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黑衣梦魇
fri mar 13 18:45:19 cst 2015
“哦，可能我用词欠妥。”医生微笑着解释道：“对不起……因为这不属于我的专业范畴……”
“归精神病院管了，是吗？”林笑风一把抓住了医生的胳膊。
医生轻轻拍了拍林笑风冰凉的手：“你理解岔了，我是说，短暂的幻觉可能会带来一点小小的心理问题，打个比方，有时会觉得自己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你，跟你性情截然不同，却也想控制你的思考、说话和做事。”
林笑风听得一头的汗。
“嘿嘿，”医生连忙摆出一脸的轻松，接着道：“不过别担心，只是偶尔会出现这种情况，没什么大碍。如果实在觉得严重了，可以找心理医生干预一下，但这不是神经病。”
“哦……”林笑风舒了口气，松弛下来，自言自语道：“这像是弗洛伊德的说法……倒是蛮好玩的……”稍停，又问：“你刚才说的一过性的失忆……是什么意思？”
“一过性失忆，”医生解释道：“就是突然忘了几分钟之内刚做过的事情，很短暂，不是以往所有记忆。”
“可我怎么记不起之前发生的事了？这是一过性的，还是长期的？”
“没关系。”医生说：“只是暂时的，休息一两天，你会慢慢恢复的。”
林笑风又问：“我随时产生的灵感会不会一过性丢失了？”
“会的。”医生说：“不过有办法弥补。你可以及时用笔记下你的灵感，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么。普通人有时也有一过性失忆，别太在意，越在意反而越容易犯。另外，一旦发现自己有重要的事情失忆，你最好马上放下手头的事，让脑子休息放松一下，兴许能回忆出来。”
“好，这我就放心了，谢谢医生指点。”
“先别忙着谢我，”医生摆摆手说：“还有一个重要问题，我必须提醒你特别注意。”
“什么？”林笑风又一下紧张起来。
医生道：“有一种失忆，一定要引起重视，就是一旦出现迷路的情况，这种失忆会让你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在紧张不安的情况下，你可能连返回的原路都找不到了，所以，你假如以前就是路盲，今后就要特别注意，尽量不要单独出行，尤其是去陌生的地方，一旦迷路，立刻就近找人帮忙，不要自己冒然瞎闯，否则可能会连自己家都找不到了，明白吗？”
“……”林笑风一脸沮丧。他不仅路盲，而且先天性左右不分。
医生安慰道：“不用紧张，以后习惯了就好……毕竟你还年轻，这种后遗症可以通过多用脑进行脑部锻炼达到改善症状的效果……另外要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切忌过渡劳累和紧张激动，做到这些就行了……”
林笑风的眉头渐渐松弛下来：“那……那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医生说道：“依你现在恢复的情况，明天再观察一天就可以出院了。不过我建议……”
“这么说，我后天就可以出院了？”林笑风忙问。
“……”医生还想建议，然而看画家一根筋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思量片刻，就叫护士拆掉了他关节部位的几圈绷带，一面说：“这样，一会你先下床活动活动，24小时之内如果感觉没什么问题，明天这时候我给你开出院单。”
“好好。”画家连连点头……
＊＊＊＊＊＊＊＊＊＊＊＊＊＊＊＊＊＊
当夜，林笑风辗转难寐。三天三夜的长眠，他已经睡透支了。
而阿彩却是累了三天三夜，回家休息去了。
他只好独自一人四处溜达，一边伸胳膊踢腿，像个“夜游神”。“夜游神”旁边，飘着黑衣“林笑风”。
黑衣“林笑风”却不承认是人格分裂，说：“别听那医生忽悠，我是你的潜意识。”
林笑风说：“潜意识？还是分裂呀。”
黑衣的他说：“梦，就把我当成是你的梦，是夜里的你，咱俩根本就是一个人。”
林笑风说：“哦，那你就是一个噩梦，是梦魇。”
“哈哈……”梦魇就笑：“梦魇，我喜欢这个名。不过我没你想象的那样可怕。你可以……嗯……拿我当个宠物，就不可怕了。”
