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短暂初见
夜半子时，蝉鸣蛙叫，星月满空。原本就有些料峭的春寒，不知为何，在今夜却越发浓郁了。
此时陈烨正坐在王博家的厅堂里。首位的王博仍是白天见面的那一套官服，他自回了家中就把自己关入书房，此时一脸焦急，说道：“你可有什么法子能解决眼下难题?”
陈烨一身黑衣，还带着一个包袱。平日里陈烨最常穿的是一身白色的书生服饰，显得温润如玉，而今一身黑衣却显得英气勃勃。
陈烨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长身站立，深深一施礼道：“先生，因为学生之故，给全县招来贼人，学生深感内疚。”
王博苦笑道：“你的人品我还是了解的，此事错不在你，你且不必如此自责。”
陈烨仍旧站立，淡淡说道：“陈烨三尺微命，一介书生。若是能除去悍匪，万死不辞。”
王博惊到：“何出此言?”
陈烨道：“先生，不若我假意再次被抓逃回，如此一来，豹头帮因未完成雇主的委托，定会再次与豹头帮的人联系，从坪县出去的路口一共四个，东南西北各一个，先生只需守好每个路口，看清谁才是内奸，切勿打草惊蛇，等豹头帮的人走了，在将内奸抓起来。
而豹头帮的匪徒贪得无厌，我听闻他们多次将村庄洗劫一空，因此，他们一定不会就这么离开。还需大人赶紧派人通报知州大人和府尊，请他们出兵剿匪。
为了能骗过内奸，我会今夜上山，在山中多逗留些时日，为先生调兵争取时间，并看看，能否探清豹头帮的人具体在哪儿。今日之事，还请先生除了王师爷，不要告诉其他人，包括看守路口的衙役，也请大人委托心腹之人前去。”
王博道：“你是怀疑……咱们县衙内也有……”
陈烨轻轻点点头。
王博再次皱紧眉头，思索半晌，摇摇头道：“不行，如此一来太冒险了，我这边需要的人手太多，万一走漏消息，让贼人得知，贼人一封山，你插翅难逃。”
陈烨知道王博优柔寡断，于是轻轻笑道：“先生是不相信您亲自教导多年的我，还是不相信您自己？除了这个办法，再无其他可能。先生时间紧迫，请赶紧下定决心。”
五年前王博可能是为了前途利益，收陈烨做弟子，可这五年却并非一点感情都没有，他在心底早已将这个善良聪慧的学生当做自己的孩子。可他是一县之尊，他不能只为了陈烨一人，将坪县近千人置于险境。
王博闭上眼睛，终究是点了点头。随后又对陈烨说：“你且等一下。”说罢便转身进了内屋，取出一个精致的小木匣，将它递给陈烨。
陈烨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把精致的匕首，只听王博解释道：“这本是当初我金殿传胪时，杨方杨大人送我的，一共十人有此殊荣。可我今生却未能进京。”金殿传胪，二甲第一名的称谓，也就是殿试第四名。
王博顿了顿，眼里闪出一丝怀念，“如今我把它送给你，你上山有个防备。此刀吹毛即过，薄如纸片，可让你藏于身而不被别人发觉，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你自己……一切小心。”
陈烨郑重地拿出匕首，藏于怀中，向王博施了礼，拿起包袱转身离去。
欧阳先生，我现在真的理解了你当时的苦心，也理解了，我所以为的，都太天真了。我以为我不在意的，世人都不在意;我以为虚名皆浮云，世人皆如是。
如今我会承担了，我会解决问题了，不再是一腔抱负却皆是不切实际的空想的那个陈烨了。
王博看着自己学生的背影，红了眼眶，却也不敢耽搁，立即到书房，写了两封信，让信得过的几个信使从后门连夜出城，向知州和府尊报信。
————
当他们白天开完会后，我就跟着陈烨，他回到家便开始准备，但却没对任何人说过他的计划，包括欧阳胜。
我知道他想一力承担，我一直以为在欧阳胜的教导下，他那股坚持的倔劲已经消磨殆尽，可今天，我才发现，他竟从未变过。
我如今的状况，是不便再泄露天机的，于是只好一咬牙一跺脚，随着他除了坪县，到了荒山。
这座山一直以来就叫荒山，但是却和它的名字相反，此山不但不荒，反而树茂草肥，这一棵棵的树，还真是藏人的好场所，再加上山路七拐八弯，哪怕是白天，若是不熟悉的人绕到里面，怕是很快就会迷了路，更何况如今正是子时夜半，天正黑的时辰。
