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拔舌
玄姬，长乐宫。
吃了软筋散的解药，程北枳终于觉得自己的力气恢复了一些，只可惜她这些日子被软禁在竹苑，恢复了力气，也没什么精神。
长乐宫是洛伽蓝嫁过来后住的地方，整个九州都知道姬无奢娶了洛伽蓝！程北枳自然不会不知道，东方凌白的居心，她也不会不知道。
她忽而觉得可笑，回到姬国之后更是如此，她坐在长榻上，隔着窗子看窗外密密麻麻的守卫。
其实对程北枳来说，在南姬也好，北姬也罢，不过是做一只囚在笼子中的鸟兽，没什么区别！
如果非说有什么不同，那应是这里有姬无奢，这里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程北枳格外的想他，想见到他，似有好多话想跟他说，可如若真的见了面，应该是不知道从何说起的……
世事无常，多一句，少一句，都是伤……
看程北枳失神，寒鸦轻叹一声还是跌入了程北枳的耳朵，程北枳扬眸看她，眼中含着一丝莹润，抿唇轻笑，寒鸦眸色幽深，“主上，你怎么了……”
“坐……”
“主上……”
“陪我说说话吧！”程北枳伸手去接寒鸦的手，寒鸦僵在身子坐下，在她眼里，主仆有别，这样是不合规矩的，程北枳却斜靠在她肩膀上，眼帘一掀瞟着窗外的侍卫，“你看看他们终日站在这里，就连东方凌白的寝宫怕是都没有这么多的侍卫……”
寒鸦不说话，只觉得程北枳的手很凉，她的心应也是凉透了的，她不知道自己了不了解程北枳，但是在寒鸦的记忆里，程北枳话不多，她鲜少将自己的情绪表达出来。
若是再回忆的仔细些，还能想起，她教训爱哭的蒹葭时曾说过，“哭什么？哭给谁看笑话？既无法获得同情还让人心生厌恶，蒹葭，这世上情绪是没用的东西，它比任何什么都容易毁了你。”
如今的主上，是被毁了吗？
她眼中的那坚定不移的信念似是都黯淡无光了许多……
“回到北姬我就在想，世事无常还真是世事无常，一切似是又回到了原点，那么接下来会怎样发展那？东方凌白负了我，也会杀了我吗？只是我爹娘已死，家中只剩老弱妇孺，他应是不会杀我全家了……”
寒鸦惊诧，顿了顿道：“主上多虑了！”
“多虑？”程北枳苦笑，“我也希望我是多虑，可东方凌白知道这长乐宫是洛伽蓝住的地方，他却不知道，上一世这里住过一位皇后，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橱一柜，一缕纱，一张榻，都与之前别无二致！”
“主上……你，你说的是？”
程北枳轻叹，“皇后的一生，太难熬了……”
寒鸦不明白程北枳在说什么，就安静的听着，那天程北枳说了很多话，似是在讲别人的故事，那故事荡气回肠，凄厉无比。
即便只是轻描淡写，依旧让寒鸦如鲠在喉，汗毛倒立！
曾经这里有位皇后，金戈铁马在九子夺嫡中将夫君扶上皇位，诞下皇子，可不想，他方才得势，往昔的郎情妾意海誓山盟变成了面前的一碗毒药，一道诛灭母族的圣旨！
皇后愤恨，打翻了药碗，被羁押在天牢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狱卒将一具具亲人的尸体送到面前，一连几天，皇后哭干了眼泪，却在牢狱中见到了她马首是瞻的姐姐穿着凤袍头戴凤冠。
最后，皇后被姐姐掐死了……
“主上……”
程北枳垂眸，缓缓地闭上眼睛，无声拉开嘴角绽出一丝笑意。
“如今我住在这，可会跟这位皇后有一样的下场？”程北枳唇角一勾，“真希望，东方凌白也会送一碗毒药到我面前，这一次，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喝下去！”
“主上，你在赵国时比这里苦上千倍万倍，都未曾寻死，如今更是不可庆轻生，主上，那位还没放弃，你怎么能先放弃了那？”
程北枳恍然抬眸，似是一个无助的孩子。
寒鸦附到她的耳畔，“主上，你要相信，一斛春上下同心协力，一定能研制出傀儡蛊的解药，你是主心骨更要稳住阵脚，给大家拖延时间，有些话，属下从前不敢妄言，事到如今也只能冒死说出来了。”
程北枳拧眉，寒鸦第一次如此不分尊卑的直视她的眼睛，“主上过往谨小慎微，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唯独东方凌白是个例外。可即便这样，主上也会给人机会，如属下，如回春，就连消夏，主上也给过她机会，可唯独姬无奢是个例外。既然是以如此，主上何不大胆一次，信任姬无奢这一次？”
