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与生命相符
晨光如沫，轻风和煦。
这是一个尤其美丽的早晨，并不热烈却仍有热情的暖阳泌人心脾，徐徐微风更是飘飘摇摇浸入身心。
孟欲与花梦蝶侃天侃地侃大山，交谈甚欢，吃食过早餐后，他又来到了燕子坞的后巷。
今天是与老医仙约定好的日子，小欲子要帮着老医仙在他的药园子里清理杂草，以及摘取能治疗李清歌双腿的药草。为了能让李清歌废掉的双腿早日康复，能重新站立起来，孟欲每个月都会在老医仙的药园里采取药草，并协助后者制作成能敷疗的药膏。
当然，药方子自然是赋有‘悬壶济世’，‘妙手回春’之名的老医仙出的，孟欲可不懂医。
他也唯独不懂医。
他跟着李清歌学过剑法，一手清莲剑耍得是出神入化。
他跟着燕相左学过围棋，时间不过三载，棋艺便盖绝古今，唯有后巷的那位深藏不露的‘大隐士’，能与他一较高下。
他还跟着风先行学过快刀，一招南风起，能杀人于百步止而无行。
他跟着月了情学过音律，会弹古筝，会吹古笛，他还跟着王谢学过兵法，跟着龟爷金玄学过五行。
孟欲会的很多，懂的也很多，他很聪明，不管学习的事物有多么晦涩难懂，多么复杂生僻，他都一学就会。燕子坞的每一位长辈都是他的老师，都曾教过他自己所精通的绝学，他也都一一掌握了，甚至有些方面比‘老师’还要更加的出色。
但孟欲从未学过医，也不懂医，不是老医仙不教，而是孟欲自己不学。
他可不想抢了那个特别小气，却又特别可爱的人儿的风头，那样会被她抱怨的。
尽管，她早已离我远去。
早在那三年前的今日。
来到后巷，孟欲在两人约定的地点见到了老医仙叶诟病，但因为日子的特殊，两人的兴致都不太高，气氛颇为沉闷，互视一眼后，两人便起步朝着药园的方向走去。
今天是孟欲所思念的那个特别小气，却又特别可爱的人儿的忌日，她叫林知返，是孟欲的青梅竹马，同时也是叶诟病的孙女，亲孙女。
三年前因为先生的旨意，林知返和风先行瞒着众人，悄声无息的离开了燕子坞，秘密的去执行了先生所授的任务，而等到众人醒悟过来时，风先行便已经带着林知返死去的噩耗回到了燕子坞。
没有人知道林知返是怎么死的，风先行自己也不知道，他甚至没有见到林知返的尸首，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在与风先行失散后，没了风先行的保护，在那凶名赫赫的虚妄之海独自一人的林知返，十死无生，必死无疑!
“你怎么了？”
走在前面的老医仙突然回过头，见孟欲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免担心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她了。”强颜一笑，孟欲回答道。
闻言，叶诟病淡漠的眼神终于泛起了一丝异样的神采，深深地看了一眼孟欲，便继续走动了起来。
孟欲也抬头望着身前这个高大威猛，比他还要高出半尺的老人，在他的记忆，老人曾经是那样的和蔼可亲，就如同邻家的大爷爷一样，温柔的像自己的亲生爷爷。
但如今的叶诟病，冷得如腊月寒风，刺骨凛凛。
得知林知返死讯后，孟欲是第一个去找先生理论的人，嗯……也是唯一一个。
唯一一个，敢于先生理论的人。
孟欲不明白为什么要让林知返这么一个，难以在虚妄之海有自保能力的她去那种凶险之地，而不是燕子坞其他实力高强，修为深厚的人。后者不是应该更有安全保障一些吗？
但先生没有回答他，至今也没有，他也揣测不透先生的意思，也没有人知晓先生的意思，就连当事人风先行也不太明白先生的意思。
先生就像一朵缥缈无形的云团一样琢磨不透，连带着林知返的死因也开始变得扑朔迷离。
一切一切，就宛若无数个迷雾一般围绕着孟欲，让他困惑，让他迷惘，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坚持了三年？”再一次回头，叶诟病没由来的问道一句，可眼神，却不在寒冷如冰。