月色被浓雾笼罩，偶尔迸出几点星茫，却很快又消散下去，整个荒山，一片肃杀。
到了山脚下，我忽然发现，这荒山上还笼罩着一股奇怪的灵力，我看着陈烨走远，也顾不得查探，一咬牙跟着进去了。
陈烨七拐八拐，我看他好像也不记得方向了……刚刚的这棵树，之前可见过啊……
我叹了一口气，周身灵力涌动，本想探查一下地形，顺便看看虎头帮的人在哪。
可没想到的是，刚刚将灵力顺着四面八方蔓延的时候，突然被一阵力量阻挡，灵气硬生生逼入体内，我顿时被反噬得晕了过去，我看着陈烨越来越模糊的背影，想站起来，却感觉到四周渐渐灰暗……
我好像掉入了一个无底深渊，我听不到也看不带任何东西，四周一片漆黑。我忽然想到上山前的那股奇怪灵力。我清晰地感到我的魂魄在慢慢变弱，我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难道……难道这灵力是这荒山所吸纳而来的?我顿时大惊，我开始想办法挣脱这股束缚。我和其余被吸食的神相比，胜在本体未进入荒山，我只是一抹魂，所以这束缚并不难挣脱，我很快醒了过来。
我试探着从手心溢出一丝灵力，这丝灵力却立刻向上方飘去，继而消失殆尽。果然……
但我发现，只要我不使用灵力，它是没办法从我魂魄中吸食的。
有了这个认识，我心下大定，这才开始环顾四周，却早已没了陈烨的身影。
我不敢轻易使用灵力，却又担心他一头栽进狼窝，只好一面搜寻这他的影子，一面记下周围的地形。虽然灵力不能用，但我毕竟是神，对于方向还是有感应的。
可焦急的心情影响了我的注意力，脚下枯枝残叶断裂的声音，我一点也没注意到。
此时是半夜，我想他应该不会走太远，于是顺着昏迷前看到他所走的方向，寻找着踪迹，脚印、树枝折痕都是我的方向。
果然，走了不久，我就发现了一处山洞，洞口枝叶茂盛，若非我感应到了地形，恐怕还真无法发现。
我试探着往里走，却发现里面有火的光亮。
我并不确定到底是贼人还是陈烨，于是下意识地放轻脚步，往里挪着。
见到是陈烨一人，盘腿坐在火边，包袱打开，铺在腿上，拿着纸笔，坐在火堆旁奋笔疾书。火光跳跃着，映在他脸上，将他低垂的睫毛影子拉得很长，我看着他温柔的侧脸，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打断这美好的场面。
我就在离他不远处站着，他就低着头认真写着，不知过了多久，我看他终于停下来，微微笑着，好像在享受这完成的喜悦。
忽地，他敛去脸上的笑容，看向我所站着的地方，我好奇他看到了什么，转头向身后看去，没想到却听见他吃吃的笑声：“姑娘，可是迷了路?”
我闻言一惊，愣在当场，抬起双手低头看看，掩住心里的震惊，重新抬头，对着他笑眯眯地说：“是的呀！”
我心底明白，大概还是这荒山上奇怪的灵力所致。
他往一边挪了挪，带着淡淡的笑：“坐过来吧，很冷的。”
我毫不客气，一屁股坐过去，还向他那边蹭了蹭，挪到他身边，抬头看着他，看着他的脸，从白皙变到通红，最后红到了耳朵根。
他讲手作握拳状，放在嘴边轻咳一声，将头偏了过去。
突然，听见洞外有吵闹的声音，我一下子跳起来，使劲将火踩灭，然后拉着陈烨躲进了洞里的暗处。
果然，一伙人拿着火把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声音兴奋地说：“大哥!看样子这山洞还挺大!这下咱们有地方藏东西了!”
藏东西?藏什么东西?我和陈烨疑惑地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出声。
“你们两个回去向大哥禀报，其余人跟我再探一下周围的情况。”其中一个低沉的声音冷冷地说道。
一听说他们要出去，我和陈烨顿时松了口气，我小心地拍着胸脯道：“好险……”却不成想一放松，脚下一移，“咯吱”一声的树枝断裂声立刻充斥着整个山洞。
门口将要出去的人也瞬间停了下来。
我连忙屏住呼吸，一颗心却悬到嗓子眼，在这儿，我可没法用灵力啊……
此时陈烨正坐在王博家的厅堂里。首位的王博仍是白天见面的那一套官服，他自回了家中就把自己关入书房，此时一脸焦急，说道：“你可有什么法子能解决眼下难题?”
