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中怪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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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贰·有惊无险之酸汤鱼饺(5)

    听父亲说我们这支的祖上是随着太祖皇帝“调北征南”的平滇战争后留在这里驻扎的,听说祖上是个不大不小的长官,驻扎时的同僚大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仅有少数人携家带口的,其他人都是光混一条,一人吃饭全家不饿的汉子。

    太祖皇帝有皇令:征南军的官兵必须携带妻室儿女,没有妻室的,政府配发媳妇。祖上与在一个军伍里的同僚们便组成了一屯,又娶了当地土司的女儿,再加上在这里落户生根。

    也有过很是辉煌的时期,最辉煌的时候是祖上的一位叔父负责盐政司,积攒了一些家财,可是“穷不过五服,富不过三代。”历经几代也渐渐没落,如今也就剩下先祖时建的一所三进宅子,剩下孤儿寡母,母亲是父亲按照家族历来的规定娶了附近部落的子女。

    虽然自太祖设立行省后,又调北调南,大量的汉民便携家带口的迁徙过来,并定居,两百多年里也在这里繁衍生息,这个当初的兵囤,渐渐便繁华起来,人来人往甚是热闹。汉人大规模南迁,执政的官员又是汉人担任,周围的部落村寨有愿意学习汉人文化的,便渐渐被汉人同化,有不愿改变自有习俗的,便退避到更远的地方。

    父亲去世后,母亲将临街的地方改成了铺子,靠着收租也能保证衣食无虑。

    父亲尚再世时,为我启蒙读了些书,父亲去世后,母亲曾郁郁了一段时日,但是很快外家来看望她后,她便振作了起来,便开始想着法子多方托人帮我延请西席,但打听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又时常念叨要是宣慰司的学堂开着,便能将我送到那里去读书,那里延请的都是有真学识的汉人才子。可如今宣慰司的官职已空置很久,汉人的官家大概是不会再任命新的宣慰司了,各部土司也所剩无几。

    这一天我在门前玩的时候,父亲的同僚庞叔随同一个穿直裰长衣、戴四方巾的青年男子走到我跟前,庞叔问:你母亲可在家?

    我那时已经6岁多,是知道一些事情的,看到庞叔身后的人便知道大概是母亲托了他为我找来的西席先生,便有些不愿回答。父亲教导启蒙读书时,便对读书二字生厌,母亲如今又找来一个西席,今后就不能如现今这般玩耍。

    我正想说母亲不在时,守着门房的老吉木便已经通传了母亲,大概他一直坐在门边老远就看到庞叔过来了罢!便操着别扭的汉话请庞叔和同来的儒生进门。

    又喊我:“阿几,你阿嫫请你同来。”

    老吉木是母亲带来的陪嫁,尽管父亲去世家道中落,也没有离开,一直在家中做些事情,也一直照着母亲族里的辈分喊我和母亲。

    进了中堂,各自坐下。庞叔向母亲介绍了那儒生:“原是家里有族人犯事被牵连发配过来的,但并未说发配过来做些什么。参加过科考,是位举人老爷,小弟从中周旋便过来当先生,已跟杨先生商量过,嫂嫂家里不必出束脩,只是杨先生要住在这里恐寡居的嫂嫂不甚方便,嫂嫂看怎样安排更合适?其他一应的吃食住行也请嫂嫂多费心。”

    那儒生也拱手施礼道:“我是京城人士,姓杨,名仲英,字元章,戴罪之身,今后有失礼之处,望夫人海涵。”

    母亲连恭谨回礼称:“我本是外族女子,没有汉族女子的规矩,哪里当得夫人二字。杨先生若不嫌弃就住在外院东边的院里,我再找人将中间砌上一道墙,东西两边隔开便是。束脩哪里有不出的道理,衣食住行也应更加周全才是,万不可委屈了杨先生。杨先生今后就住在这里,不必客气,若是有需要的地方尽管跟老吉木说,他自会办的妥当。”

    老吉木站在旁边并未出去,也拱手点头跟杨先生打了招呼。自此杨先生便算是在我家住了下来。

    因是杨先生来家里的第一天,母亲便让家里的厨房摆了一桌汉人的席面,庞叔作陪,我也坐在主位桌边,算是半个主人为杨先生洗尘。

    敬酒开席后,我抬头便看到杨先生有些表情扭曲的脸孔,庞叔看到我疑惑的眼望向杨先生,哈哈大笑着说:“是不是吃不惯饭菜?是被菜中的茱萸辣到了罢!”

    旁边伺候的吉木婶忙给杨先生到了杯茶,漱口后杨先生才好些!说道:“让庞兄见笑了。”

    “这里天气潮湿是要吃些茱萸,喝些酒才可使身体发汗。这是为了招待你厨房多方了很多的茱萸吧!也亏得嫂嫂有心了。”庞叔一边说一边又给杨先生倒满了酒。

    杨先生闻言问道:“庞兄此话怎讲?”

    “这越椒在这边荒之地可是好东西,尤其对于长途跋涉之人来说可说是有神效之物,初入黔中边荒之地,一路风餐露宿未免不会腹痛畏寒,吐泻不止,而越椒的作用就是温中止痛,降逆止吐之效。”庞叔颇有些感叹的说道。

    “庞兄高才,杨某受教了。可这越椒是?”杨先生拱手说道。

    “哈哈哈,越椒就是茱萸,就是那句‘遍插茱萸少了一只’的茱萸。”庞叔大笑着说。

    “庞叔,是‘遍插茱萸少一人’。”我无奈纠正道,庞叔总是这样学着父亲掉书袋子,可是又总是出错,每每听得人哭笑不得。

    “啊,对是少一人,这茱萸的说法可是冉兄在世时告知于我的,因黔中边远,又是兵卫所驻扎之地,总会有像你们这样文弱的书生被流放过来,冉兄是急公好义之人,每每总是对流放之人多加照顾,也钻研一些歧黄之术,日子久了,我跟着也多少了解些。可惜冉兄状志未酬,英年早逝,留下孤儿寡母。”说完叹口气仰起头自饮一杯。

    听庞叔说完,我有些难过,原来父亲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一边的杨先生缓过劲来,便举杯道:“小冉儿唤我一声先生,之后我会用心教导于他,今后请庞兄多指正。”

    “对对对,师父如父,我也厚着老脸自称一声兄长,我这个老兄以后请杨老弟定要好好教导于冉兄的儿子。”说着一把将我拍到地板上,又按着我的头科勒三个响头说道:“快快跪下拜师,要不然以后这样的老师哪里找!”

    真真是三个响当当的跪拜礼,起来后我都觉得自己晕头转向的,但隐约好似看到杨先生惊愕的表情里好似也带着点高兴的样子。

    如此这般,这位京城来的杨先生便成了我的师父,而之后我遇到的一系列事情都是从拜师的那一刻开始的。

    之前在起点写的《情殇乱世》因种种原因断更,两年前我移居贵州贵阳后,便出生写一部这里山水故事的想法,如今终于动笔写来,希望大家能通过故事黔贵的历史、文化、民族风俗、风景名胜、饮食文化等有一定的了解,也可以将其当做山水文化志来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