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多一个人
这话一出，整个院子轰的一声响起剧烈的议论声。大家七嘴八舌的，言语和神色之间布满了惊恐担忧的神色。
王先生已经背着背笼冲出了院子，我顾不得那么多，也跟了上去。村长则是盖上棺材盖子，留在院子里安抚乡亲们。冲出堂屋的时候，那些纷杂的议论声一股脑的钻进我的脑袋里，说什么的都有，可我听得最多的，却只有八个字：刻井冒水，家宅闹鬼。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会对这种话嗤之以鼻，但是经历过昨晚的事情后，我现在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世界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崩塌。
最可怕的是，我竟然默默的把这句话和昨晚的事情相互印证----难道，我爷爷，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鬼’？
我很想把这些负面想法全部抛诸脑后，可现在的关键是，居然死了人！而且还是被‘井’水给淹死的，这看上去怎么都解释不通。要知道，一座坟坑，最多不过一米多，就算是有水，也不会把整个坑都填满，这么浅的水，能把人给淹死了？
王先生看上去已经快五十岁了，可是跑起来丝毫不慢。我废了好大劲儿才没有跟丢，一直跟着他来到爷爷的坟地，然后就看见坟地里多出一个坑，坑旁边站着七个人，地上躺着一个。
我跟着王先生急忙跑过去，王先生让周围的人散开，我这才看清楚，张大叔张大着嘴，面目十分狰狞，好像五官都挤到一块去了。特别是他的眼睛，圆鼓鼓的睁大着，但看不到瞳孔，只留下满目的眼白……
王先生摸了摸张大叔的脖子，又趴在他胸口听了听。我见状，问他：“要不要做心肺复苏？”
这是大学里必学的常识，所以我也懂一点。可是王先生却摇摇头，讲：“他不是淹死滴，已经死透咯。”
不是淹死的，那也就没必要做心肺复苏。可如果不是淹死的，他是怎么死的？
“他是被黑死（吓死）滴。”王先生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轻声对我讲。
被吓死的？
听到这话，我整个人都愣住了。张大叔可以说是给人刻了一辈子井，怎么可能会被吓死？再说了，虽然这里黑漆漆的，但他又不是一个人，这么多人在一起，有什么能把他吓死？
我抬头看了一眼四周，发现王先生也在四处张望着。只是今天晚上天气不太好，天空中有云，只有一点点月光透下来，以至于王先生就在我对面，我都看不清楚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那些同张大叔一起来刻井的人就站在不远处，一个个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看了一眼旁边的坟坑，已经挖了大半，坑里比外面要亮，说明坑里确实有水。空气中异常的安静，安静的让人有些窒息。
王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点燃了一支香烟，狠狠的吸了一口之后吐出，这才开口打破沉默：“哪个讲哈这是啷个回事？”
他说话的语气很是平淡，我判断不出他此时此刻内心的真实想法。只看见他手指里的香烟明灭交替。
那些人先是一阵沉默，然后有人开口讲：“我们也不晓得，本来挖得好好滴，突然井里头就冒水咯。你也晓得，刻井冒水这是大忌，我们都不敢再挖。张大哥一开始也打算停手，但是他量咯一哈井深，就喊我们站到一边，他自己则跳到井里，讲无论啷个样，都要再往下面挖三寸。”
“我们都不敢打帮手，就看到他一个人挖。一开始也没得么子事，但是插到井口东南角滴火把突然熄咯，然后就听到张大哥大喊咯一声‘吴大叔’，接着他整个人就一头栽到井里头。等我们把他抬上来滴时候，人就没咯。”
虽然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我听到张大叔死之前喊的是我爷爷的时候，我还是不自禁的心跳漏了半拍。我爷爷明明已经死了，这件事怎么可能牵扯到他老人家身上？
我看了一眼对面的王先生，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抽着手中的香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人群中说话的那人又开口道：“刻井冒水，家宅闹鬼。王先生，你看这……”
果然，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这句话。他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王先生听了这话后，吐出一口烟圈，缓缓开口，讲了一句：“是我滴错，我早该想到的，你们放心，我会给张厚仁一个交代滴。”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张大叔的全名是张厚仁。想到张大叔的确人如其名那般憨厚仁慈，过往张大叔的种种顿时浮现心头，我心中一辈，眼睛顿时就模糊了。
我听得出来，王先生的语气里面充满沧桑，就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几十岁似的。不管别人怎么看，在他自己心里，张大叔的死，原因在他。
