在是不理解母亲为什么这么反对自己翻阅这本书，他强调道：“妈妈，我知道你很爱我，我也很爱你。但是，我跟老学士许诺过，就算这本书中藏有鬼神，我也不会退缩。因为，面对恐惧的办法就是直面恐惧的本身！”
“胡说！”母亲此刻突然发起火来，一把抢过了长赋手中的书。她摸了一下脖子上的项链，一个拿着灯笼的骷髅出现在母亲的身后。母亲把这本书放在灯笼的火焰上，坚决地说道：“要么你把那本书还给老学士，要么你就永远欠他一本。”
小长赋看见母亲身后燃火的骷髅睁大了眼，惊慌之余又不理解，于是小长赋的脑袋像是炸了一般，大叫道：“妈妈，鬼神！鬼神！”
母亲的眉毛跳了一下，骗他道：“是的。这就是这本书里的鬼神！你已经见过了。所以这本书别再碰了。”
长赋惊吓地跑进了里屋。母亲看见长赋如此惊慌的样子，狡黠地笑了。父亲在一旁看着，摇头笑道：“真有你的。”
突然长赋从里屋拿出了一根空心的长棍，他指着燃火的骷髅大声示威道：“离我妈妈远点！你这个丑陋的鬼神！”
说完，长赋举着棒子打了过来。
父亲跟母亲都吓坏了，他们没想到小长赋会有这样的举动。
父亲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一把抓住长赋手中的长棍，问道：“你在做什么？那是你母亲的灵兽。”
“长横！”母亲有些懊恼。他怎么会告诉孩子这些。
“有什么关系！”父亲坚定地反驳道，“他是灵妖国的子民，流魅一族的事他迟早都会知道。”
母亲听完捂住嘴哭了起来，她说：“我们就这一个孩子啊……”
“我跟你一样痛心！”父亲强调道，“把你的灵兽收起来。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吧。”
母亲抹了把眼泪，拿右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金色项链，燃火的骷髅便消散在了空气中。
“你会让他当‘灵妖师’么？”母亲十分悲伤，双眼里充满了绝望。
父亲把母亲怀里的书拿了过来，母亲却突然发软靠在了墙上：“我们要怎么办。我只有这一个孩子。”
“保护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强大到足以震慑他人！”父亲说着蹲下身抚摸着母亲娇柔的背脊，“给他矛与盾，远比我们为他执掌，要强的多……”
母亲张开双臂，倾尽全力地拥抱着父亲：“我只希望他平安地活着。”
“他会的，我保证。”父亲说着深情地吻了一下母亲的嘴唇。
长赋在一旁静静地瞧着，对于父母之间的谈论，他似懂非懂。但是，他现在更关心的问题是母亲为什么会哭。只是一本书而已。
于是长赋走到父亲的面前，请求道：“我要把书还回去，爸爸。”
父亲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他才刚跟妻子谈妥，不明白儿子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妈妈好像很讨厌这本书，”长赋说着，抚摸着母亲脸上的泪渍，“我不想她难过。”
父亲的脸色豁然开朗，这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你可以为了妈妈放弃自己的承诺吗？”父亲把长赋搂在怀里问道。
“如果只有两个选项，我会选妈妈。”长赋说着，低下了头。看的出，他在为自己的承诺自责。
“我爱你，宝贝。”母亲忍不住拥抱着孩子，在他的脸颊边使劲地亲吻，最后她捧起长赋的小脸，亲切地说道：“但是这个世界不可以没有诺言。”
长赋一脸迷茫地望着她。母亲微笑了一下，继续说：“比起你，我更相信你的父亲。”
“你同意了？”长赋高兴地叫起来。
