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星之末之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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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之终试验林场(四)

    自古人类就分为四种,顺从规则的大多数,建立体系的极少数,本身就是规则的绝对存在,还有为了公平正义而打破规则的前赴后继者,这是个亘古不变的循环。



    ——摘自《谁的文字狱》



    



    



    绝对,一个辩证论题。从相对主义哲学的角度看,没有绝对的绝对,是因为因为宇宙中太多的未解未知;哲学绝对主义却认为绝对存在着某种绝对的事实,不论时空与空间。而此时,在这片位于东西伯利亚的‘万物之初试验林场’中,一个叫做原罪的男人,就是绝对的存在。



    



    “我就站在这儿,让你先动手罢。”原罪停了脚步,他如高耸城墙般的逼人气场登时散了大半,可即便是这样,那股高高在上的气势也令嘉尔难以呼吸,在她一旁的李和平早已跪倒在地。



    



    “对不起,我不是您想的那种人。”全身似灌了铅似的嘉尔,此刻连迈一步都困难。



    



    “哦,这么说就是我看错了人,是吗?”原罪砸了砸嘴巴,他扫了眼嘉尔的碳化的左手关节处,点了点头道:“嗯,倒也没注意,要说你是厉害的人物,也不至于被一条巨虎困住。哎呀,不好意思,我这人一阵一阵的,有点神经,你们见谅啊,哈哈哈。”



    



    长吁一口的嘉尔扶起还在发抖打寒颤的李,心中满是无奈,救了个不知是不是真的继承拉曼先生意志的人,又遇到个强至可怕的神经病,这都算什么啊。



    



    “来来来。”原罪两步跨过来,拉着嘉尔,带着李和平一起,又坐回到篝火边上,那火比刚才又更旺了些。



    



    “实在对不住,我这人,”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着说道:“这里稍微有点问题,作为补偿,小姑娘,我给你这个。”说着他从内袋中掏出个物件,塞给到了嘉尔手中。



    



    “这是,筹码?”嘉尔看着手中那通体红色,刻着一万额度,有着塑胶质感的类似硬币的东西。



    



    “呃,算是吧,你们出了这片林场就能用到,这也算是新世界中流通的一种货币,它基本可以买到任何东西,所有大区内象征奢侈的物件,靠它都能买几车。”



    



    “您好像对什么都了解,原罪先生,我能再冒昧地问您一个问题吗,您服用的新药是第几代?”嘉尔直接问了出来,她直视着这个秃顶男人的眼睛,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关于新药的绝对传说。



    



    “初代。”男人回道,他用粗糙油腻的大手抹着嘴巴。



    



    “初代… …”嘉尔喃喃道,听到这两个字的震惊程度不亚于听说自己一分钟后就会死去。据说,初代新药曾做过大面积人体实验,它的副作用明显,药理选择为被动。从遗留下的临床数据看,服药者每日的用量都会提高,且当服用时间到达一个月后,药力会逐渐减退,此时服用者中的百分之九十都有成瘾症,无法停止用药。用药两个月后,药理选择为脑力的会逐渐出现退化的症状,而选择体力的则会出现骨脆化。一年后,所有实验体尽数死亡。可传说有一个人活了下来,在他的血液的基础之上,研制出了第二代新药。不过很快他就与初代药品完全融合,他本身的血液也同初代新药一般,毫无价值,甚至说,如同剧毒。



    



    那么,看来那个关于绝对的传说是真的,真有一个这样的人存在,服用初代新药还尚在人世,他叫原罪。原罪,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怎会有人叫这么奇怪的名字,他就是把这世界分为两个的,原罪啊。他就是凌驾于那些缔造规则者的,规则本身啊。



    



    “原罪先生,我想要您的一滴血。”



    



    “哦?呵呵,不过它可能会要了你的命。”对于嘉尔这近乎无理的请求,原罪却是出奇的慷慨,他用指甲划破手臂,将嘉尔递来的试管都几乎盛满了。



    



    “给,小姑娘。看不出你还挺有胆子啊。”



    



    接过试管将其密封好后,嘉尔连谢都没道一句,又接着问道:“我还想知道,他——”她指着一旁痴痴的李和平,说道:“他是继承了拉曼先生意志的人,之前我带着他从古斯通大区内逃出来时,还是个挺有骨气的男人,可现我却觉得他越来越懦弱,这是为什么?”



    



    这回,该原罪惊讶了,他瞪着眼把李和平上下瞧了几遍,围着他绕了几个圈后,踌躇了半天才说道:“他的情况有点特殊,具体我也说不上来,可能是他本身的思想,与拉曼的意志重叠了,或者说是,他的思想遮盖了意志,就像云彩盖住大地那样。”



    



    “这怎么可能,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谁又不是呢。”原罪拍了拍嘉尔的肩膀,像个长辈教育晚辈一般,语重心长地说:“这小子,我方才仔细看了,很有意思,能压制住十二掌权者之一的意志,不能说不是意外,却也的确不简单。我看你们行进的方向是朝着贝加尔湖方向吧,虽然我从不过问新旧世界人类的恩怨纠葛,但因为是人,所以偶尔也会稍微偏向一方。给你个忠告,勿忘初心,别迷失了自己。”