但很快，我就意识到一个问题，王先生说这是他的错，这又是什么意思？
“要是我早点看一哈老爷子滴尸体，打死我也不会让你们来刻井。”王先生很是自责的讲。
我急忙问：“我爷爷滴尸体到底有么子问题？”
王先生摇了摇头，跨过张大叔的尸体，蹲在我身边，用很小的声音对我讲：“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滴时候，难道你没发现这里有点不对劲？”
我又环视了一周，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王先生低着头，眼睛一直盯着张大叔的尸体，肢体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从喉咙里挤出话来讲：“你好生想一哈，过来刻井滴一共是几个人？”
我学着他的样子，脱口而出：“八个。”
王先生讲：“现在这里刻井滴有几个？”
我讲：“地上一个，周围站着七个，没问题啊。”
王先生冷哼一声，讲：“跑回去滴张老二不算人咯？”
听到这话，我猛然醒悟。张老二跑回去报信之后，就吓傻了，待在我家院子里，根本没有跟着我们过来！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在这片坟地里，多了一个不属于这里的人！
我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王先生要小声和我说，就是怕打草惊蛇。
我小心翼翼抬起头，想要找出多出来的那个人，可是他们还是那副低着头的样子，看过去只是黑漆漆的一片，根本分不清楚谁是谁？
等等，低着头？！
昨晚站在我面前的爷爷，不正是这副姿态么？！
难道……
我没敢继续想下去，而是战战兢兢的对王先生讲：“他们都低着脑壳，啷个确定多出来滴是哪个？”
听到这话，王先生噌的一下站起来，原地转了一圈，把他们一个个全看了个遍。我刚想提醒王先生动作小点，你这么明目张胆不就暴露你的意图了吗？
可话刚到嘴边，我的身体就猛地被王先生提起来，然后扣着我的右手腕，疯了一般的往山下冲去。
我再次见识到了王先生的速度，好几次都差点给他带跌倒，胸腔更是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刺痛，我觉得再这么跑下去，我的肺肯定都要炸了。
我急忙挣脱王先生，弯腰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的问王先生：“就这么跑了？不管他们了？”
王先生跑的也有些气喘，但还是破口大骂：“你个狗日滴！我们上当咯！再不快点，你们村滴人都要死！”
(本章完)
王先生已经背着背笼冲出了院子，我顾不得那么多，也跟了上去。村长则是盖上棺材盖子，留在院子里安抚乡亲们。冲出堂屋的时候，那些纷杂的议论声一股脑的钻进我的脑袋里，说什么的都有，可我听得最多的，却只有八个字：刻井冒水，家宅闹鬼。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会对这种话嗤之以鼻，但是经历过昨晚的事情后，我现在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世界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崩塌。
最可怕的是，我竟然默默的把这句话和昨晚的事情相互印证----难道，我爷爷，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鬼’？
我很想把这些负面想法全部抛诸脑后，可现在的关键是，居然死了人！而且还是被‘井’水给淹死的，这看上去怎么都解释不通。要知道，一座坟坑，最多不过一米多，就算是有水，也不会把整个坑都填满，这么浅的水，能把人给淹死了？
王先生看上去已经快五十岁了，可是跑起来丝毫不慢。我废了好大劲儿才没有跟丢，一直跟着他来到爷爷的坟地，然后就看见坟地里多出一个坑，坑旁边站着七个人，地上躺着一个。
我跟着王先生急忙跑过去，王先生让周围的人散开，我这才看清楚，张大叔张大着嘴，面目十分狰狞，好像五官都挤到一块去了。特别是他的眼睛，圆鼓鼓的睁大着，但看不到瞳孔，只留下满目的眼白……
王先生摸了摸张大叔的脖子，又趴在他胸口听了听。我见状，问他：“要不要做心肺复苏？”
这是大学里必学的常识，所以我也懂一点。可是王先生却摇摇头，讲：“他不是淹死滴，已经死透咯。”
不是淹死的，那也就没必要做心肺复苏。可如果不是淹死的，他是怎么死的？
“他是被黑死（吓死）滴。”王先生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轻声对我讲。
被吓死的？
听到这话，我整个人都愣住了。张大叔可以说是给人刻了一辈子井，怎么可能会被吓死？再说了，虽然这里黑漆漆的，但他又不是一个人，这么多人在一起，有什么能把他吓死？
我抬头看了一眼四周，发现王先生也在四处张望着。只是今天晚上天气不太好，天空中有云，只有一点点月光透下来，以至于王先生就在我对面，我都看不清楚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那些同张大叔一起来刻井的人就站在不远处，一个个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看了一眼旁边的坟坑，已经挖了大半，坑里比外面要亮，说明坑里确实有水。空气中异常的安静，安静的让人有些窒息。
