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恶魔的戏剧
死亡在体内蔓延。
正如字面意思，寒水圣卫拉尔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坟墓，生命何时终结都不稀奇。
右脸颊与右耳都没了，牙齿和焦黑的面部肌肉暴露在灼热的空气之中。左手断裂，只剩皮肉相连，右手臂也少了一大块肉。原本覆盖全身的隐形作战服被腐蚀殆尽，酱黑色粘稠物质在他开裂的肚中翻滚冒泡，散发出刺鼻的恶臭，其中夹杂着令人憎恶的烤肉味。
拉尔仰面躺在岩浆河中的黑色礁石上，背部血肉躁动着，像放在烤架上的五花肉，他安静地等待死亡降临。
就在不久前，拉尔负责运送的机密资料被人类最憎恨的死敌抢走，不仅如此，他最信赖的队友们也全部惨遭噩运。唯独他，可耻的逃兵活到了现在。
拉尔愧对信赖自己的队友们，可并不后悔。比起“人类新星”被“人类死敌”虐杀，下落不明这种结局多少会好点吧，反正知道这次行动的人都不可能声张此事。尽管队友的死讯会很快传出去，但只要自己的尸体没落在恶魔手里，那位大人就一定会想办法解决反抗军内部的舆论问题吧。
这样的结果对那两人来说，都比较好，对吗？圣卫长……海薇大人……
也许是走马灯，拉尔回想起了当初。
那是在十二年前，他还只是一名普通的工人兼程序员，白天搬砖，晚上敲代码，每天累得要死要活。
当时据点里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了，“除了战死和过劳死，其他死法都是耻辱，为人类复兴而拼命”。吃饭超过五分钟，延误人类复兴，该骂；工作效率低，拖全人类的后腿，该打；没有生育能力或者像丁克、同性恋这样不愿意生育的人，那就是人类内部的敌人，挨打挨揍，甚至被枪毙也是正常的。
拉尔从小就不爱听人说教，对反抗军的宣传更是嗤之以鼻，但工作的时候还是会认真的。太抗拒的话，下场只会跟他不幸的哥哥一样。
他和哥哥出生在医院的隔离室，所有孕妇和婴儿都会呆在里面，以确保将“堕落人”扼杀于襁褓之中。
命运跟这对双胞胎兄弟开了个大玩笑，弟弟是纯血人类，哥哥却是带有恶魔血脉的“堕落人”，当场被射杀。执法者抱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态度，坚持要杀拉尔，母亲跪地哭求并偷偷把全家未来三个月的粮票塞他们手里，他们这才同意再做一次检查。
然而不幸并未结束，同龄人笑话他是恶魔的亲戚，明目张胆地欺凌他，大人也不喜欢他，把他的痛苦当戏看。生下“堕落人”的母亲更是备受歧视，当初的执法者们多次上门勒索，甚至有一次把她拉进房间，让父亲和拉尔在外面听他们“教训”这个有罪的女人。第二天一早，拉尔发现父母上吊了，尸体早已凉透。
拉尔什么都没有做，没有反抗，他知道反抗就是死，也没有逃跑，他知道一些人就等着他跑。
反抗是死，逃跑是死，活下去只能看见黑暗，死死死，唯一的解脱只有死，人生真是有趣。拉尔无数次嘲笑自己的人生，至于唾骂命运，他已经没有那个力气了。
但是，即便如此，拉尔终究还是遇到了自己的光明。
那天，寒水圣卫来到了他所在的据点，不仅如此，圣卫长海薇大人也来了。
她飒爽的英姿与冰蓝色长发，特别是充满生命气息的眼神刺穿了拉尔的内心。说起来很俗套，可事实就是如此，人类底层的拉尔爱上了人类最后的希望、反抗军最顶尖的存在之一——圣卫长海薇。
可惜，这段恋情注定不可能成功。尽管没人知道海薇那神秘的丈夫是谁，但谁都知道她有两个可爱的孩子，亲生的。
然而拉尔不在乎，或者说他一直催眠自己说“海薇大人丈夫可能早就死了，我还是有机会的”。
“拉尔，寒水圣卫，出身低微，意志坚强，特聘入伍”，数年后档案上只有这么一段话，但他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闯过了多少难关，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他一路奋斗到寒水小队队长之位，对圣卫长展开大胆的追求，虽然被直接拒绝了，但好歹混了个脸熟，最重要的是跟海薇那两个可爱的小家伙认识了，以后还是很有机会的。
可惜，唉……
要说拉尔最对不起谁，他相信那就是海薇大人。海薇大人临危受命，临行前将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托付给他，可他……一个都没保住……
“拉尔。”
从岩洞深远处飘来的是熟悉的声音，那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的声音。