“是的，”母亲微笑着把长赋抱了起来，“你可真是个贴心的棉球。”
“我爱你，妈妈。”长赋在母亲的怀里捧着母亲的脸使劲地亲吻。
“我也是。”
●════════════════════●●════════════════════●
天空灰色的，像被蒙上了一层薄纱。圣泉边的水位已经涨满了整个水池。长横带着长赋站在圣泉边，指着黑漆漆的神树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一个鬼神。”长赋排斥道。
长横楞了一下，拿眼睛瞧着他说：“它才不是鬼神呢。它是我们流魅一族力量的根源。”
“我们走吧，我不喜欢在这里。”长赋牵着父亲的手，想要离开。
“你不想捕捉灵兽了么？”长横问道，语气有些诧异。
“捕捉灵兽跟这棵该死的树有什么关系？”长赋还是不相信这棵怪树能给他带来什么。
“关系可大了，”长横强调道，“都说了它是我们流魅一族力量的根源，你等着。”
长横从水池里捡起了一片神树树叶，借着浑浊的月光看了看，自言自语道：“不错，是神树的树叶。”
接着，长横把树叶递到长赋的面前，说道：“嚼碎它。”
长赋睁大了眼睛，望着眼前这个如同婴儿的手掌般肥硕的树叶，皱褶眉头，说不出话。
“不想学吗？那走吧。”长横故作失落地说道。
可长赋不等父亲丢掉手中的树叶，便伸手抢了过来，塞进嘴里吃了。
“你吞了？”长横有些诧异。
“是的！吞了！”长赋的眼角有一些泪水。他屈辱地望着自己的父亲，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逼着自己吃了这么难吃的东西。
“我只是叫你嚼碎它。”长横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又不说清楚！”长赋有些难过，他敢说，这是他吃过的最难吃的东西。味道尝起来，有股血的腥味。
“算了，我去树上给你取。”
说着长横转了转手中的戒指，几股泛着白光的液体从长横的眼角流出，沿着长横粗犷的面容，滴落在圣泉的上方。就在这些银白的液体将要粘连到水面上时，它们四散地散开，围绕着漂浮了起来。
“光神众——闪弧！”长横小声地说道。
这是一种小巧的灵兽，小巧得就像天空中那些微弱的星辰。它们全身闪烁着耀眼的白光，在漆黑的夜色下，是如此的明媚与耀人。
长赋禁不住“哇”了一声，拿手指轻轻地去戳。可长赋才刚刚碰到，这些闪光的沙硕就像被风吹开了一样，顺着长赋发力的方向游去。
“真好玩儿。它们就是灵兽么？”长赋问道，开始追着这些萤火奔跑。
“不光是它们，还有你今天看到的骷髅，它们都是。”长横解释道。
“我知道，”长赋停下脚步，认认真真地说道，“我只是不知道该怎样迎合妈妈。”
“所以那出是你演的戏？”长横惊讶地望着自己的孩子，他可没有想到一个五岁的孩子会有如此的睿智。
“是的。妈妈要我学习珠宝师，而珠宝师所打造的珠宝，就被称之为灵兽的‘门’。用自己的意志去触摸它，就会打开这道门，放出体内的灵兽。妈妈抚摸了她的项链吧？所以我断定那是一只灵兽。只是我不明白，妈妈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还有她所说的，似乎我今后一定会死去一般……”
长横看着眼前这个聪明的孩子，沉默了半晌才说道：“你很喜欢问为什么。但是，绝大部分的为什么，只有你自己才可以解答。别人帮不了你，谁也不能。”
“包括你们吗？”长赋有些失落，他的眼神中藏有一丝悲伤。
父亲坚决地说道：“是的，包括我们。”
长赋有些伤心，他揉了揉眼睛说道：“难道你不爱我吗？爸爸？”
长横听到抿了一下嘴唇，半蹲下身子，两手扶住长赋的肩膀，温柔地说道：
