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位不保:妃生凰命吾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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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众生苦楚

    姬无奢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角,提眸望着赵鱼晚的眼睛,“听听这丧心病狂的话,说的情真意切的!你若是去骗旁人说不准都能骗成,骗我?呵呵……”

    “怎么?犬王有疑问?”赵鱼晚就觉得犬王这个称呼太适合姬无奢了,叫起来没够!

    姬无奢也不恼,只是淡淡道:“我看过了,十万老弱病残不假,另外十万,是精兵!虽然没带龙行鸢浅两位名将,你军中有老将,这扎营下寨的布局,似是一位故人!”

    要是在装蒜下去就没什么意思了,赵鱼晚忽而笑开,浅浅道:“你果然有过人之处!确实有位老将,是寡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明日若是冲锋,我就派他去,若是死在阵前才好,省的寡人回朝收拾他还要大费周章!”

    姬无奢提唇一笑,“我说的是老将,你的那个顶多算是个弄臣!配不上老将军的名号!”

    赵鱼晚目光绰绰,“你是不是早就听到什么风声了?”

    姬无奢笑而不语,帐门打开,两人皆是起身,拱手相迎!

    那人摘了头盔,便露出一头花白的头发来,不卑不亢的还了一礼!

    末药营帐中,倒是没想到程北枳回来,目光中乍现一抹惊诧,程北枳扑上去抱住她,在耳旁小声道:“可有临魔草?”

    末药微诧,眼神中虽有疑惑,却微微颔首,折花守在一旁,密切的关注着两人。

    程北枳只道,“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寒鸦的舌头受了伤,你可有办法?”

    “舌头怎么会受伤?”末药惊诧,却暗自在程北枳的手心写着字,程北枳冷笑一声,死死地瞪着折花,“能为什么?寄人篱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折花兀自窄了窄眼眶,或许是程北枳的眼神太过让人厌恶,折花不耐地转眸移开了目光。

    末药轻叹,起身从行囊中找出一个药瓶,递给程北枳,“这药可以止痛,若是她痛的厉害,便用一些,只是切记,控制伎俩,否则,或许会依赖成瘾……”

    程北枳拿着药瓶轻勾唇角,“止痛!止痛有什么用?寒鸦怕是再不能开口说话了……”

    大帐之中,兀自剩下东方凌白一个人,他端着酒杯,无声轻笑,随后竟然暗自笑出了声,越笑越是癫狂,越笑越是情溢,最后甚至难以控制自己的颤抖起来……

    再之后,便是分不清是哭是笑……

    酒杯掉落在地上,碎成几瓣儿,映着忽明忽暗的火舌烛光,趁得他脸色和眼角都有点点红,像极了日薄西山的云霞……

    索性,勾起酒壶,浊酒除了入口。就顺着他的脖颈流下去,渗入微微扯开的衣襟,那心口重重叠叠的疤癞漏出来,诡异的如同开在陌上的曼陀罗……

    “呵……哈哈哈……哈哈……想去的地方?我……我……我早就去不了了!”

    突然,东方凌白猛然起身,手中月牙白的酒壶猝然落地,粉身碎骨!

    一如掷子投壶,那一轮被打散的月亮,空空让人心疼……

    不知道是因为笑的太过了无遮掩还是因为在那猖狂的笑意中夹杂了几声不为人知的哀嚎,眼角就猝不及防的渗出泪来……

    猩红的眸子下两行清泪,映着不知何时散落下来的三千烦恼丝。再配上已经凌乱了的那一身月光白的青衫,东方凌白踉跄的起身,踢翻了眼前的矮几,险些摔倒在地……

    扑出几步才扶着椅背直起身来!他本是千杯不醉的,可他也是沾酒就倒,他鲜少与人对酌,同饮最多的是程北枳!

    今日,他又醉了……

    醉的控制不了自己的言行!他放肆的笑,似是遇上了千载难逢的喜事,“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去哪?我还能走到哪去?……谁来告诉我……我还能去哪那……”

    “我不想走了……我不想再走下去了……”

    热的!到处都是热的,划破的手腕流出的血是热的,心是热的,泪是热的,控制不住颤抖的唇也是热的,胸口似是要着火一般!

    可有一样是冷的,手中晶莹剔透的玉佩,合着月光的影子,映在手心里似是一轮明月,月中半开不开的一簇栀子花,它是凉的!

    以至于东方凌白一拿出来,心就凉了……

    心凉了,一切都凉了!

    “还能去哪那?哈……去不了了……哈哈哈哈……哪都去不了了……”

    东方凌白从地上爬起来,鲜血顺着他的手腕淌下来,染红了半边宽袖,他踉踉跄跄的出了大帐,侍卫要来扶,被他推开!