眼前的孩儿，和他的乖乖亲孙女一样，是燕子坞里，与他最为亲近的人。
“她总是常说，当某一个人认定了某一件事，并为之付出自己全部的努力，那这件事十有八九都会成功。”孟欲温柔的笑了笑，面容上满是甜蜜。似乎一回想起和林知返的种种，他就立马会流露出溢于言表的喜悦。
“就是认了死理，还要不撞南墙不回头。”哼道一声，叶诟病呛道一句，并不买孟欲的账。
林知返是他的孙女，亲孙女。十年前天地动荡巨大，整个万土之境都处于极度混乱之中，因为那场浩劫，不知多少人妻离子散，流离失所，背井离乡，更有甚者惨死在那浩劫之中。
而叶诟病的女儿和女婿，也是在那场天灾人祸的浩劫中失去了消息，至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而纵然身为医祖的他，对于这场浩劫也是无能为力，左右不了其结果。
无奈，孤家寡人的他，为了寻求长久的安稳，也只有带着年仅九岁的林知返，来到了这天底下最后的一片净土，他老朋友宋姜罚的地盘，燕子坞。
而在燕子坞一待，便是十年，这里，也成为了叶诟病最后的家。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老朋友先生，宋姜罚竟间接成了害死自己孙女的凶手。
“不老爷子，这是信仰！”如此说道，孟欲竟一脸的陶醉。
“是信仰吗？”颇有意思的看着孟欲，叶诟病出奇的没有反驳，接着又问道：“那为什么你还为她立了衣冠冢？也是因为让自己有份信仰吗？”
风起，突然袭过，胡乱地吹拍着两人的衣袖，犹如疯魔狂舞。
“那你又为什么不去见先生，不去质问先生，难道老爷子你就不想知道知返为什么而死，怎么死的吗？”孟欲反问，双眼微微一眯，其神色冷冽到了极点，“她可是至今都还尸骨未寒啊！”
两人你来我往，焦唇敝舌，反唇相讥。
“呵！”
轻笑一声，叶诟病紧盯着孟欲的眼睛，他算是听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小子在责怪自己，怪自己身为林知返的亲爷爷却没有为她的死而上心，甚至，表现的丝毫不在意一般。
“我的儿女至今也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但我仍相信现如今他们存活于世，平安的生活在不为人知的某处，安稳而和谐。”凝视着孟欲的眼睛好久，叶诟病终于开口说道，他的身体很雄伟，十分高大，言语间，更有一股顶天立地的磅礴气势，孟欲也是头一次感受到，来至老爷子强大气势的压迫，在孟欲心里，老爷子也突然真正的高大了许多。
“同理，知返也是一样，难道要让我这个老家伙去相信一个，我连儿女子孙尸体都没见到过的他们的死讯吗？这对我来说，不是太残忍了一点吗？”老医仙语速很快，他那颗已经衰老，却仍然澎湃有力的心，扑通扑通的猛烈跳动着。
“只要未曾见过他们的尸首，我便是永远不会相信他们真的离我而去了。”眼睛被泪水包裹着变得朦胧，老医仙哽咽道，“小欲子，我老了，你为知返立的衣冠冢，差点毁了我活下去最后的希望。”
“我......”孟欲无言可对。
但正如叶诟病所说，一个连尸首都未曾见到的亲人的死讯，他是不愿意相信的，是不可信的。
那也是他心底，最后的一点希冀。
他已经老了，别毁了他最后，仅存的那点活下去的希望好吗？
“她总是常说，有些鸟是关不住的，它每一片羽翼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就好比，我们将自身存活于世的理由称作信仰，高呼着生命万岁。”回忆起自己乖乖孙女曾所说的话，叶诟病将目光望向远处，目光深邃，而又宁静。
比起钢铁，人的肌肤会更显温情，
比起踌躇，我更倾心于迈开脚步，
不是寒冷，正是那温暖，
才与生命相符。
......
