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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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偈语倒转

    柳镇,拍卖会会场。



    一道白衣身影站在女子下首处,道: “禀报圣女,今日各大宗门的大人物都已陆陆续续降临,皆已妥善安置到客房休息,圣女是否现在就要前往拜会。”



    白衣女子美眸一动,眼神中仿佛掠过了万种风情,轻纱之下不见面孔,却仍旧神秘冷艳,好似不在凡间,下首的白衣人看得一呆,连忙又低下了头,心道:圣女果然不是人间凡女,难怪公子会如此迷恋她。



    她缓声应道:“现在还不是拜会之时,待众人到的差不多了,再前去也不迟。”



    她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神谕宗已经来了多少人?”她好似未卜先知,断定神谕宗必会来人。



    下首白衣人道:“公子当然派了人来,并且已经到了三位长老,公子本人将在三日之后亲自到来,他说,这三位长老可凭圣女任意调用,有滋事之人,不劳贵宗长老亦或是圣女殿下亲自出手。”



    白衣女子莞尔一笑,说道:“那可劳你家公子费心了。”



    那人道:“不敢不敢,公子更是求之不得。”



    这时,分会场门口来了一个人,不是白衣,也不是青衣,更不是宗门之内的制式衣物,竟是一身黑白相间的道袍,头上一束道髻迎风而立,道髻之外裹着一层逍遥巾,更显仙风道骨。



    守门之人道:“来者留步,还请出示江湖令。”这种级别的拍卖会若无二流宗门级别以上的令牌,则要出示拍卖会所发出去的江湖令,江湖散修只能依靠这种令牌才可进入会场。



    那道士眉宇如峰,嘴角上却带着两撇与面廓棱角不相称的八字胡,胡子微微颤动,怒道:“什么江湖令,中爷没听说过!”



    守门之人脸色一冷,心道看来是一个来捣乱的愣头青,他高声喝道:“没有江湖令便速速离开!不要在此扰事,这里的大人物,不是你能得罪的起的。”



    那道士吹胡子瞪眼地说道:“不让我进去,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你能拿我怎么办?”说完竟一屁股坐在了门口,虽然没有挡住正门的入口,但也很是不雅。



    守门之人顿时怒气横生,就要拔剑动手,但又不知这道士是什么境界,心中迟疑了片刻。



    突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林大哥,你怎么有闲情逸致,扮起道士来了?”白衣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脚步轻盈,眉目含笑。



    那道士听见这个声音,连忙站了起来,似乎在担心他这作态有失礼仪。尽管他知道,她不会介意。



    他站起身来,向女子拱手道:“贫道见过仙姑。”



    白衣女子又是莞尔一笑,说道:“怎么叫起我仙姑来了,你又是从哪里学的这般贫嘴?”



    道士说道:“你本就美若天仙,如今一身白衣素裙,轻纱遮面,更像是一位从云雾之中走出的仙子,我又哪里在贫嘴?”



    白衣女子脸颊微红,轻纱之下看不清她的面孔,更不论表情如何,她只好转移话题道:“这位是碧水剑宗的林空,林大侠。”她向一旁的守门之人说道。



    那个守门的人一听林空这个名字,刚才的几分气恼顿时烟消云散,眼中神采奕奕,立马来了精神:“见过林公子!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望公子不要怪罪。”



    林空听言,一把搂住这人的肩膀,惊讶道:“这位兄台,原来你也知道我,看来我林空当真是臭名远扬了!”



    白衣女子嗔怒道:“什么臭名远扬,不要胡闹,进去再说,待我为你安排客房。”



    林空应了一声,跟着那身着白衣的窈窕身影走了进去,那个白衣侍从也自觉地走开,场中顿时一空,只余下守门之人敬仰的炙热目光,仍自沉浸在林空刚才搂住他肩头的动作中,还未惊醒过来。



    不多时,林空跟着她来到一间客房,面对面坐了下来。



    林空道:“莫雪,早早听闻这里的分会场来了一个大人物监场,还是个仙女,今日来此一观,果真是你。”



    原来,白衣女子,名叫凌莫雪。



    女子道:“你再这样说话,我就不认识你了,你还是说说,你今天怎么扮成道士的模样来了?”



    林空道:“来这里的途中,遇见了一个道士,虽是道士打扮,但浑身上下却没有丁点脱尘之气,我顿时来了兴致,找他算了一卦,我问他,‘你知道今天是否会下雨?’你猜他怎么说?”



    白衣女子摇了摇头,跟言道:“他怎么说?”