程北枳神色微动，热泪滚烫，从眼眸中浇下来，她摇头，“可是他中了傀儡蛊，东方凌白善妒会折磨他的，他受的苦已经够多了……我不能再让他因为我而受苦了！”
寒鸦双手扣住程北枳的肩膀，“主上，即便没有你东方凌白亦不会放过他，如今，你是他背水一战的全部勇气！”
寒鸦目光坚定，沉声道：“属下！相信无奢帝能找到破局之法！”
“真，真的吗？”
寒鸦点头，“主上，我们虽在逆境，可是逆境中求生不是这一路以来的常态吗？主上，你是时候振作起来了！”
突然，房门被打开，东方凌白冷眸站在月色下，冷冽开口，“朕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话这么多！”
程北枳眸色微凉，转身护在寒鸦身前，“你来干什么？”
“我不来如何让你振作起来？”东方凌白眸色一冷，“折花，把她的舌头割下来。”
程北枳大惊失色，死死的挡在寒鸦面前，“是我让她陪我说话，你要割就来割我的舌头！”
“哼！身为奴婢，不知尊卑，妖言惑主，我不杀她已经是她万幸！”
折花在程北枳面前停下，“还请王后让开。”
程北枳瞠目低斥，“我不让！”
“那就莫要怪罪属下得罪了！”折花刚要抬手，寒鸦便从程北枳身后狰出身来，“别用你的脏手碰我主上，我随你去！”
折花不屑冷笑，寒鸦恭敬的行了一礼，唇边浅含一丝笑意，“主上，保重！”
“不行，不可以！”程北枳便冲到东方凌白面前，“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这么做，寒鸦跟了我这么多年，你不能这么对她！”
东方凌白微微垂眸，看程北枳惊弓之鸟一般的样子，心中生出一丝怜惜来，他实在太怀念了，怀念程北枳看他时眸光里含着眸中情感，微微点头，“放过她可以，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程北枳连连点头，“你说，什么条件！”
东方凌白目光一跌，他谷歌分明的手指清浅的划过程北枳挂满泪痕的脸颊，“今夜，你来侍寝！”
程北枳目光一跌，紧抓着东方凌白衣袖的手不由一抖，她摇着唇瓣，神色一凝，头不知不觉的就要往下低……
突然！
寒鸦身手如光一般，抽出折花腰间匕首，吞入口中一刺，鲜血四溅，寒鸦手上提着一条肉舌站到东方凌白面前，鲜血沿着她冷白色的皓腕留下来，格外刺眼绯红！
程北枳一怔，痴痴然的望着寒鸦，热泪不止，寒鸦微微摇头，这个目光一如她方才对她说，“主上你是时候该振作起来了……”一般坚定不移。
东方凌白杀气腾腾的瞪过去，冷哼一声摔袖而去！
身后传来程北枳撕心裂肺的嘶吼声，东方凌白陡然一惊，似是被钉住了一般，他的心七上八下，许久才阖眸长吁一口气，“去找御医来。”
程北枳看着源源不断的血从寒鸦的嘴里流出来，一如程北枳眸中的泪水一般汹涌，她窄着眼眶，字字锥心，“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可以不这样的！”
寒鸦拉过程北枳的手心，在她手心缓慢的写下一行小字，“属下的生死都不足以委屈主上，更何况一条舌头。”
“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如何面对你？”
寒鸦又写，“珍重！”
“你太杀了！你真的太傻了！我何德何能？我对你做过什么值得你这般待我？”程北枳哭的不成样子，寒鸦却又写下，“你是属下的主，没有主上就没有属下！”
太医来了，将寒鸦带走救治，程北枳要跟着去，却被拦了下来，寒鸦便执意不走。太医犯难，只得言简意赅道：“如若不及时救治，命都没了，王后娘娘，你若真想救她就让她虽老臣去吧，娘娘且看她已是一身冷汗再硬撑了！”
程北枳如至冰窟，只得堪堪点头，“去，快去，我就在这等……寒鸦，我在这等你回来……”
寒鸦摇头，程北枳擦了擦眼泪，提眸道：“寒鸦，这是命令！”
“尽快吧！来不及了……”太医催促，寒鸦终是点了点头。
看着寒鸦被带走的背影，程北枳目色寒凉，心中消弭已久的那股恨意似是重新凝聚在一起，长袖之下，她缓缓攥上拳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再一抬头，程北枳的眼中已再无泪意，反倒生出一股比往昔更加坚韧的笃定来！