......
这是一个尤其美丽的早晨，并不热烈却仍有热情的暖阳泌人心脾，徐徐微风更是飘飘摇摇浸入身心。
孟欲与花梦蝶侃天侃地侃大山，交谈甚欢，吃食过早餐后，他又来到了燕子坞的后巷。
今天是与老医仙约定好的日子，小欲子要帮着老医仙在他的药园子里清理杂草，以及摘取能治疗李清歌双腿的药草。为了能让李清歌废掉的双腿早日康复，能重新站立起来，孟欲每个月都会在老医仙的药园里采取药草，并协助后者制作成能敷疗的药膏。
当然，药方子自然是赋有‘悬壶济世’，‘妙手回春’之名的老医仙出的，孟欲可不懂医。
他也唯独不懂医。
他跟着李清歌学过剑法，一手清莲剑耍得是出神入化。
他跟着燕相左学过围棋，时间不过三载，棋艺便盖绝古今，唯有后巷的那位深藏不露的‘大隐士’，能与他一较高下。
他还跟着风先行学过快刀，一招南风起，能杀人于百步止而无行。
他跟着月了情学过音律，会弹古筝，会吹古笛，他还跟着王谢学过兵法，跟着龟爷金玄学过五行。
孟欲会的很多，懂的也很多，他很聪明，不管学习的事物有多么晦涩难懂，多么复杂生僻，他都一学就会。燕子坞的每一位长辈都是他的老师，都曾教过他自己所精通的绝学，他也都一一掌握了，甚至有些方面比‘老师’还要更加的出色。
但孟欲从未学过医，也不懂医，不是老医仙不教，而是孟欲自己不学。
他可不想抢了那个特别小气，却又特别可爱的人儿的风头，那样会被她抱怨的。
尽管，她早已离我远去。
早在那三年前的今日。
来到后巷，孟欲在两人约定的地点见到了老医仙叶诟病，但因为日子的特殊，两人的兴致都不太高，气氛颇为沉闷，互视一眼后，两人便起步朝着药园的方向走去。
今天是孟欲所思念的那个特别小气，却又特别可爱的人儿的忌日，她叫林知返，是孟欲的青梅竹马，同时也是叶诟病的孙女，亲孙女。
三年前因为先生的旨意，林知返和风先行瞒着众人，悄声无息的离开了燕子坞，秘密的去执行了先生所授的任务，而等到众人醒悟过来时，风先行便已经带着林知返死去的噩耗回到了燕子坞。
没有人知道林知返是怎么死的，风先行自己也不知道，他甚至没有见到林知返的尸首，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在与风先行失散后，没了风先行的保护，在那凶名赫赫的虚妄之海独自一人的林知返，十死无生，必死无疑!
“你怎么了？”
走在前面的老医仙突然回过头，见孟欲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免担心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她了。”强颜一笑，孟欲回答道。
闻言，叶诟病淡漠的眼神终于泛起了一丝异样的神采，深深地看了一眼孟欲，便继续走动了起来。
孟欲也抬头望着身前这个高大威猛，比他还要高出半尺的老人，在他的记忆，老人曾经是那样的和蔼可亲，就如同邻家的大爷爷一样，温柔的像自己的亲生爷爷。
但如今的叶诟病，冷得如腊月寒风，刺骨凛凛。
得知林知返死讯后，孟欲是第一个去找先生理论的人，嗯……也是唯一一个。
唯一一个，敢于先生理论的人。
孟欲不明白为什么要让林知返这么一个，难以在虚妄之海有自保能力的她去那种凶险之地，而不是燕子坞其他实力高强，修为深厚的人。后者不是应该更有安全保障一些吗？
但先生没有回答他，至今也没有，他也揣测不透先生的意思，也没有人知晓先生的意思，就连当事人风先行也不太明白先生的意思。
先生就像一朵缥缈无形的云团一样琢磨不透，连带着林知返的死因也开始变得扑朔迷离。
一切一切，就宛若无数个迷雾一般围绕着孟欲，让他困惑，让他迷惘，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坚持了三年？”再一次回头，叶诟病没由来的问道一句，可眼神，却不在寒冷如冰。