    



    “谢谢您,原罪先生。”



    



    “呵呵,今晚你们还能睡个好觉。在这火熄灭前,不会有猛兽贸然袭击,它们个头长得再大,也大不过怕火的天性。”



    



    “天性吗… …”嘉尔若有所思,她瞥了眼靠在一旁的李和平,完全一副置身之外的没事人模样。



    



    一堆枯枝烂叶上,李和平抬首望着满布繁星的夜空,心中感叹着宇宙的无垠,感慨着过往的一切。从前总埋怨浓霾遮天不见星,可如今漫天星光是有了,可自己的家却没了。从前只想着逃出古斯通那个集中营似的地方,现在他如愿了,可日子甚至不如从前那般,前狼后虎,终日奔波。从前尚能睡在那破板床之上,此刻却像野兽一般流落荒野。群星呐,群星,你们驱动了潮汐退涨,四季变换,让这边蓝色星球有了生命。可你们高高在上,又哪里懂得被创造出的生命活的是否安康呐。听不懂我的语言,更别说我的祷告了,阿弥陀佛,那无边的西方净土又在何处呢… …慢慢地,无数声音如春日里破土的草芽一样,在李和平的脑中冒出,诉说起自己的故事,有些他听过,有些却没有。



    



    “你看,”一个火苗跳动了下,原罪指着李和平说道:“看那小子眼神,既不空洞也不专注,不像在祈祷,也不似在观察,有些入定的样子,这是思维重叠进行中的特有表现。”



    



    “您的意思是,拉曼先生的意志与他的,融合了吗?您刚才不是还说他压制住了… …”



    



    “大脑潜力是无限的,这可不是重塑躯体那么简单,没有边界的东西瞬息万变,谁能说的准呢。最好的状态就是拉曼的意志成为他自身意志中的第一潜意识,这是我所知道的最好融合状态。”



    



    在极寒一片的黑暗林中,吸吮着树之生命的火光如音符般跳动着,奏响了这边冻土地的孤寂与荒凉,也映红了围绕在它周围那三个人的脸庞。那俊美女子眼里的焦急多过,那秃顶男人的眼中好奇,那眯着眼的男子聚集了两人的目光,他半睁的眼里有旋转的星空,也有跳动的火焰;有无边的黑夜,也有初升的朝阳;有父母的期盼,也有世界的秩序。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第一束金光刺破黑夜,点点光芒洒落,李和平方才爬坐起来,他揉了揉眼睛,目光与带着匪夷所思的,面前女子的眼神一触而过。



    



    “这是,怎么了?”李和平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发,可突然意识到这个动作可是是对原罪的不礼,又赶忙缩了回去,右手在空中尴尬地漂浮着。



    



    “诶,原罪先生哪儿去了?”李和平猛然意识到那个奇怪男人不在后,又把手放回了头顶。



    



    “他走了,你休息好了,咱们该动身了。”



    



    “哦,好,好吧。”李和平站起身来。此刻,天已然全亮了,带着暖意的阳光洒在雪地上,树枝间,给周围银装素裹的美妙披上了层神圣的外衣。那昨夜温暖他们,牺牲自己的树,大半都已经烧成了灰白状,袅袅的余烟像是归天的魂灵,似有似无地朝着天界飞去,地上只有些暗火还在苟延残喘,不愿离开这最后的温暖。



    



    一路走出一公里,嘉尔与李和平仍是相对无言。少了手的女人时而看看天,时而比对方向。少了胳膊的男人只得跟着她,不时刻意地咳嗽两声。



    



    “咳,”这是自己第九十九次提醒式地咳嗽,话说事不过三,这可是已经是三的三十三倍了。“那个,我想问一个,咱们要走多久啊这是,为什么不用交通工具啊,用你那个飞盘不是唰地一下就到了,何必… …”



    



    “我终于明白你们这些人为什么被锁在古斯通了,活该。”



    



    “你怎么答非所问啊,我根本没有… … ”



    



    “后悔当初救你出来,和酒囊饭袋不中用的大多数一样,什么都改变不了。”



    



    “你… …”



    



    “我什么我?”嘉尔一个转身,盯着李和平一字一句地说道:“不光是你,你的父母、朋友也一样,都是和你一样的废物!你问我为什么不用动力设备,哼,因为你不配坐,你是个没用的东西,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敢说要还世界一个秩序?”



    



    “我,我不许你侮辱我的父母,我知道什么!”李和平的脑门上青筋跳动,一股怒火从胸口冲起,一时间有无数声音在他脑中一起响起,他们在呐喊——秩序!



    



    “我… …我,”李和平突然双手捂着脑袋,颓然跪倒。他的瞳孔开始渐渐上翻,无数血丝如同游蛇一般汇聚在眼白上。他的嘴唇开始快速抖动,越来越快的频率逐渐由面部肌肉蔓延至全身。



    



    在地上大幅度抽搐了莫约一分钟后,李才渐渐消停下来。半晌,他睁开噙满泪水的双眼,看着惊魂未定的嘉尔怔怔说道:“我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