“我爱你，孩子。你跟霜华就是我的全部。但是，你要明白，就是因为爱你，才想要你更加独立下去。迟早有一天你会离开我们。如果这个国家继续这样发展下去，也迟早有一天会崩溃。那时候，能把你的生命掌握在手中的，也只有你自己。要记住，不论将来你有多强大，或者多渺小，你都一定要顽强地活下去。因为你，承载着我们所有的爱！”
长赋望着父亲落下了眼泪，他虽然半知半解，但父亲深情地目光，穿透他的胸膛，挤压着他的心脏。让他感觉到一种灼热的温暖。
“好了，放进嘴里嚼碎它。”不知什么时候，这些闪光的灵兽已经从神树的树梢上摘下了一片树叶，摊放在了长横的手中。
长赋从父亲手里拿过树叶，瞧了瞧，张开嘴送了进去。那口感吃起来就像生肉与脆骨，树叶中的水分被挤压出来，味道充满着血腥。与其说长赋正在嚼神树的树叶，倒不如说他正在嚼一个婴儿的嫩手。
“继续嚼，嚼碎它。”父亲在一旁指挥他。
长赋指着自己满得快要溢出来的嘴巴“唔唔”地抗议。那是在告诉长横，他的口中已经被汁液涨满了，不能再嚼了。
“继续嚼，”父亲命令道，“不要担心。”
长赋瞪了父亲一眼，但嘴巴还是很听话得继续在咀嚼。突然，长赋感觉口中的汁液全都消失不见了，似乎被自己口腔里的粘液吸收了。
“继续嚼。”父亲在一旁点头命令道。
汁液被吸收后，长赋的嘴里又腾出了一些空间，咀嚼的力度也随之增大了些。
这树叶在长赋的口中一点点减少，最后融化得连渣都不剩，
长赋很奇怪，他拿中指伸进自己的喉咙，却发现里面根本就没有异物。
“不可思议！”长赋惊叫道。可还不等长赋惊叹完，长赋就感觉自己的全身火辣辣的烫。他的手脚泛起了鲜红的颜色，脸颊也是红彤彤的，像是体内有火焰在燃烧着一般。
长横看到这个情况，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去剥长赋的衣服。
“你要干嘛？”毕竟是在外面，长赋有些害羞。他抗议地抓着自己的衣服。但是却越来越觉得没有力气，抵抗的手也软了下来。
“帮你降温。你体内流魅一族的血液已经被唤醒了。”长横说着把长赋的衣服全都扒了下来。
“我很难受，爸爸……”长赋浑身烫地如同一枚红炭，他口中吐气连连，“爸爸……”
长横并没有理会长赋的不安，把已经光秃秃的长赋放进了水池里。只听见“呲”的一声，圣泉里的水像炸开了锅似的向上冒着腾腾的白烟。
“现在你要努力保持清醒，”长横开始指点他，“胸口闷么？”
“闷！”长赋急促地说道。
“很好！”长横点了点头，“现在你闭上眼睛，不要受外界的影响，把你心中那一团燥热的血液移动到你的全身。”
“怎么移？我好闷！”长赋有些慌张地问道，“我感觉我的胸口快要炸了！”
“呼吸，”长横冰冷冷地说道，他的表情有些严肃，“听好了，首先，你不会死。神树的树叶没有毒，它只是用来激活我们体内藏匿的流魅之血。其次，当流魅之血被唤醒后，你会全身燥热，温度可至沸点。因为，我们流魅一族要与灵兽共存的关系，身体内的各个器官都会发生变化，成为可供灵兽寄存的‘巢’。而每一个‘巢’内部的循环结构都不相同，因此我们的体内会形成许多的血脉回路，它环绕穿插在我们的每一个器官里，错综复杂。有第一次开血时的天然回路，也有后天可以增强的隐藏回路。灵兽的习性是越强大的‘巢’越能更安定地接纳它们……
“这样说，强大的‘巢’用来接纳强大的灵兽；细小的‘巢’用来接纳弱小的灵兽。如果弄错了，把强大的灵兽错误地放进了细小的‘巢’中，那因为这个器官无法储纳这么强的力量，就会产生碎裂，严重的话还会导致这个器官的坏死。灵兽也会因此而永远地背弃你。”
长横看见长赋脸上的表情要平缓了多，知道他已经靠呼吸忍住了建‘巢’时的疼痛，继续说道：“但是我所说的，对你而言太为时过早。而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开启流魅之血，任由它在你体内沸腾，穿梭。这样，才能筑成良好的‘巢’。看样子，你已经习惯了这种疼痛了。”