吃了软筋散的解药，程北枳终于觉得自己的力气恢复了一些，只可惜她这些日子被软禁在竹苑，恢复了力气，也没什么精神。
长乐宫是洛伽蓝嫁过来后住的地方，整个九州都知道姬无奢娶了洛伽蓝！程北枳自然不会不知道，东方凌白的居心，她也不会不知道。
她忽而觉得可笑，回到姬国之后更是如此，她坐在长榻上，隔着窗子看窗外密密麻麻的守卫。
其实对程北枳来说，在南姬也好，北姬也罢，不过是做一只囚在笼子中的鸟兽，没什么区别！
如果非说有什么不同，那应是这里有姬无奢，这里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程北枳格外的想他，想见到他，似有好多话想跟他说，可如若真的见了面，应该是不知道从何说起的……
世事无常，多一句，少一句，都是伤……
看程北枳失神，寒鸦轻叹一声还是跌入了程北枳的耳朵，程北枳扬眸看她，眼中含着一丝莹润，抿唇轻笑，寒鸦眸色幽深，“主上，你怎么了……”
“坐……”
“主上……”
“陪我说说话吧！”程北枳伸手去接寒鸦的手，寒鸦僵在身子坐下，在她眼里，主仆有别，这样是不合规矩的，程北枳却斜靠在她肩膀上，眼帘一掀瞟着窗外的侍卫，“你看看他们终日站在这里，就连东方凌白的寝宫怕是都没有这么多的侍卫……”
寒鸦不说话，只觉得程北枳的手很凉，她的心应也是凉透了的，她不知道自己了不了解程北枳，但是在寒鸦的记忆里，程北枳话不多，她鲜少将自己的情绪表达出来。
若是再回忆的仔细些，还能想起，她教训爱哭的蒹葭时曾说过，“哭什么？哭给谁看笑话？既无法获得同情还让人心生厌恶，蒹葭，这世上情绪是没用的东西，它比任何什么都容易毁了你。”
如今的主上，是被毁了吗？
她眼中的那坚定不移的信念似是都黯淡无光了许多……
“回到北姬我就在想，世事无常还真是世事无常，一切似是又回到了原点，那么接下来会怎样发展那？东方凌白负了我，也会杀了我吗？只是我爹娘已死，家中只剩老弱妇孺，他应是不会杀我全家了……”
寒鸦惊诧，顿了顿道：“主上多虑了！”
“多虑？”程北枳苦笑，“我也希望我是多虑，可东方凌白知道这长乐宫是洛伽蓝住的地方，他却不知道，上一世这里住过一位皇后，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橱一柜，一缕纱，一张榻，都与之前别无二致！”
“主上……你，你说的是？”
程北枳轻叹，“皇后的一生，太难熬了……”
寒鸦不明白程北枳在说什么，就安静的听着，那天程北枳说了很多话，似是在讲别人的故事，那故事荡气回肠，凄厉无比。
即便只是轻描淡写，依旧让寒鸦如鲠在喉，汗毛倒立！
曾经这里有位皇后，金戈铁马在九子夺嫡中将夫君扶上皇位，诞下皇子，可不想，他方才得势，往昔的郎情妾意海誓山盟变成了面前的一碗毒药，一道诛灭母族的圣旨！
皇后愤恨，打翻了药碗，被羁押在天牢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狱卒将一具具亲人的尸体送到面前，一连几天，皇后哭干了眼泪，却在牢狱中见到了她马首是瞻的姐姐穿着凤袍头戴凤冠。
最后，皇后被姐姐掐死了……
“主上……”
程北枳垂眸，缓缓地闭上眼睛，无声拉开嘴角绽出一丝笑意。
“如今我住在这，可会跟这位皇后有一样的下场？”程北枳唇角一勾，“真希望，东方凌白也会送一碗毒药到我面前，这一次，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喝下去！”
“主上，你在赵国时比这里苦上千倍万倍，都未曾寻死，如今更是不可庆轻生，主上，那位还没放弃，你怎么能先放弃了那？”
程北枳恍然抬眸，似是一个无助的孩子。
寒鸦附到她的耳畔，“主上，你要相信，一斛春上下同心协力，一定能研制出傀儡蛊的解药，你是主心骨更要稳住阵脚，给大家拖延时间，有些话，属下从前不敢妄言，事到如今也只能冒死说出来了。”
程北枳拧眉，寒鸦第一次如此不分尊卑的直视她的眼睛，“主上过往谨小慎微，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唯独东方凌白是个例外。可即便这样，主上也会给人机会，如属下，如回春，就连消夏，主上也给过她机会，可唯独姬无奢是个例外。既然是以如此，主上何不大胆一次，信任姬无奢这一次？”
