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他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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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三)

    “明天见。”

    她提着皮箱,将一封信交给了王后。

    “草民既知不告而别令人憎恶,此信已向殿下解释不辞原因,还请您为我转交。”

    她上了马车“多谢王后厚爱,草民告退。”

    车动人别。

    她看着他乡夜景,终于,可以回去了。

    十日后。

    “传无约公主。”

    她一身戎装气度不凡,眉眼精致冷漠,依稀见得身上的血气。

    “臣无约,拜见陛下,陛下龙体金安。”

    “无约!你给我起来!”

    她跪着仰头看向对方“臣已为怡公主报仇,想必陛下已知’妹夫’的死讯了吧!”

    她咬牙切齿地看着对方,然后面带冷笑慢腾腾地起身。

    “臣并未掩饰身份,他们只需要稍稍一查便知是何人所为,与其在这里演什么母女情深,不如早点想想怎么忍气吞声地把这个大逆不道的女儿交给敌人凌辱。”

    “你…”

    “或者…”她上前一步,目光绕着御案转了两圈,“半凰战神的威名您也是知道的。”

    她笑着看向龙椅上的人“女儿听说,我一进宫,宫门就被母皇锁上了呢。”

    “大胆!”老奴挡在脆弱的皇帝面前,明明已经害怕不已,“公主可知自己在跟谁说话!”

    “知道啊。”她挑了挑眉,手缓缓地移到佩剑上。

    “不敬君母,御前带刀。若非陛下护着公主,公主以为自己哪来的底气?”

    “你问我哪来的底气?”她抽出剑指向对方的脖子,悠悠地如同唱戏般高一声低一声道,“这是我父后和妹妹的命给我铺的光明大道……”

    对方的脖颈渗出血珠。

    “您说,是不是呀?”她凤眸微眯,“用我妹妹和亲,得知她的死讯非但不替她报仇,反而粉饰太平。父后苦苦求了你多少日,到死你也没有答应!”

    她惨笑着收了剑,老奴已经跌坐在案边,却疯疯癫癫地摇着头。

    “不是的……不是的……”

    “那时所谓的半凰战神还在为自己的杀父仇人卖力……竟被你们合起来蒙骗了那么多年。”

    “你告诉我,我怎么敬爱我这非人的君母?”

    她无视老奴的喃喃自语,狞笑着提起手,她身穿戎装,根本不用那些托袖的动作,粗暴地将墨研好,随手一沾,便塞到了神色空洞的母亲手中“女儿也不用您赔命。为半凰把门打开,她只要与那国堂堂正正地打一场,以他们……”

    啪!

    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

    “说够了吗。”

    她忘了,许久许久没有见过对方威严加身的样子了,或许是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关心过他们的一言一行。

    一种不好的预感蔓上心头。

    “无约……你让我很失望。”女皇本浑浊且软弱的眸子透出清明的威压,“你所听所知,为何一定是真相?”

    她咬着唇。

    “骗你的,若是你最相信的人呢?”从暗格中取出一封书信,“你所爱所护的早就将你抛弃了,你知道什么?”

    她接过信,砰的一声跌在地上。

    “为什么?”几乎没掉过眼泪的人在这一刻崩溃大哭,“无约……素有治国之才……”

    除了自己,只剩下怡公主年龄合适,所以这妹妹就被送去合了亲。却不知此人早已与侍卫有私情,竟然成为王妃依旧与人苟且,被大王子发现后赐死。

    “他早知此事,却为了保全她的名声做戏跪求你?”她弱声问,声音喑哑却已经变得平静,“甚至不惜以命护她?”