“宠物？”林笑风没养过宠物，却想起网游里的萌宠宝宝。
他这样一想，梦魇忽然就缩短了一大半，绕着他的膝盖滴溜溜直转圈，仰头跳脚地叫：“哎？我有这么萌吗？又不是三岁小孩。快把我变回去。”
“啊？”林笑风大惊：“我可以控制你？怎么变？”
“当然。”梦魇说：“你只需脑子里想一下就行。不过，要想你平时熟悉的东西，比如你的画……”
梦魇话没说完，人就变大，变成了女人。
女人竟长得三分像阿彩，尤其一张小而薄的嘴唇。
林笑风很欣赏地看着梦魇，像在看自己刚刚完成的一幅作品。
女人嫣然一笑：“你看。我其实很听你话的。以后你再也不会孤独了，咯咯咯……”
她笑着，又变回了那黑衣帅哥。
真没想到，生死线上走一圈竟带回来这么个宝贝，林笑风心中大喜，忙问：“想让你出来就出来，让你消失就消失？”
梦魇说：“当然能。你试试。”
林笑风于是皱起眉头，凝神定气，很认真地试着让梦魇消失。
梦魇便在一边没了模样，一会大一会小，一会风一会雨，一会人一会狗……最后，竟变成了一碗鱼汤面。
鱼汤面飘在半空，说：“讨厌，你饿了吧。”
林笑风连忙将鱼汤面变回人形，笑道：“嘿嘿，好玩。”
“当然好玩，”梦魇说：“刚开始，你不熟练，多练练就自如了。弗洛伊德说，梦是本我的幻想。我其实是很美好的。”
“嗯……”林笑风于是继续练下去。
一边练，梦魇一边帮他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过去的事情如潮水一般涌进脑子里，他有些凌乱，况且现在是深夜，深夜想事，会光怪陆离，越想越复杂。他便钻进牛角尖了。
医院，也本来就是一处复杂得让人不安的地方，既是新生命起点，又是地狱入口。
林笑风在走廊里，望望这头，看看那头，仿佛一头是生，一头是死，笔直的走廊使他拿不定主意该去哪一头，是死回去，还是活下来？
他此时体会到，死亡原来并不可怕，而活下去才是件恐怖的事情——明天就出院了，出去之后怎么活呢？
身上连坐公交车的钱都没有。
花钱方面的烦恼事，林笑风觉得自己以前从没想过。
他不需要想，只要一头扎进油画颜料里，他就可以活得很自在而任性，松节油的气味就是他生命的源泉，像吸毒，离了它，一分钟都活不了。至于能不能吃上饭，他不在乎，有，就吃个肚歪，没有，饿几天也无所谓。
现在叫他重活一遍，他却突然有了想活却活不下去的担忧及恐惧，甚至连为什么活着都含糊了。
梦魇在一旁忽然叫道：“哥啊，为什么不去找那个暗中帮咱们的朋友？”
林笑风说：“朋友？”牛角尖似乎被打开了。
梦魇说：“是朋友！你都死了还能出手相助，说明此人仗义，且跟你关系绝不一般。好好想想，会不会是以前哪位粉丝，专门来包养咱俩的？”
林笑风于是好好地想，这人是男是女？他或者她，到底是谁？
“啊哈！”竟然有人在答应他了，是女人。
是个女人在打哈欠，一声接一声，来自护士站。
夜已深，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护士长在值夜班。
护士长的哈欠像史前怪兽的吼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发出长长的共鸣。
梦魇说：“哎，瞧她，睏成这样了，应该希望有人帮她打打岔吧，快去，跟大姐哈拉哈拉……”
林笑风不等梦魇说完，人已经凑到护士长跟前，吧啦吧啦开了腔。
然而护士长是个很闷的大姐，不苟言笑，因此聊了半天，基本都是他一个人在不停地说，很无趣。
他却丝毫不介意对方的冷淡，只顾喋喋不休地自说自话。
他当然是有目的的。她睏了，这种情况下戒心一般比较放松，他便可以趁机刺探那朋友的来历。
但他显然打错了算盘，任凭他如何引诱，护士长即便睏得语无伦次，也依然守口如瓶，死活不肯说出那位朋友的姓名。问来问去，答案最终还是哈欠，一声接一声，似乎要把整个走廊一口一口吞下。
这护士长真不是个一般人，眼皮尽管睏得抬不起来，对男人的小心思，她却闭着眼都能看透。
梦魇说：“哥啊，我错了，低估了对手。这大姐估计起码结过三次婚。这种女人，哎，相当于怪兽。”
可怜的画家，胡搅蛮缠了半天，在护士长打了一百零八个哈欠之后，只得到一点小收获。是他的“遗物”。
“遗物”包括车钥匙和大烟斗，还有他“死”前穿的t恤和牛仔短裤，都洗得干干净净，上面的破洞被贴满胶布，看起来就像和尚的百衲衣。