长横看见长赋已经进入了假寐状态，便很满意地松了口气，然后把右手一伸，说道：“闪弧——收！”
长横说着把天空里飘扬的闪弧召集到了自己的手心，然后抹在了眼睛上。这些明亮的银色粉末汇集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道如同银河一般闪耀的眼泪，往长横的眼角里钻了去。长横的眼睛发着光，就如同巫师在他的眼中施下了照明的魔咒。
●════════════════════●●════════════════════●●════════════════════●
①灵妖师：本意是“灵兽师”。因为长赋对“灵兽师”耳熟能详，而母亲为了阻止长赋成为“灵兽师”，但又害怕自己的阻拦成为对长赋兴趣的助力，所以才编出来的一个名字。只是这个名字编的比较差劲。
(本章完)
长赋因为答应过母亲，要在午饭前回去，于是长赋捧着《灵妖之约》辞别了老学士。老学士在他临走前告诉他，要是不懂，就来询问。他随时欢迎。
看着长赋离去的背影，老人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莱莱已经做好了午饭，呼唤着她的爷爷。而凌魟学士则让莱莱把食物端到客厅来吃。因为，他还要守着门外那些被晒的书籍。莱莱端来了两盘食物，一盘放在了凌魟的面前，一盘放在了自己的手边。
“这个小孩问的问题有很多。”莱莱放下盘子说道。
“是的，一个非常聪明的小孩儿。”凌魟点了点头，从盘里抓起了一只龙虾说道。
“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他。”莱莱说着，把自己手上剥好的龙虾放到了凌魟的盘子里。
凌魟放下尚未剥完的龙虾，捻起盘中已经剥好的吃了。说道：“会对这个世界说为什么的小孩儿，我都喜欢。”
“你会把他培养成下一代学士么？”莱莱说着，吃了一口自己盘中的食物，又伸过手把凌魟放下的虾取来剥了。
“不会。”凌魟学士肯定道。
“为什么？”莱莱把剥好的虾塞进了凌魟的口中。
凌魟学士望着门外的天空，悠远地说道：“因为他的世界，远远不止在这里……”
“如果有的选择，我想一辈子在这儿！”莱莱说着，停下了手头的动作，“我不想离开你，爷爷。”
“那是王室，”老人说着摇了摇头，“没得选择。”
“他们会把我怎么样？”莱莱有些担心地问道。
“给你举办婚礼，加冕王冠。”老人微笑道。
“可我不喜欢那儿，”莱莱有些难过，“爸妈走后，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那也没有办法，”老人无奈地说道，“我们是臣子，与国王互相理解，是我们的前提。”
“可我怎么也想不到，我们的老师竟然是当今的王长子，”莱莱有些悔恨地说道，“最可恶的，他比我大十岁呀。十岁。”
“大你十岁又怎么了，你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凌魟说着眼眶湿湿的。
“您跟我一起去帝都吧。”莱莱红着眼睛说道。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老人红着眼眶，声音却十分坚决，“我们是臣子，与国王互相理解，是我们的前提。而我是敦守镇的学士。我曾在诸神之前立誓：我愿尽我所能，教化敦守，致死方休！”
莱莱沉默了，眼泪止不住得往下落。
“我想你，爷爷。我会很想很想你。”莱莱说着，又剥了一个龙虾放在了凌魟学士的盘子里。