    他正了正身形,将受伤的手负到身后,一股冷风钻入心口,忍住,才没有打寒颤。

    这样的风寒似是回到了很多年之前,热闹的宫宴上,所有人都在庆祝姬无奢的生辰,而他躲在角落里一个人喝酒……

    直到有一年,他照旧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可是程家四小姐却来寻他。月夜下送了他一把佩剑,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提眸道:“它叫竹叶青,正称你风清月白……”

    “皇上?属下送你回去吧……”

    东方凌白回神,哂笑片刻,眸中染清霜,“折花那?”

    侍卫遥指不远处的帐篷,“在那边,可要去传?”

    “不必,朕去便是……”

    侍卫轻皱眉心,“不若披件斗篷吧,夜里寒凉……”

    东方凌白已经拔步前行,寒凉?这天地之间的寒凉何时能敌这手心中的一块明玉?

    帐篷外,东方凌白驻足,侍卫通传,折花的眸色当即闪了闪,出了帐蓬,“皇上!”

    东方凌白微微点头,“去唤她……”

    临行时,末药拉住程北枳的手,再三嘱咐,“此药虽能止痛,可切记莫要过量……”

    她不知道程北枳要干什么,只觉得心里跳的厉害,这临魔草,药如其名,亦正亦邪,一念神魔,用多了可使人走火入魔,若计量的当,可救人命!

    而此时的程北枳要神魔草,多半是杀人的!

    杀的是谁不言而喻,可不知道为什么,末药总觉心中忐忑,若是杀别人也就罢了,可是杀东方凌白,一斛春的主子当真能下的了手?

    末药跟程北枳的时间不长,可其中跌宕起伏,倒是闲暇时听赵鱼晚提及不少。

    这样把恩和怨搅在一起,如何能撑得起一颗坚定不移的杀心?若是当真有了杀心,可会因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猝不及防的神思而新生动摇一败涂地?

    当真?就没有回寰的余地了吗?

    医者圣心,多半还是会悲天悯人……

    善人,恶人,众生苦楚,都是可怜人罢了!

    末药起身,皱眉一句,“主上,你听清了吗?”

    程北枳脚下一顿,不觉将瓶子攥的指尖泛白,凉意混合着手心的温度混沌散开,程北枳轻叹了一声,似是心绪也跟着乱了……

    临魔草,可使走火入魔之人心脉尽断!

    这是她好不容易想到的办法,也是她一路铺垫,使东方凌白的心绪不断起伏的原因……

    从这一条来路归路开始,她知道东方凌白心中所想,她知道他想回到过去!

    她对他的和颜悦色,对他的淡泊冷漠都是刻意为之,她想让他忘得,想让他记得的,都是他挥之不去的心魔!

    当你了解一个人,就更知道该如何杀死他!

    不止东方凌白了解程北枳,程北枳心细如尘,她更了解这个丧心病狂了的东方凌白!

    能把刀插在你心脏上的人,多半是亲人,爱人,和挚友,程北枳不知道自己算是东方凌白身边的那种人,可是她知道,她手中握着这把能杀死东方凌白的刀!

    折花掀开帐帘,恰逢东方凌白抬眸望过来,对上程北枳晦暗不明的眼神,东方凌白微微颔首,嘴角微不可闻的绽开一丝弧度,浅声道:“随我走走。”

    程北枳不语,跟在他的身后,折花亦是跟着,“你不必跟着了。”

    折花眸色微颤,似是要开口说些什么,东方凌白却回身拉过程北枳的手腕大步而去,他缥缈的衣衫在寒风的裹挟下显得过分单薄了!

    甚至让人有些心疼他的清瘦,如明月度月华,东方凌白身上似是度着一层贵气,他的手上还有未干透的血迹,月光下显得有些浑浊,程北枳微微皱眉,“你的手在流血……”

    东方凌白才愣怔的松了手,浅声道:“不碍事!”

    “回营包扎一下吧!”

    东方凌白微微摇头,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遮住半边侧脸,映着月光,只能看到他半边清眸闪烁,飞眉入鬓,纤细温柔,嘴角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乍一看似是此间年少!

    程北枳手中的临魔草忽而有些烫手了,东方凌白遥望着天玑城的方向,“天玑城的野鸡好吃吗?”

    程北枳微微一怔,“什,什么?”

    东方凌白轻笑,低垂着眸子,“没什么……”

    程北枳皱眉心中乱成一团没头尾的麻,“太冷了,回去吧。”

    东方凌白忽而望着牵唇一笑,“此刻回去怕是太早了,惊扰了旁人……”

    不等程北枳细品他话中的深意,东方凌白继而叹道,“就剩一个鹰窟了……只要打下鹰窟,六国一统落定。枳儿,当真如你承诺那般,你替我谋了一片锦绣江山!这山河我未废一兵一卒,便打下来了!只是……我,好像……好像丢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