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人称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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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16章】咪卡比安

    夏天的咪卡贝,蚊子多,夜间,一不小心,蚊子便会偷偷钻进蚊帐,狠狠地吸人的血液。被叮咬的地方,又红又痒。贾一鸣几次发现穆罗张半夜轻轻地走到他的床边,检查蚊帐有没有被他踢开,贾一鸣假装睡着,但心中却是满满的感动。

    贾一鸣睡觉有踢被子习惯,据说跟真正的杜比安一样。

    有几天,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因为总是想着离开。

    他觉得,虽然自己的母亲有哥哥照顾,但还是放心不下,离开时间很久了,应该去看看,同时了解一下军队调查进展。

    他觉得,虽然自己是无辜的,自己并没有杀害一名战士,但是也知道联邦特种部队一直没有放弃搜寻自己。贾一鸣常常会设想自己被抓捕后的种种遭遇,包括各种严刑逼供。但是,他觉得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他要等待水落石出的一天。

    某天夜里,有点热,因为睡不着,贾一鸣几次将腿露在外面,穆罗张又来给他拉被子,一夜来了四次,贾一鸣突然感动哭了,那天开始,他决定替代杜比安,做穆罗张的儿子。

    刚开始,贾一鸣心想,既要帮助这位老太太,又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是个假的杜比安,因为,他担心如果别人发现自己是假的,那样对老太太的打击更大。

    于是,他在伤情稍微缓解后,跟随咪卡贝附近的小伙伴,同他们一起带上猎狗,放牛、割草,借此了解杜比安的过去。

    因为此前的伤情,穆罗张只允许他干一点稍微轻松的活。

    但贾一鸣觉得,既然留下了,就应该替穆罗张一家分担点什么,于是偶尔主动帮忙摘点水果去赶集,但都被拒绝了。

    杜比安有很多好邻居,他们看穆罗张一家出现如此多的变故,于是,从夏天的施肥、除草,到秋天的收取玉米和水稻,都帮着做。

    贾一鸣为杜比安有这样的邻居感到庆幸,他想,这位杜比安,他父母人缘还是很好的,要不邻居们也不会如此热情。

    后来,赶集的机会,贾一鸣买到地图册,他发现,咪卡贝离自己的家乡其实不远,虽然不在同州,却都在州界附近。

    刚开始贾一鸣担心说话的差异会让老太太怀疑,但是后来,他了解到,杜比安上一次回来的时候,口音与本地就大已经不相同,所以,口音的略微变化也很正常,他便放心了。

    夏日的中午,咪卡贝的阳光很强烈,这个时候青年男女们便会到河里游泳,年长的或者树荫底下眯一会,有或者抽个旱烟,或者打个扑克,或者喝个下午茶,总之,都很惬意。

    游泳对年轻人来说,既是放松又是娱乐,对咪卡贝的年轻人来说,甚至还是谈情说爱的好机会,作为杜比安的替身,虽然不是少年,不想在此谈情说爱,但他也常常与他们同去。

    这样的日子,很惬意,太惬意了,远离烦恼和困扰,远离了算计和尔虞我诈,虽然咪卡贝的居民偶尔也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甚至大打出手,但是,这样的斗争,在贾一鸣看来都是极其简单的,至少后面没有可怕的阴谋。

    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似乎这便是造物主的恶作剧。

    金秋时分,收获的季节,幸福的时节,穆罗张去世了。

    不过,穆罗张并没有遭受病痛的折磨,她从卧床到永远地闭上双眼,就一天时间。去世的最后一刻,她叫了两次小狗子,一次看着贾一鸣,一次看着窗外。穆罗张大约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最后时刻了,她老泪纵横,走了,走得很安详。

    贾一鸣很伤心,觉得心里突然空荡荡的。

    当初,因为机缘巧合,他留下了。他留下是为了穆罗张。

    现在,似乎缘分已尽。

    贾一鸣觉得,穆罗张既然走了,自己就没有必要留下了。

    于是,他决定离开,以打工的名义。

    贾一鸣以杜比安身份离开的时候,穆罗张的丈夫高平贵坚持要送他,于是,他们二人一起步行两小时,直到一个山口,在那里,有通向外面的公路,偶尔还可以搭乘顺路车辆。

    在那里,高平贵悄悄告诉他,虽然贾一鸣长得很像杜比安,但他早已知道,贾一鸣并非真正的杜比安,即使贾一鸣在右手肘关节后面同一个位置,有着与杜比安同样的黑痣。

    他说,虽然其他人,包括杜比安的母亲都没有怀疑,但是他却从一开始就知道。

    贾一鸣当然不是杜比安,也不可能是杜比安,高平贵说,因为真的杜比安确实已经死了,沉船后一段时间,航运公司就已经给他发了电报,后来又寄来了火化证明和一些慰问金。

    高平贵说,当时,因为大儿子刚刚死去不久,他担心老伴穆罗张遭受不了如此打击,便悄悄将电报和火化证明烧了,他希望一切悲痛都由自己一个人承担。至于传闻有人看见杜比安,那也是他特意安排的。他说,除了担心老伴,自己还有一点私心,他要让村里人觉得他不是没有儿子的人,他不是随便受人欺负的人,要不是这样,穆罗张可能早就死了。

    高平贵说,其实,他并不知道贾一鸣是谁,叫什么,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他不知道耶不想知道。他只觉得贾一鸣是个很善良的人,现在就当他是杜比安,自己的儿子。

    高平贵说,经过近半年的相处,实际上也有了父子般的情感。他告诉贾一鸣,若自己去世了,贾一鸣能够念几个月的感情,给他烧几张纸钱,足够了。至于杜比安的身份,因为真正的杜比安去世得早,民政办公室不知情,他们也没有登记,在家庭人口资料里,在穆罗张去世之前,显示的

    仍然是一家三口,为了方便,他们已经为贾一鸣补办了身份证明。

    贾一鸣突然觉得,自己不是杜比安,可能不只高平贵知道,穆罗张也应该知道,没有一个母亲不认识自己的儿子的。

    母子心灵相通,贾一鸣猜想,穆罗张之所以相信他是杜比安,可能不仅仅是因为长相、说话,或者右肘后方的黑痣像杜比安,或许是她更愿意相信贾一鸣就是真的杜比安而已。

    高平贵虽然很痛苦,但他却安慰贾一鸣,他说,他从心底里感谢贾一鸣,因为贾一鸣,穆罗张才走得如此安详。

    高平贵还说,穆罗张的去世,是因多年郁结,能多活半年,也是因为贾一鸣的出现。高平贵说希望他留下这个名字,留下这个身份,也希望他能将这里当成一个家,累了就回来。

    贾一鸣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就是命中注定的,何况以杜比安的名义替已经死去的杜比安尽孝,还送了他母亲最后一程,杜比安泉下有知不但不会怪罪,应当还会感激的。现在要继续替他活下去,对杜比安的父亲,大概也是余生安慰吧。

    其实,有一点,贾一鸣他自己不愿意承认,他用这个名字也是有一些私心的,他喜欢这个新的身份,这样或许更安全。而且,他喜欢这个名字,杜比安,谐音很好,寓意也很好,贾一鸣想,或许这个名字能将自己渡往自由灵魂的彼岸。

    贾一鸣决定,既然命运如此,又受高平贵所托,从咪卡贝走出的自己,从此便是杜比安,而且只有杜比安。

    于是,贾一鸣在咪卡贝的这个山口,寿终正寝。

    而窦大鹏之身和杜比安之名,都获得了重生。

    杜比安之名,似乎注定要与窦大鹏一起,共同演绎传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