“我只希望你，可以做好一国的王后。不要因为自己的私利，去修改这些存在了千年的规律。也不要为了我，去抹杀这些更古的誓言。”
“我知道的，如果誓言不算誓言，这个世界将会是一个什么样子。”莱莱用臂弯擦了擦眼泪，故作坚强地说道。
“知道就好，”老人望着门外的天空，“所有的幼鸟，日后都将独立地飞翔……”
听完这段话，莱莱趴在桌子上哭了，再也吃不下午饭。
●════════════════════●●════════════════════●
长赋回到了家，父亲也从村外回来了。他放下一袋子海食，从怀里掏出了两个金戒指。
“怎么样？”母亲从里屋出来，关切地问道。
“还可以，国王下发的海产都很新鲜。”父亲点了点头，端过桌子边的清水。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件事。”母亲瞥了他一眼说道。
“下个月就是婚礼，炎策会在那个时候出来竞选。”父亲神色凝重地说。
“支持的程度呢？”母亲似乎很关系这件事。
“你知道的，每隔三代就会有一轮竞选。向棱是向王室的最后一代。”父亲有些无奈。
“我知道，”母亲说着有些着急，“我问的是支持的程度。”
父亲叹了口气说道：“比向王室高……”
“你们在说什么？”长赋从房间里捧着书出来。
“没什么！”母亲轻轻带过了之前的谈话，问道，“你呢，你去凌魟学士那儿怎么样了？”
长赋坐在饭桌上，把这本厚重的古书翻开，答道：“还不错。凌魟老头儿给了我这本书。”
“让我看看。”母亲把长赋手中的书拿了过来。
才看过了封皮，母亲的眉头就紧紧地皱在了一起：“为什么不是关于‘珠宝师’的？”
“妈妈。我不想当珠宝师。”长赋拒绝地说道。
母亲看了一眼长赋，又看了看书，接着说道：“不想当珠宝师可以去做点别的，比方说，做一个学士。做什么都比这该死的‘灵妖师’①强。”
“什么是‘灵妖师’？‘灵兽师’么？”长赋一脸疑惑地问道。
“总之，不去碰就对了。下午回到凌魟学士那儿，把这本书还给他！”母亲说着，把书粗鲁地合上，丢在了门边的架子上。在她的眼里，这本书就像是一个可怕的瘟神。
“我不！”长赋有些不高兴地说道，“这是我朋友给我的东西，你不要乱丢！”
长赋跳下凳子，一把把这本书抱在了怀里。
“朋友？”父亲的语气里露出了诧异的曲调。
“是凌魟老头儿。”长赋解释道。
父亲显出了欣赏的笑容。母亲却有些反感，说道：“你跟凌魟学士成为朋友我很高兴。但是，妈妈请求你，别看那书！”
“为什么？”长赋实在是不理解母亲为什么这么反对自己翻阅这本书，他强调道：“妈妈，我知道你很爱我，我也很爱你。但是，我跟老学士许诺过，就算这本书中藏有鬼神，我也不会退缩。因为，面对恐惧的办法就是直面恐惧的本身！”
“胡说！”母亲此刻突然发起火来，一把抢过了长赋手中的书。她摸了一下脖子上的项链，一个拿着灯笼的骷髅出现在母亲的身后。母亲把这本书放在灯笼的火焰上，坚决地说道：“要么你把那本书还给老学士，要么你就永远欠他一本。”
小长赋看见母亲身后燃火的骷髅睁大了眼，惊慌之余又不理解，于是小长赋的脑袋像是炸了一般，大叫道：“妈妈，鬼神！鬼神！”
母亲的眉毛跳了一下，骗他道：“是的。这就是这本书里的鬼神！你已经见过了。所以这本书别再碰了。”
长赋惊吓地跑进了里屋。母亲看见长赋如此惊慌的样子，狡黠地笑了。父亲在一旁看着，摇头笑道：“真有你的。”
突然长赋从里屋拿出了一根空心的长棍，他指着燃火的骷髅大声示威道：“离我妈妈远点！你这个丑陋的鬼神！”
说完，长赋举着棒子打了过来。
父亲跟母亲都吓坏了，他们没想到小长赋会有这样的举动。
父亲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一把抓住长赋手中的长棍，问道：“你在做什么？那是你母亲的灵兽。”