寒气席卷而来，灼热的岩浆当即熄火，乖乖妥协，拉尔肚中诡异的物质亦被冻结，而他本人却没事。
只是惊讶的刹那，一道冰蓝色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拉尔面前。
身着银白色戎装，腰间挂着翡翠长剑，冰蓝色长发被寒气吹动摇曳着，同样色彩的眼中，惋惜之情几乎要化作实质溢出。
“海、海……薇……大……大……人……”
啊，您还是这么美丽，从未改变……
寒水圣卫圣卫长，人类反抗军最强战力，海薇。
别看海薇体型、皮肤如同少女一般，个头偏矮，甚至脸上还存在青春期独有的青涩，事实上她的年纪将近千年之长。她是人类反抗军仅有的永生者之一，她的寿命与圣水湖相连。
海薇蹲下身子，看着拉尔的脸，张了张嘴，表情看上去很是悲伤。
她不说，拉尔也懂的，他已经没救了。又不是第一次跟“人类死敌”交战，他的本事有多诡异，所有寒水圣卫都清楚。就算是海薇，她也没能力救拉尔一命。
“又是他，又是他……”海薇脸色苍白，眼泪都落下来了。
唉……
拉尔挣扎着伸出快没知觉的右手，擦拭海薇大人的泪水。要在以前，他可不敢这么做，但他现在要死了。
“别、别……内疚……您……没……错……”他用破烂不堪的声带嚅嗫道，“错的……是……是……我……”
都怪我，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无能，那两个可怜的孩子……是我，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是我让海薇大人失去了最后的家人，是我让“人类死敌”诞生于世，都怪我！
“不要……折……折……磨……”
“咳咳！”话说太多，散发着臭味的鲜血都咳了出来。刚刚拉尔的命全靠海薇续着，但现在已经续到极限，手无力地落下了。
海薇抚摸着拉尔所剩无几的头发与皮肤，露出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神情，也许在她心中，一直苦苦追求她的拉尔就是一个小孩子吧。
“傻瓜，不要再替我揽责任了。”她闭上了流泪的双眼，“当初我真的错了，大错特错，害死他们两个其实就是我这个失职的母亲，造成人类死敌出现的根本原因就是我这个人类的守护者。”
海薇在拉尔额头上轻轻一吻，他的身体已经凉了，她注视着他恳求的眼神，语气冷了下来，而这才是圣卫长真正该有的语气。
“你必须付出代价……”
“黑冥！！！”
ps：明天就要去新工作的地方了，等工作稳定下来，更新也会稳定点吧
(本章完)
正如字面意思，寒水圣卫拉尔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坟墓，生命何时终结都不稀奇。
右脸颊与右耳都没了，牙齿和焦黑的面部肌肉暴露在灼热的空气之中。左手断裂，只剩皮肉相连，右手臂也少了一大块肉。原本覆盖全身的隐形作战服被腐蚀殆尽，酱黑色粘稠物质在他开裂的肚中翻滚冒泡，散发出刺鼻的恶臭，其中夹杂着令人憎恶的烤肉味。
拉尔仰面躺在岩浆河中的黑色礁石上，背部血肉躁动着，像放在烤架上的五花肉，他安静地等待死亡降临。
就在不久前，拉尔负责运送的机密资料被人类最憎恨的死敌抢走，不仅如此，他最信赖的队友们也全部惨遭噩运。唯独他，可耻的逃兵活到了现在。
拉尔愧对信赖自己的队友们，可并不后悔。比起“人类新星”被“人类死敌”虐杀，下落不明这种结局多少会好点吧，反正知道这次行动的人都不可能声张此事。尽管队友的死讯会很快传出去，但只要自己的尸体没落在恶魔手里，那位大人就一定会想办法解决反抗军内部的舆论问题吧。
这样的结果对那两人来说，都比较好，对吗？圣卫长……海薇大人……
也许是走马灯，拉尔回想起了当初。
那是在十二年前，他还只是一名普通的工人兼程序员，白天搬砖，晚上敲代码，每天累得要死要活。
当时据点里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了，“除了战死和过劳死，其他死法都是耻辱，为人类复兴而拼命”。吃饭超过五分钟，延误人类复兴，该骂；工作效率低，拖全人类的后腿，该打；没有生育能力或者像丁克、同性恋这样不愿意生育的人，那就是人类内部的敌人，挨打挨揍，甚至被枪毙也是正常的。
拉尔从小就不爱听人说教，对反抗军的宣传更是嗤之以鼻，但工作的时候还是会认真的。太抗拒的话，下场只会跟他不幸的哥哥一样。
他和哥哥出生在医院的隔离室，所有孕妇和婴儿都会呆在里面，以确保将“堕落人”扼杀于襁褓之中。