眼前的孩儿，和他的乖乖亲孙女一样，是燕子坞里，与他最为亲近的人。
“她总是常说，当某一个人认定了某一件事，并为之付出自己全部的努力，那这件事十有八九都会成功。”孟欲温柔的笑了笑，面容上满是甜蜜。似乎一回想起和林知返的种种，他就立马会流露出溢于言表的喜悦。
“就是认了死理，还要不撞南墙不回头。”哼道一声，叶诟病呛道一句，并不买孟欲的账。
林知返是他的孙女，亲孙女。十年前天地动荡巨大，整个万土之境都处于极度混乱之中，因为那场浩劫，不知多少人妻离子散，流离失所，背井离乡，更有甚者惨死在那浩劫之中。
而叶诟病的女儿和女婿，也是在那场天灾人祸的浩劫中失去了消息，至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而纵然身为医祖的他，对于这场浩劫也是无能为力，左右不了其结果。
无奈，孤家寡人的他，为了寻求长久的安稳，也只有带着年仅九岁的林知返，来到了这天底下最后的一片净土，他老朋友宋姜罚的地盘，燕子坞。
而在燕子坞一待，便是十年，这里，也成为了叶诟病最后的家。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老朋友先生，宋姜罚竟间接成了害死自己孙女的凶手。
“不老爷子，这是信仰！”如此说道，孟欲竟一脸的陶醉。
“是信仰吗？”颇有意思的看着孟欲，叶诟病出奇的没有反驳，接着又问道：“那为什么你还为她立了衣冠冢？也是因为让自己有份信仰吗？”
风起，突然袭过，胡乱地吹拍着两人的衣袖，犹如疯魔狂舞。
“那你又为什么不去见先生，不去质问先生，难道老爷子你就不想知道知返为什么而死，怎么死的吗？”孟欲反问，双眼微微一眯，其神色冷冽到了极点，“她可是至今都还尸骨未寒啊！”
两人你来我往，焦唇敝舌，反唇相讥。
“呵！”
轻笑一声，叶诟病紧盯着孟欲的眼睛，他算是听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小子在责怪自己，怪自己身为林知返的亲爷爷却没有为她的死而上心，甚至，表现的丝毫不在意一般。
“我的儿女至今也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但我仍相信现如今他们存活于世，平安的生活在不为人知的某处，安稳而和谐。”凝视着孟欲的眼睛好久，叶诟病终于开口说道，他的身体很雄伟，十分高大，言语间，更有一股顶天立地的磅礴气势，孟欲也是头一次感受到，来至老爷子强大气势的压迫，在孟欲心里，老爷子也突然真正的高大了许多。
“同理，知返也是一样，难道要让我这个老家伙去相信一个，我连儿女子孙尸体都没见到过的他们的死讯吗？这对我来说，不是太残忍了一点吗？”老医仙语速很快，他那颗已经衰老，却仍然澎湃有力的心，扑通扑通的猛烈跳动着。
“只要未曾见过他们的尸首，我便是永远不会相信他们真的离我而去了。”眼睛被泪水包裹着变得朦胧，老医仙哽咽道，“小欲子，我老了，你为知返立的衣冠冢，差点毁了我活下去最后的希望。”
“我......”孟欲无言可对。
但正如叶诟病所说，一个连尸首都未曾见到的亲人的死讯，他是不愿意相信的，是不可信的。
那也是他心底，最后的一点希冀。
他已经老了，别毁了他最后，仅存的那点活下去的希望好吗？
“她总是常说，有些鸟是关不住的，它每一片羽翼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就好比，我们将自身存活于世的理由称作信仰，高呼着生命万岁。”回忆起自己乖乖孙女曾所说的话，叶诟病将目光望向远处，目光深邃，而又宁静。
比起钢铁，人的肌肤会更显温情，
比起踌躇，我更倾心于迈开脚步，
不是寒冷，正是那温暖，
才与生命相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