陈烨一身黑衣，还带着一个包袱。平日里陈烨最常穿的是一身白色的书生服饰，显得温润如玉，而今一身黑衣却显得英气勃勃。
陈烨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长身站立，深深一施礼道：“先生，因为学生之故，给全县招来贼人，学生深感内疚。”
王博苦笑道：“你的人品我还是了解的，此事错不在你，你且不必如此自责。”
陈烨仍旧站立，淡淡说道：“陈烨三尺微命，一介书生。若是能除去悍匪，万死不辞。”
王博惊到：“何出此言?”
陈烨道：“先生，不若我假意再次被抓逃回，如此一来，豹头帮因未完成雇主的委托，定会再次与豹头帮的人联系，从坪县出去的路口一共四个，东南西北各一个，先生只需守好每个路口，看清谁才是内奸，切勿打草惊蛇，等豹头帮的人走了，在将内奸抓起来。
而豹头帮的匪徒贪得无厌，我听闻他们多次将村庄洗劫一空，因此，他们一定不会就这么离开。还需大人赶紧派人通报知州大人和府尊，请他们出兵剿匪。
为了能骗过内奸，我会今夜上山，在山中多逗留些时日，为先生调兵争取时间，并看看，能否探清豹头帮的人具体在哪儿。今日之事，还请先生除了王师爷，不要告诉其他人，包括看守路口的衙役，也请大人委托心腹之人前去。”
王博道：“你是怀疑……咱们县衙内也有……”
陈烨轻轻点点头。
王博再次皱紧眉头，思索半晌，摇摇头道：“不行，如此一来太冒险了，我这边需要的人手太多，万一走漏消息，让贼人得知，贼人一封山，你插翅难逃。”
陈烨知道王博优柔寡断，于是轻轻笑道：“先生是不相信您亲自教导多年的我，还是不相信您自己？除了这个办法，再无其他可能。先生时间紧迫，请赶紧下定决心。”
五年前王博可能是为了前途利益，收陈烨做弟子，可这五年却并非一点感情都没有，他在心底早已将这个善良聪慧的学生当做自己的孩子。可他是一县之尊，他不能只为了陈烨一人，将坪县近千人置于险境。
王博闭上眼睛，终究是点了点头。随后又对陈烨说：“你且等一下。”说罢便转身进了内屋，取出一个精致的小木匣，将它递给陈烨。
陈烨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把精致的匕首，只听王博解释道：“这本是当初我金殿传胪时，杨方杨大人送我的，一共十人有此殊荣。可我今生却未能进京。”金殿传胪，二甲第一名的称谓，也就是殿试第四名。
王博顿了顿，眼里闪出一丝怀念，“如今我把它送给你，你上山有个防备。此刀吹毛即过，薄如纸片，可让你藏于身而不被别人发觉，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你自己……一切小心。”
陈烨郑重地拿出匕首，藏于怀中，向王博施了礼，拿起包袱转身离去。
欧阳先生，我现在真的理解了你当时的苦心，也理解了，我所以为的，都太天真了。我以为我不在意的，世人都不在意;我以为虚名皆浮云，世人皆如是。
如今我会承担了，我会解决问题了，不再是一腔抱负却皆是不切实际的空想的那个陈烨了。
王博看着自己学生的背影，红了眼眶，却也不敢耽搁，立即到书房，写了两封信，让信得过的几个信使从后门连夜出城，向知州和府尊报信。
————
当他们白天开完会后，我就跟着陈烨，他回到家便开始准备，但却没对任何人说过他的计划，包括欧阳胜。
我知道他想一力承担，我一直以为在欧阳胜的教导下，他那股坚持的倔劲已经消磨殆尽，可今天，我才发现，他竟从未变过。
我如今的状况，是不便再泄露天机的，于是只好一咬牙一跺脚，随着他除了坪县，到了荒山。
这座山一直以来就叫荒山，但是却和它的名字相反，此山不但不荒，反而树茂草肥，这一棵棵的树，还真是藏人的好场所，再加上山路七拐八弯，哪怕是白天，若是不熟悉的人绕到里面，怕是很快就会迷了路，更何况如今正是子时夜半，天正黑的时辰。
月色被浓雾笼罩，偶尔迸出几点星茫，却很快又消散下去，整个荒山，一片肃杀。