命运跟这对双胞胎兄弟开了个大玩笑，弟弟是纯血人类，哥哥却是带有恶魔血脉的“堕落人”，当场被射杀。执法者抱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态度，坚持要杀拉尔，母亲跪地哭求并偷偷把全家未来三个月的粮票塞他们手里，他们这才同意再做一次检查。
然而不幸并未结束，同龄人笑话他是恶魔的亲戚，明目张胆地欺凌他，大人也不喜欢他，把他的痛苦当戏看。生下“堕落人”的母亲更是备受歧视，当初的执法者们多次上门勒索，甚至有一次把她拉进房间，让父亲和拉尔在外面听他们“教训”这个有罪的女人。第二天一早，拉尔发现父母上吊了，尸体早已凉透。
拉尔什么都没有做，没有反抗，他知道反抗就是死，也没有逃跑，他知道一些人就等着他跑。
反抗是死，逃跑是死，活下去只能看见黑暗，死死死，唯一的解脱只有死，人生真是有趣。拉尔无数次嘲笑自己的人生，至于唾骂命运，他已经没有那个力气了。
但是，即便如此，拉尔终究还是遇到了自己的光明。
那天，寒水圣卫来到了他所在的据点，不仅如此，圣卫长海薇大人也来了。
她飒爽的英姿与冰蓝色长发，特别是充满生命气息的眼神刺穿了拉尔的内心。说起来很俗套，可事实就是如此，人类底层的拉尔爱上了人类最后的希望、反抗军最顶尖的存在之一——圣卫长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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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尔，寒水圣卫，出身低微，意志坚强，特聘入伍”，数年后档案上只有这么一段话，但他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闯过了多少难关，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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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海……薇……大……大……人……”
啊，您还是这么美丽，从未改变……
寒水圣卫圣卫长，人类反抗军最强战力，海薇。
别看海薇体型、皮肤如同少女一般，个头偏矮，甚至脸上还存在青春期独有的青涩，事实上她的年纪将近千年之长。她是人类反抗军仅有的永生者之一，她的寿命与圣水湖相连。
海薇蹲下身子，看着拉尔的脸，张了张嘴，表情看上去很是悲伤。
她不说，拉尔也懂的，他已经没救了。又不是第一次跟“人类死敌”交战，他的本事有多诡异，所有寒水圣卫都清楚。就算是海薇，她也没能力救拉尔一命。
“又是他，又是他……”海薇脸色苍白，眼泪都落下来了。
唉……
拉尔挣扎着伸出快没知觉的右手，擦拭海薇大人的泪水。要在以前，他可不敢这么做，但他现在要死了。
“别、别……内疚……您……没……错……”他用破烂不堪的声带嚅嗫道，“错的……是……是……我……”
都怪我，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无能，那两个可怜的孩子……是我，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是我让海薇大人失去了最后的家人，是我让“人类死敌”诞生于世，都怪我！
“不要……折……折……磨……”
“咳咳！”话说太多，散发着臭味的鲜血都咳了出来。刚刚拉尔的命全靠海薇续着，但现在已经续到极限，手无力地落下了。
海薇抚摸着拉尔所剩无几的头发与皮肤，露出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神情，也许在她心中，一直苦苦追求她的拉尔就是一个小孩子吧。
“傻瓜，不要再替我揽责任了。”她闭上了流泪的双眼，“当初我真的错了，大错特错，害死他们两个其实就是我这个失职的母亲，造成人类死敌出现的根本原因就是我这个人类的守护者。”
海薇在拉尔额头上轻轻一吻，他的身体已经凉了，她注视着他恳求的眼神，语气冷了下来，而这才是圣卫长真正该有的语气。
“你必须付出代价……”
“黑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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