“长横！”母亲有些懊恼。他怎么会告诉孩子这些。
“有什么关系！”父亲坚定地反驳道，“他是灵妖国的子民，流魅一族的事他迟早都会知道。”
母亲听完捂住嘴哭了起来，她说：“我们就这一个孩子啊……”
“我跟你一样痛心！”父亲强调道，“把你的灵兽收起来。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吧。”
母亲抹了把眼泪，拿右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金色项链，燃火的骷髅便消散在了空气中。
“你会让他当‘灵妖师’么？”母亲十分悲伤，双眼里充满了绝望。
父亲把母亲怀里的书拿了过来，母亲却突然发软靠在了墙上：“我们要怎么办。我只有这一个孩子。”
“保护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强大到足以震慑他人！”父亲说着蹲下身抚摸着母亲娇柔的背脊，“给他矛与盾，远比我们为他执掌，要强的多……”
母亲张开双臂，倾尽全力地拥抱着父亲：“我只希望他平安地活着。”
“他会的，我保证。”父亲说着深情地吻了一下母亲的嘴唇。
长赋在一旁静静地瞧着，对于父母之间的谈论，他似懂非懂。但是，他现在更关心的问题是母亲为什么会哭。只是一本书而已。
于是长赋走到父亲的面前，请求道：“我要把书还回去，爸爸。”
父亲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他才刚跟妻子谈妥，不明白儿子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妈妈好像很讨厌这本书，”长赋说着，抚摸着母亲脸上的泪渍，“我不想她难过。”
父亲的脸色豁然开朗，这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你可以为了妈妈放弃自己的承诺吗？”父亲把长赋搂在怀里问道。
“如果只有两个选项，我会选妈妈。”长赋说着，低下了头。看的出，他在为自己的承诺自责。
“我爱你，宝贝。”母亲忍不住拥抱着孩子，在他的脸颊边使劲地亲吻，最后她捧起长赋的小脸，亲切地说道：“但是这个世界不可以没有诺言。”
长赋一脸迷茫地望着她。母亲微笑了一下，继续说：“比起你，我更相信你的父亲。”
“你同意了？”长赋高兴地叫起来。
“是的，”母亲微笑着把长赋抱了起来，“你可真是个贴心的棉球。”
“我爱你，妈妈。”长赋在母亲的怀里捧着母亲的脸使劲地亲吻。
“我也是。”
●════════════════════●●════════════════════●
天空灰色的，像被蒙上了一层薄纱。圣泉边的水位已经涨满了整个水池。长横带着长赋站在圣泉边，指着黑漆漆的神树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一个鬼神。”长赋排斥道。
长横楞了一下，拿眼睛瞧着他说：“它才不是鬼神呢。它是我们流魅一族力量的根源。”
“我们走吧，我不喜欢在这里。”长赋牵着父亲的手，想要离开。
“你不想捕捉灵兽了么？”长横问道，语气有些诧异。
“捕捉灵兽跟这棵该死的树有什么关系？”长赋还是不相信这棵怪树能给他带来什么。
“关系可大了，”长横强调道，“都说了它是我们流魅一族力量的根源，你等着。”
长横从水池里捡起了一片神树树叶，借着浑浊的月光看了看，自言自语道：“不错，是神树的树叶。”
接着，长横把树叶递到长赋的面前，说道：“嚼碎它。”
长赋睁大了眼睛，望着眼前这个如同婴儿的手掌般肥硕的树叶，皱褶眉头，说不出话。
“不想学吗？那走吧。”长横故作失落地说道。