他连声说谢，护士长却说不用谢她，活都是阿彩干的。
“哦，可能我用词欠妥。”医生微笑着解释道：“对不起……因为这不属于我的专业范畴……”
“归精神病院管了，是吗？”林笑风一把抓住了医生的胳膊。
医生轻轻拍了拍林笑风冰凉的手：“你理解岔了，我是说，短暂的幻觉可能会带来一点小小的心理问题，打个比方，有时会觉得自己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你，跟你性情截然不同，却也想控制你的思考、说话和做事。”
林笑风听得一头的汗。
“嘿嘿，”医生连忙摆出一脸的轻松，接着道：“不过别担心，只是偶尔会出现这种情况，没什么大碍。如果实在觉得严重了，可以找心理医生干预一下，但这不是神经病。”
“哦……”林笑风舒了口气，松弛下来，自言自语道：“这像是弗洛伊德的说法……倒是蛮好玩的……”稍停，又问：“你刚才说的一过性的失忆……是什么意思？”
“一过性失忆，”医生解释道：“就是突然忘了几分钟之内刚做过的事情，很短暂，不是以往所有记忆。”
“可我怎么记不起之前发生的事了？这是一过性的，还是长期的？”
“没关系。”医生说：“只是暂时的，休息一两天，你会慢慢恢复的。”
林笑风又问：“我随时产生的灵感会不会一过性丢失了？”
“会的。”医生说：“不过有办法弥补。你可以及时用笔记下你的灵感，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么。普通人有时也有一过性失忆，别太在意，越在意反而越容易犯。另外，一旦发现自己有重要的事情失忆，你最好马上放下手头的事，让脑子休息放松一下，兴许能回忆出来。”
“好，这我就放心了，谢谢医生指点。”
“先别忙着谢我，”医生摆摆手说：“还有一个重要问题，我必须提醒你特别注意。”
“什么？”林笑风又一下紧张起来。
医生道：“有一种失忆，一定要引起重视，就是一旦出现迷路的情况，这种失忆会让你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在紧张不安的情况下，你可能连返回的原路都找不到了，所以，你假如以前就是路盲，今后就要特别注意，尽量不要单独出行，尤其是去陌生的地方，一旦迷路，立刻就近找人帮忙，不要自己冒然瞎闯，否则可能会连自己家都找不到了，明白吗？”
“……”林笑风一脸沮丧。他不仅路盲，而且先天性左右不分。
医生安慰道：“不用紧张，以后习惯了就好……毕竟你还年轻，这种后遗症可以通过多用脑进行脑部锻炼达到改善症状的效果……另外要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切忌过渡劳累和紧张激动，做到这些就行了……”
林笑风的眉头渐渐松弛下来：“那……那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医生说道：“依你现在恢复的情况，明天再观察一天就可以出院了。不过我建议……”
“这么说，我后天就可以出院了？”林笑风忙问。
“……”医生还想建议，然而看画家一根筋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思量片刻，就叫护士拆掉了他关节部位的几圈绷带，一面说：“这样，一会你先下床活动活动，24小时之内如果感觉没什么问题，明天这时候我给你开出院单。”
“好好。”画家连连点头……
＊＊＊＊＊＊＊＊＊＊＊＊＊＊＊＊＊＊
当夜，林笑风辗转难寐。三天三夜的长眠，他已经睡透支了。
而阿彩却是累了三天三夜，回家休息去了。
他只好独自一人四处溜达，一边伸胳膊踢腿，像个“夜游神”。“夜游神”旁边，飘着黑衣“林笑风”。
黑衣“林笑风”却不承认是人格分裂，说：“别听那医生忽悠，我是你的潜意识。”
林笑风说：“潜意识？还是分裂呀。”
黑衣的他说：“梦，就把我当成是你的梦，是夜里的你，咱俩根本就是一个人。”
林笑风说：“哦，那你就是一个噩梦，是梦魇。”
“哈哈……”梦魇就笑：“梦魇，我喜欢这个名。不过我没你想象的那样可怕。你可以……嗯……拿我当个宠物，就不可怕了。”
“宠物？”林笑风没养过宠物，却想起网游里的萌宠宝宝。
他这样一想，梦魇忽然就缩短了一大半，绕着他的膝盖滴溜溜直转圈，仰头跳脚地叫：“哎？我有这么萌吗？又不是三岁小孩。快把我变回去。”