    林空道:“那道士说,‘天象非人力所能及,不可算,不可算!’我一听这话,顿时觉得他是个假道士,一把向他的头巾抓去,他竟侧身一闪,躲开了我这一抓,我心里一惊不再大意,展开身法一举将他擒住。他假装是个毫无修为的道士,实力却已臻至半步天灵,还好不是很棘手。拿下他之后,我取下了他的道袍、头巾,点住他的穴道,搂着他在那个地界走了一圈,果然得知他是个杀人无数的左道中人,于是就把他交于当地的官府处置去了。”



    凌莫雪掩嘴而笑,道:“你还是那么爱管闲事,还是那样喜欢自称‘中爷’。”



    林空道:“跟你说了许多遍,不许再笑这个,我既不小,也不老,不自称‘中爷’,难道学着那些放浪不羁之辈,自称‘爷爷’么?”说完这话,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更不提羞愧之类的神色。



    凌莫雪笑得花枝乱颤,被林空的脸皮之厚所折服,好像他不是放浪不羁之辈一般。



    一番说笑之后,她叹了一口气,道:“只希望这一次,能够少些厮杀,也能让门派之间的仇恨消减一些。”



    林空表情凝了一凝,正色道:“但愿占星师所算不虚,就看天道,如何意现。”



    ……



    竹林内,叶枫坐在小白的身旁,诉说着埋藏许久的心事。



    他不管小白曾经有多大的本事,也不管她上次给他留下的恐惧,现在,他只把她当做一个朋友,一个可以倾诉衷肠的朋友。



    小白知道了叶枫的身世,知道了他的命运,知道了他没有一丝一毫的背景,知道了他的一切。此刻,她不禁对他生出几分敬意,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会有所成就的,也许,下一个乱世,就要来了。”



    叶枫摇了摇头,道:“只愿小蝶能够平安一世,乱世再乱,也与我无关。”



    他收了收心思,如果真如小白所言,他有些天赋,他能够修炼,到那时,他是否会去江湖中搅起一番风雨?



    他不确定,有些迟疑,只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眼望向天空,天空仍是一片亮色,不见日月。他在心底说道:或许,到那一天,我会倾尽生命中的一切,用手中长剑,于乱世中寻找到一片属于自己和小蝶的乐土吧。



    当叶枫望向长天之际,竹林中慢慢出现了一道虚影,碧色竹林中,一片绿意,也一片寂静,除了叶枫与小白说话的声音,再也没有其它声响。在这处封闭的空间里,竟连风声也是没有的。



    那道虚影似乎凭空而现,又好像从碧色竹林中走出,仿佛那绿色的汁液一滴,那道虚影便踩着轻盈的步伐,化作了梦幻泡影。



    虚影颜色渐深,起初是一缕透明的白烟,不论风吹雨打,或许用手一画,不过半刻便消磨于世间。



    半晌之后,它已经开始有了轮廓,青色中夹杂着时间留下的淡淡浅痕,终抵不过时光,化浅为深。



    又过半晌,它已经初具体态分寸,四肢五官开始一一呈现,黑发如瀑般散落身后,脸瘦如削,眼神炯炯。最后,虚影化作实物,慢慢凝成了一道身影。



    虚影目光凝成一道细线,向叶枫射了过来。叶枫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眼神望向那个方向。



    两道目光相对,一道凌厉,一道清澈。叶枫不再说话,只是失神地望向那个虚影,而心神仿佛游离到了九天之外。



    因为,那道虚影,就是他自己。



    若只说像,却又太不及概括眼前的景象。那道虚影,无论五官、眉宇、神态,都宛如从一处刻模子的模板上印出来一般。不看眼神,难分彼此。



    他愣愣地说道:“小白,你看那边的那个人,是不是我?”



    听着这句有些滑稽又不怎么滑稽的话,小白沉默不语。



    当叶枫愣神之际,变故又生,那道虚影已为实体,却渐渐又由实化虚,身体暗淡了下去,随后缓缓飘散,凝结成了一团的白雾。



    白雾虚浮在半空中,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八生十六,就这样成倍增加……一团团白雾无根无萍,却缓缓浓郁起来。叶枫的心中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一团团白雾在叶枫眼前开始变化,如万物衍生般演示生命的奇迹。眼前的一幕幕不断的敲打着叶枫的心脏。因为,这一幕幕,都太过违背常理。



    一盏茶后,叶枫僵在了原地。面前,一道道密密麻麻的人影林立,他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一百。



    这一百道人影,全部身着一身青色且略有发白的布衣。一百道目光同时射向自己。叶枫怔怔不语,恍若置身梦境,梦还未醒。



    小白此刻说道:“叶枫,对面全部都是你。”她说了一个笑话,似乎是想惊醒叶枫,但叶枫没有理她。



    他眼神中溢出无限的惊愕,喃喃道:“错了,都错了,全部都错了……什么百年之期,什么百狼之险……你们一直都想错了……因为,这里才是……百狼之险!”



    脑海中拼凑起这一切,叶枫双眼中不禁露出一丝惊慌,缓缓道:“若是那四句偈语全部倒转,熬历百天是雪原,请君入瓮入竹林,百狼之险已经出现,那么何为……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