可长赋不等父亲丢掉手中的树叶，便伸手抢了过来，塞进嘴里吃了。
“你吞了？”长横有些诧异。
“是的！吞了！”长赋的眼角有一些泪水。他屈辱地望着自己的父亲，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逼着自己吃了这么难吃的东西。
“我只是叫你嚼碎它。”长横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又不说清楚！”长赋有些难过，他敢说，这是他吃过的最难吃的东西。味道尝起来，有股血的腥味。
“算了，我去树上给你取。”
说着长横转了转手中的戒指，几股泛着白光的液体从长横的眼角流出，沿着长横粗犷的面容，滴落在圣泉的上方。就在这些银白的液体将要粘连到水面上时，它们四散地散开，围绕着漂浮了起来。
“光神众——闪弧！”长横小声地说道。
这是一种小巧的灵兽，小巧得就像天空中那些微弱的星辰。它们全身闪烁着耀眼的白光，在漆黑的夜色下，是如此的明媚与耀人。
长赋禁不住“哇”了一声，拿手指轻轻地去戳。可长赋才刚刚碰到，这些闪光的沙硕就像被风吹开了一样，顺着长赋发力的方向游去。
“真好玩儿。它们就是灵兽么？”长赋问道，开始追着这些萤火奔跑。
“不光是它们，还有你今天看到的骷髅，它们都是。”长横解释道。
“我知道，”长赋停下脚步，认认真真地说道，“我只是不知道该怎样迎合妈妈。”
“所以那出是你演的戏？”长横惊讶地望着自己的孩子，他可没有想到一个五岁的孩子会有如此的睿智。
“是的。妈妈要我学习珠宝师，而珠宝师所打造的珠宝，就被称之为灵兽的‘门’。用自己的意志去触摸它，就会打开这道门，放出体内的灵兽。妈妈抚摸了她的项链吧？所以我断定那是一只灵兽。只是我不明白，妈妈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还有她所说的，似乎我今后一定会死去一般……”
长横看着眼前这个聪明的孩子，沉默了半晌才说道：“你很喜欢问为什么。但是，绝大部分的为什么，只有你自己才可以解答。别人帮不了你，谁也不能。”
“包括你们吗？”长赋有些失落，他的眼神中藏有一丝悲伤。
父亲坚决地说道：“是的，包括我们。”
长赋有些伤心，他揉了揉眼睛说道：“难道你不爱我吗？爸爸？”
长横听到抿了一下嘴唇，半蹲下身子，两手扶住长赋的肩膀，温柔地说道：
“我爱你，孩子。你跟霜华就是我的全部。但是，你要明白，就是因为爱你，才想要你更加独立下去。迟早有一天你会离开我们。如果这个国家继续这样发展下去，也迟早有一天会崩溃。那时候，能把你的生命掌握在手中的，也只有你自己。要记住，不论将来你有多强大，或者多渺小，你都一定要顽强地活下去。因为你，承载着我们所有的爱！”
长赋望着父亲落下了眼泪，他虽然半知半解，但父亲深情地目光，穿透他的胸膛，挤压着他的心脏。让他感觉到一种灼热的温暖。
“好了，放进嘴里嚼碎它。”不知什么时候，这些闪光的灵兽已经从神树的树梢上摘下了一片树叶，摊放在了长横的手中。
长赋从父亲手里拿过树叶，瞧了瞧，张开嘴送了进去。那口感吃起来就像生肉与脆骨，树叶中的水分被挤压出来，味道充满着血腥。与其说长赋正在嚼神树的树叶，倒不如说他正在嚼一个婴儿的嫩手。
“继续嚼，嚼碎它。”父亲在一旁指挥他。
长赋指着自己满得快要溢出来的嘴巴“唔唔”地抗议。那是在告诉长横，他的口中已经被汁液涨满了，不能再嚼了。
“继续嚼，”父亲命令道，“不要担心。”
长赋瞪了父亲一眼，但嘴巴还是很听话得继续在咀嚼。突然，长赋感觉口中的汁液全都消失不见了，似乎被自己口腔里的粘液吸收了。
“继续嚼。”父亲在一旁点头命令道。
汁液被吸收后，长赋的嘴里又腾出了一些空间，咀嚼的力度也随之增大了些。