“啊？”林笑风大惊：“我可以控制你？怎么变？”
“当然。”梦魇说：“你只需脑子里想一下就行。不过，要想你平时熟悉的东西，比如你的画……”
梦魇话没说完，人就变大，变成了女人。
女人竟长得三分像阿彩，尤其一张小而薄的嘴唇。
林笑风很欣赏地看着梦魇，像在看自己刚刚完成的一幅作品。
女人嫣然一笑：“你看。我其实很听你话的。以后你再也不会孤独了，咯咯咯……”
她笑着，又变回了那黑衣帅哥。
真没想到，生死线上走一圈竟带回来这么个宝贝，林笑风心中大喜，忙问：“想让你出来就出来，让你消失就消失？”
梦魇说：“当然能。你试试。”
林笑风于是皱起眉头，凝神定气，很认真地试着让梦魇消失。
梦魇便在一边没了模样，一会大一会小，一会风一会雨，一会人一会狗……最后，竟变成了一碗鱼汤面。
鱼汤面飘在半空，说：“讨厌，你饿了吧。”
林笑风连忙将鱼汤面变回人形，笑道：“嘿嘿，好玩。”
“当然好玩，”梦魇说：“刚开始，你不熟练，多练练就自如了。弗洛伊德说，梦是本我的幻想。我其实是很美好的。”
“嗯……”林笑风于是继续练下去。
一边练，梦魇一边帮他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过去的事情如潮水一般涌进脑子里，他有些凌乱，况且现在是深夜，深夜想事，会光怪陆离，越想越复杂。他便钻进牛角尖了。
医院，也本来就是一处复杂得让人不安的地方，既是新生命起点，又是地狱入口。
林笑风在走廊里，望望这头，看看那头，仿佛一头是生，一头是死，笔直的走廊使他拿不定主意该去哪一头，是死回去，还是活下来？
他此时体会到，死亡原来并不可怕，而活下去才是件恐怖的事情——明天就出院了，出去之后怎么活呢？
身上连坐公交车的钱都没有。
花钱方面的烦恼事，林笑风觉得自己以前从没想过。
他不需要想，只要一头扎进油画颜料里，他就可以活得很自在而任性，松节油的气味就是他生命的源泉，像吸毒，离了它，一分钟都活不了。至于能不能吃上饭，他不在乎，有，就吃个肚歪，没有，饿几天也无所谓。
现在叫他重活一遍，他却突然有了想活却活不下去的担忧及恐惧，甚至连为什么活着都含糊了。
梦魇在一旁忽然叫道：“哥啊，为什么不去找那个暗中帮咱们的朋友？”
林笑风说：“朋友？”牛角尖似乎被打开了。
梦魇说：“是朋友！你都死了还能出手相助，说明此人仗义，且跟你关系绝不一般。好好想想，会不会是以前哪位粉丝，专门来包养咱俩的？”
林笑风于是好好地想，这人是男是女？他或者她，到底是谁？
“啊哈！”竟然有人在答应他了，是女人。
是个女人在打哈欠，一声接一声，来自护士站。
夜已深，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护士长在值夜班。
护士长的哈欠像史前怪兽的吼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发出长长的共鸣。
梦魇说：“哎，瞧她，睏成这样了，应该希望有人帮她打打岔吧，快去，跟大姐哈拉哈拉……”
林笑风不等梦魇说完，人已经凑到护士长跟前，吧啦吧啦开了腔。
然而护士长是个很闷的大姐，不苟言笑，因此聊了半天，基本都是他一个人在不停地说，很无趣。
他却丝毫不介意对方的冷淡，只顾喋喋不休地自说自话。
他当然是有目的的。她睏了，这种情况下戒心一般比较放松，他便可以趁机刺探那朋友的来历。
但他显然打错了算盘，任凭他如何引诱，护士长即便睏得语无伦次，也依然守口如瓶，死活不肯说出那位朋友的姓名。问来问去，答案最终还是哈欠，一声接一声，似乎要把整个走廊一口一口吞下。
这护士长真不是个一般人，眼皮尽管睏得抬不起来，对男人的小心思，她却闭着眼都能看透。
梦魇说：“哥啊，我错了，低估了对手。这大姐估计起码结过三次婚。这种女人，哎，相当于怪兽。”
可怜的画家，胡搅蛮缠了半天，在护士长打了一百零八个哈欠之后，只得到一点小收获。是他的“遗物”。
“遗物”包括车钥匙和大烟斗，还有他“死”前穿的t恤和牛仔短裤，都洗得干干净净，上面的破洞被贴满胶布，看起来就像和尚的百衲衣。
他连声说谢，护士长却说不用谢她，活都是阿彩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