程北枳神色微动，热泪滚烫，从眼眸中浇下来，她摇头，“可是他中了傀儡蛊，东方凌白善妒会折磨他的，他受的苦已经够多了……我不能再让他因为我而受苦了！”
寒鸦双手扣住程北枳的肩膀，“主上，即便没有你东方凌白亦不会放过他，如今，你是他背水一战的全部勇气！”
寒鸦目光坚定，沉声道：“属下！相信无奢帝能找到破局之法！”
“真，真的吗？”
寒鸦点头，“主上，我们虽在逆境，可是逆境中求生不是这一路以来的常态吗？主上，你是时候振作起来了！”
突然，房门被打开，东方凌白冷眸站在月色下，冷冽开口，“朕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话这么多！”
程北枳眸色微凉，转身护在寒鸦身前，“你来干什么？”
“我不来如何让你振作起来？”东方凌白眸色一冷，“折花，把她的舌头割下来。”
程北枳大惊失色，死死的挡在寒鸦面前，“是我让她陪我说话，你要割就来割我的舌头！”
“哼！身为奴婢，不知尊卑，妖言惑主，我不杀她已经是她万幸！”
折花在程北枳面前停下，“还请王后让开。”
程北枳瞠目低斥，“我不让！”
“那就莫要怪罪属下得罪了！”折花刚要抬手，寒鸦便从程北枳身后狰出身来，“别用你的脏手碰我主上，我随你去！”
折花不屑冷笑，寒鸦恭敬的行了一礼，唇边浅含一丝笑意，“主上，保重！”
“不行，不可以！”程北枳便冲到东方凌白面前，“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这么做，寒鸦跟了我这么多年，你不能这么对她！”
东方凌白微微垂眸，看程北枳惊弓之鸟一般的样子，心中生出一丝怜惜来，他实在太怀念了，怀念程北枳看他时眸光里含着眸中情感，微微点头，“放过她可以，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程北枳连连点头，“你说，什么条件！”
东方凌白目光一跌，他谷歌分明的手指清浅的划过程北枳挂满泪痕的脸颊，“今夜，你来侍寝！”
程北枳目光一跌，紧抓着东方凌白衣袖的手不由一抖，她摇着唇瓣，神色一凝，头不知不觉的就要往下低……
突然！
寒鸦身手如光一般，抽出折花腰间匕首，吞入口中一刺，鲜血四溅，寒鸦手上提着一条肉舌站到东方凌白面前，鲜血沿着她冷白色的皓腕留下来，格外刺眼绯红！
程北枳一怔，痴痴然的望着寒鸦，热泪不止，寒鸦微微摇头，这个目光一如她方才对她说，“主上你是时候该振作起来了……”一般坚定不移。
东方凌白杀气腾腾的瞪过去，冷哼一声摔袖而去！
身后传来程北枳撕心裂肺的嘶吼声，东方凌白陡然一惊，似是被钉住了一般，他的心七上八下，许久才阖眸长吁一口气，“去找御医来。”
程北枳看着源源不断的血从寒鸦的嘴里流出来，一如程北枳眸中的泪水一般汹涌，她窄着眼眶，字字锥心，“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可以不这样的！”
寒鸦拉过程北枳的手心，在她手心缓慢的写下一行小字，“属下的生死都不足以委屈主上，更何况一条舌头。”
“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如何面对你？”
寒鸦又写，“珍重！”
“你太杀了！你真的太傻了！我何德何能？我对你做过什么值得你这般待我？”程北枳哭的不成样子，寒鸦却又写下，“你是属下的主，没有主上就没有属下！”
太医来了，将寒鸦带走救治，程北枳要跟着去，却被拦了下来，寒鸦便执意不走。太医犯难，只得言简意赅道：“如若不及时救治，命都没了，王后娘娘，你若真想救她就让她虽老臣去吧，娘娘且看她已是一身冷汗再硬撑了！”
程北枳如至冰窟，只得堪堪点头，“去，快去，我就在这等……寒鸦，我在这等你回来……”
寒鸦摇头，程北枳擦了擦眼泪，提眸道：“寒鸦，这是命令！”
“尽快吧！来不及了……”太医催促，寒鸦终是点了点头。
看着寒鸦被带走的背影，程北枳目色寒凉，心中消弭已久的那股恨意似是重新凝聚在一起，长袖之下，她缓缓攥上拳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再一抬头，程北枳的眼中已再无泪意，反倒生出一股比往昔更加坚韧的笃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