这树叶在长赋的口中一点点减少，最后融化得连渣都不剩，
长赋很奇怪，他拿中指伸进自己的喉咙，却发现里面根本就没有异物。
“不可思议！”长赋惊叫道。可还不等长赋惊叹完，长赋就感觉自己的全身火辣辣的烫。他的手脚泛起了鲜红的颜色，脸颊也是红彤彤的，像是体内有火焰在燃烧着一般。
长横看到这个情况，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去剥长赋的衣服。
“你要干嘛？”毕竟是在外面，长赋有些害羞。他抗议地抓着自己的衣服。但是却越来越觉得没有力气，抵抗的手也软了下来。
“帮你降温。你体内流魅一族的血液已经被唤醒了。”长横说着把长赋的衣服全都扒了下来。
“我很难受，爸爸……”长赋浑身烫地如同一枚红炭，他口中吐气连连，“爸爸……”
长横并没有理会长赋的不安，把已经光秃秃的长赋放进了水池里。只听见“呲”的一声，圣泉里的水像炸开了锅似的向上冒着腾腾的白烟。
“现在你要努力保持清醒，”长横开始指点他，“胸口闷么？”
“闷！”长赋急促地说道。
“很好！”长横点了点头，“现在你闭上眼睛，不要受外界的影响，把你心中那一团燥热的血液移动到你的全身。”
“怎么移？我好闷！”长赋有些慌张地问道，“我感觉我的胸口快要炸了！”
“呼吸，”长横冰冷冷地说道，他的表情有些严肃，“听好了，首先，你不会死。神树的树叶没有毒，它只是用来激活我们体内藏匿的流魅之血。其次，当流魅之血被唤醒后，你会全身燥热，温度可至沸点。因为，我们流魅一族要与灵兽共存的关系，身体内的各个器官都会发生变化，成为可供灵兽寄存的‘巢’。而每一个‘巢’内部的循环结构都不相同，因此我们的体内会形成许多的血脉回路，它环绕穿插在我们的每一个器官里，错综复杂。有第一次开血时的天然回路，也有后天可以增强的隐藏回路。灵兽的习性是越强大的‘巢’越能更安定地接纳它们……
“这样说，强大的‘巢’用来接纳强大的灵兽；细小的‘巢’用来接纳弱小的灵兽。如果弄错了，把强大的灵兽错误地放进了细小的‘巢’中，那因为这个器官无法储纳这么强的力量，就会产生碎裂，严重的话还会导致这个器官的坏死。灵兽也会因此而永远地背弃你。”
长横看见长赋脸上的表情要平缓了多，知道他已经靠呼吸忍住了建‘巢’时的疼痛，继续说道：“但是我所说的，对你而言太为时过早。而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开启流魅之血，任由它在你体内沸腾，穿梭。这样，才能筑成良好的‘巢’。看样子，你已经习惯了这种疼痛了。”
长横看见长赋已经进入了假寐状态，便很满意地松了口气，然后把右手一伸，说道：“闪弧——收！”
长横说着把天空里飘扬的闪弧召集到了自己的手心，然后抹在了眼睛上。这些明亮的银色粉末汇集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道如同银河一般闪耀的眼泪，往长横的眼角里钻了去。长横的眼睛发着光，就如同巫师在他的眼中施下了照明的魔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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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灵妖师：本意是“灵兽师”。因为长赋对“灵兽师”耳熟能详，而母亲为了阻止长赋成为“灵兽师”，但又害怕自己的阻拦成为对长赋兴趣的助力，所以才编出来的一个名字。只是这个名字编的比较差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