王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点燃了一支香烟，狠狠的吸了一口之后吐出，这才开口打破沉默：“哪个讲哈这是啷个回事？”
他说话的语气很是平淡，我判断不出他此时此刻内心的真实想法。只看见他手指里的香烟明灭交替。
那些人先是一阵沉默，然后有人开口讲：“我们也不晓得，本来挖得好好滴，突然井里头就冒水咯。你也晓得，刻井冒水这是大忌，我们都不敢再挖。张大哥一开始也打算停手，但是他量咯一哈井深，就喊我们站到一边，他自己则跳到井里，讲无论啷个样，都要再往下面挖三寸。”
“我们都不敢打帮手，就看到他一个人挖。一开始也没得么子事，但是插到井口东南角滴火把突然熄咯，然后就听到张大哥大喊咯一声‘吴大叔’，接着他整个人就一头栽到井里头。等我们把他抬上来滴时候，人就没咯。”
虽然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我听到张大叔死之前喊的是我爷爷的时候，我还是不自禁的心跳漏了半拍。我爷爷明明已经死了，这件事怎么可能牵扯到他老人家身上？
我看了一眼对面的王先生，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抽着手中的香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人群中说话的那人又开口道：“刻井冒水，家宅闹鬼。王先生，你看这……”
果然，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这句话。他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王先生听了这话后，吐出一口烟圈，缓缓开口，讲了一句：“是我滴错，我早该想到的，你们放心，我会给张厚仁一个交代滴。”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张大叔的全名是张厚仁。想到张大叔的确人如其名那般憨厚仁慈，过往张大叔的种种顿时浮现心头，我心中一辈，眼睛顿时就模糊了。
我听得出来，王先生的语气里面充满沧桑，就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几十岁似的。不管别人怎么看，在他自己心里，张大叔的死，原因在他。
但很快，我就意识到一个问题，王先生说这是他的错，这又是什么意思？
“要是我早点看一哈老爷子滴尸体，打死我也不会让你们来刻井。”王先生很是自责的讲。
我急忙问：“我爷爷滴尸体到底有么子问题？”
王先生摇了摇头，跨过张大叔的尸体，蹲在我身边，用很小的声音对我讲：“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滴时候，难道你没发现这里有点不对劲？”
我又环视了一周，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王先生低着头，眼睛一直盯着张大叔的尸体，肢体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从喉咙里挤出话来讲：“你好生想一哈，过来刻井滴一共是几个人？”
我学着他的样子，脱口而出：“八个。”
王先生讲：“现在这里刻井滴有几个？”
我讲：“地上一个，周围站着七个，没问题啊。”
王先生冷哼一声，讲：“跑回去滴张老二不算人咯？”
听到这话，我猛然醒悟。张老二跑回去报信之后，就吓傻了，待在我家院子里，根本没有跟着我们过来！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在这片坟地里，多了一个不属于这里的人！
我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王先生要小声和我说，就是怕打草惊蛇。
我小心翼翼抬起头，想要找出多出来的那个人，可是他们还是那副低着头的样子，看过去只是黑漆漆的一片，根本分不清楚谁是谁？
等等，低着头？！
昨晚站在我面前的爷爷，不正是这副姿态么？！
难道……
我没敢继续想下去，而是战战兢兢的对王先生讲：“他们都低着脑壳，啷个确定多出来滴是哪个？”
听到这话，王先生噌的一下站起来，原地转了一圈，把他们一个个全看了个遍。我刚想提醒王先生动作小点，你这么明目张胆不就暴露你的意图了吗？
可话刚到嘴边，我的身体就猛地被王先生提起来，然后扣着我的右手腕，疯了一般的往山下冲去。
我再次见识到了王先生的速度，好几次都差点给他带跌倒，胸腔更是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刺痛，我觉得再这么跑下去，我的肺肯定都要炸了。
我急忙挣脱王先生，弯腰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的问王先生：“就这么跑了？不管他们了？”
王先生跑的也有些气喘，但还是破口大骂：“你个狗日滴！我们上当咯！再不快点，你们村滴人都要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