到了山脚下，我忽然发现，这荒山上还笼罩着一股奇怪的灵力，我看着陈烨走远，也顾不得查探，一咬牙跟着进去了。
陈烨七拐八拐，我看他好像也不记得方向了……刚刚的这棵树，之前可见过啊……
我叹了一口气，周身灵力涌动，本想探查一下地形，顺便看看虎头帮的人在哪。
可没想到的是，刚刚将灵力顺着四面八方蔓延的时候，突然被一阵力量阻挡，灵气硬生生逼入体内，我顿时被反噬得晕了过去，我看着陈烨越来越模糊的背影，想站起来，却感觉到四周渐渐灰暗……
我好像掉入了一个无底深渊，我听不到也看不带任何东西，四周一片漆黑。我忽然想到上山前的那股奇怪灵力。我清晰地感到我的魂魄在慢慢变弱，我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难道……难道这灵力是这荒山所吸纳而来的?我顿时大惊，我开始想办法挣脱这股束缚。我和其余被吸食的神相比，胜在本体未进入荒山，我只是一抹魂，所以这束缚并不难挣脱，我很快醒了过来。
我试探着从手心溢出一丝灵力，这丝灵力却立刻向上方飘去，继而消失殆尽。果然……
但我发现，只要我不使用灵力，它是没办法从我魂魄中吸食的。
有了这个认识，我心下大定，这才开始环顾四周，却早已没了陈烨的身影。
我不敢轻易使用灵力，却又担心他一头栽进狼窝，只好一面搜寻这他的影子，一面记下周围的地形。虽然灵力不能用，但我毕竟是神，对于方向还是有感应的。
可焦急的心情影响了我的注意力，脚下枯枝残叶断裂的声音，我一点也没注意到。
此时是半夜，我想他应该不会走太远，于是顺着昏迷前看到他所走的方向，寻找着踪迹，脚印、树枝折痕都是我的方向。
果然，走了不久，我就发现了一处山洞，洞口枝叶茂盛，若非我感应到了地形，恐怕还真无法发现。
我试探着往里走，却发现里面有火的光亮。
我并不确定到底是贼人还是陈烨，于是下意识地放轻脚步，往里挪着。
见到是陈烨一人，盘腿坐在火边，包袱打开，铺在腿上，拿着纸笔，坐在火堆旁奋笔疾书。火光跳跃着，映在他脸上，将他低垂的睫毛影子拉得很长，我看着他温柔的侧脸，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打断这美好的场面。
我就在离他不远处站着，他就低着头认真写着，不知过了多久，我看他终于停下来，微微笑着，好像在享受这完成的喜悦。
忽地，他敛去脸上的笑容，看向我所站着的地方，我好奇他看到了什么，转头向身后看去，没想到却听见他吃吃的笑声：“姑娘，可是迷了路?”
我闻言一惊，愣在当场，抬起双手低头看看，掩住心里的震惊，重新抬头，对着他笑眯眯地说：“是的呀！”
我心底明白，大概还是这荒山上奇怪的灵力所致。
他往一边挪了挪，带着淡淡的笑：“坐过来吧，很冷的。”
我毫不客气，一屁股坐过去，还向他那边蹭了蹭，挪到他身边，抬头看着他，看着他的脸，从白皙变到通红，最后红到了耳朵根。
他讲手作握拳状，放在嘴边轻咳一声，将头偏了过去。
突然，听见洞外有吵闹的声音，我一下子跳起来，使劲将火踩灭，然后拉着陈烨躲进了洞里的暗处。
果然，一伙人拿着火把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声音兴奋地说：“大哥!看样子这山洞还挺大!这下咱们有地方藏东西了!”
藏东西?藏什么东西?我和陈烨疑惑地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出声。
“你们两个回去向大哥禀报，其余人跟我再探一下周围的情况。”其中一个低沉的声音冷冷地说道。
一听说他们要出去，我和陈烨顿时松了口气，我小心地拍着胸脯道：“好险……”却不成想一放松，脚下一移，“咯吱”一声的树枝断裂声立刻充斥着整个山洞。
门口将要出去的人也瞬间停了下来。
我连忙屏住呼吸，一颗心却悬到嗓子眼，在这儿，我可没法用灵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