    “怡公主为储君献身,他抉择起来并不好受,但他仍旧知道怡公主心悦他人放弃了她。算起来,怡公主之死与他并非没有关系。他偏爱过你,只不过还得偿还自己的不公平罢了。”

    “儿臣……知道错了。”

    “你可曾让朕告诉过你什么?”女皇看着最像自己的女儿,“想想半凰离开,惹怒女皇,是谁受益吧。”

    她瞬间想到了一个人。

    “半凰已经是叛逃之人了,半凰的副将兰慧贵为公主,理应提拔为将军。”

    她跪了下来“儿臣无约,谢母皇不杀之恩。”

    “况且……你杀心爱心两相较量,野草吹又生,朕并未听闻什么王子暴毙一事。”

    她垂下头“儿臣不孝不明不狠不忠,不配做储君。只愿为母皇驻守江山,战死沙场。”

    女皇笑着看她“等到军心稳定,还是要回来受天命的。”

    “……是。”

    她觉得自己这一生应该与谎言无法分离了,于是更加厌恶自己,厌恶……人。

    “传朕旨意,无约长公主文武双全,饱读兵书,今我边境动荡不安,特封为大将军,讨伐凶逆,务使边疆小民知我大国威武,臣服于我。卿所到之处,如朕亲临。望卿勉励,不负朕托。”

    “臣无约,领旨。”

    她拿出一瓶药抛给老奴“得罪了。”便从容离去。

    将军一人翻身上马,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除了一身罪孽,什么也没得到。原本定下的结局,她也不知道是否正确了。

    大王子没有死……

    她记得每一位行宫当差的侍女,在发药时把特殊的一包给大王子的宫人并不困难。

    “阿初你看,这是明信,这是暗信。”她将两张特意处理过的纸交给他,“明信是写给别人看的,暗信将明信的真正内容解读,通常两张纸上有关系的图案需要放到一起。”

    她将暗信放到明信上。

    “你看,暗信空出来的地方会露出来明信的字。连起来读,就是写信人真正要说的了。”

    “我讲明白了吗?”她歪着头看他,却发现对方陷入深思。

    他犹豫了一会,终于忍不住问道“无约,你究是什么人?”

    “我是你的老师呀。”她笑着,“我的老师很厉害得,我所有的本事,都是她教给我的!”

    “你为什么要教我这些东西?”

    “还不是因为你都快好了,既然要成为正常人了,就得把曾经没有学过的补上。我可不想你将来什么都不会却被责任囚禁架在什么位置上,只剩下自卑和痛苦了。”

    想来也知道那梳篦被他摔碎了,才掉出暗信,她本不愿将人命放到他手里,恐他一生悔恨……可是,她还是做不到杀了他在乎的人。反而有种听天由命的态度在其中。

    这是让她不断身陷两难。

    如果无约将军的名声在外,他一定会第一时间知道……

    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她手持长剑,与他遥遥相望。她忽然庆幸她当初戴了人皮面具,至少痛苦的就只有她一个人。

    报君恩?报情深?

    她率先策马,长剑看似杀气腾腾,却偏离他不少。

    “你们别动!”她高喊,心中总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期盼。

    他持剑刺来,剑光削断她的头发,他一把将头发抓住。

    “梳篦我摔碎了,你要怎么跟我没完?”

    她手中长剑掉落。

    “收兵吧……我知道你是储君。”

    “我……”

    “你听我说完,做后……也只能后宫独我一人。”

    “我不要!”

    “我愿意。”

    她沉默着翻身下马。他也下马,将地上的剑放回她手中。

    “无约,皇嫂不是坏人,她对我很好。她贵为公主,至少不至身死他乡。两国皆不占理,又都受害。咱们两个人,是彼此的台阶。”

    她解开护臂,露出一只极为好看的镯子“我……我一直没舍得摘。”

    两人转过身,看着身后将士迷茫不已“众将士听令,停战撤兵!”

    十指相扣,至死不渝。

    他们一起说服了两国君主,缔结婚姻,两国重修于好,关系更进一层。

    “爱呀,就是一种反人类的情感,是以命相博的东西。其他的偏爱,都叫喜欢。对它需要谨慎再谨慎,绝不要轻易接触。”她红衣白盏,扭过头对他笑道,

    “但为你,我将违背我的天性,忤逆我的本能,永远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