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星碎月的新世界
如何评价一个快三十岁却整日无所事事的男人？
很明显，只有两个字：失败。
而符合这个条件的路承，便是普通人眼中的失败者。
一天二十四小时，至少大半的时间都能在一家名叫“三月”的酒吧对街发现他。
然而即便被普通人视为失败者，路承至少在形象上并不“普通”。
斑驳的黑白短发和那一身几年未换的褐色风衣，虽然显得有些沧桑，但那双死气沉沉的黑眸却偶尔闪现出不同寻常的深邃，若是稍不注意与之对视，极易令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而无论何时他的手中总有一根似乎永远燃不尽的香烟，还有一瓶廉价的酒，这两样东西好像是他活着的标志，几年来一尘不变的伴他左右。
他落魄着，常在阴雨之中如丧家之犬般狼狈。但他又从未颓废，每一个明媚的午后都足以令他露出惬意的微笑。
所以在这座忙碌而又渺小的城市，有人羡慕他的自在，有人厌恶他的倦怠。
阎江城位于华州西南边陲，是一座废墟之上重建的城市。虽然建成不足十年，占地极小，人口甚至不及两万，但由于遏守着阎江这条进入华州腹地的通道，被联盟视为西南地区极为重要的战略城市之一。
可即便拥有得天独厚的战略优势，阎江城归根结底也仍只是一座边陲小城，只有为数不多的民众为了生计在此奔波，那些宽阔的街道几乎空旷到像一座废弃的死城。
也许是这座新城唯一一处完全按照旧世风格建造装修的地方，三月酒吧虽然不大，但却是这座城市中唯一不会冷清的场所。
所以，路承总是能看到三两结伴从那间酒吧同出同进，或是笑着来哭着走，又或者是哭着来笑着走。
然而他自己，却从未走进过三月酒吧，甚至连眼前这条并不算太宽的街道，他都未曾僭越半步。
那里面有谁，又发生着什么，他知道，也不想知道。
因为有酒的地方，总会有故事。
黑暗即将降临，贫瘠的大地了无生机，破碎的星空下，多少人默默注视着岁月的变迁。
年少的孩子们已经习惯了那三块形状大小不一却按照一定规律定向旋转自转的白色星辰，并从父辈那里得知“月亮”的来历。
而熟知历史的父辈们一如昨夜失眠，辗转反侧间追忆着年少的过去。
毕竟距离大灭世时代结束连十年都未到，一切恍如昨日，却再也回不到曾经。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不知道古人见了今时月，会作何感想……”
路承耳边轻轻传来一声喟叹，淡淡的一缕哀愁恰到好处，落在他的心底。
他默默看了一眼有意或无意站在自己面前的长发少女，正是那家三月酒吧的老板，姓寻名汐。
寻氏，一个古老而又稀缺的姓氏。要说平常人或许这辈子都遇不到一个姓寻的，可他在此之前却偏偏凑巧认识一个。
但那个人的形象却无论如何无法和眼前这名少女重叠在一起。
路承是一个不愿追忆过去的人，无言之中他像往常一样起身准备离开，城市却骤然拉响起恐怖的防空警报，黑夜下明恍的红色灯光交替闪烁如同鲜血。
静谧的星空下，刺耳的汽笛声呼啸着。人们惊恐的望着苍穹之上渐渐清楚的巨大屏幕，随着一个面无表情的播报员出现，很快这座原本静谧的小城不再平静。
“阎江市民请注意，下面插播一条紧急通知！”
“根据〈天斗〉实时监测，位于我市西南三百公里外发生巨大爆炸，预计冲击波将在十分钟内冲击我市并伴随产生至少六级强烈震感。按照《避难守则》规定，为避免人员伤亡请所有民众即刻进入最近的生化舱避难，我市将展开场域进行积极防御。”
“请注意，这不是演习！”
寻汐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待回过神却发现路承早已悄然离去，原本惊慌的面容竟隐约有些失落。
只是像今天这样类似的场景在四年之间已经发生过太多次，虽然每一次的结局都是相同，但这一次，他却忘记带走那瓶酒。
寻汐将酒拾起捧在怀中，街道除了寥寥几人正匆忙寻找着最近的避难所，冰冷的路灯也开始有规律的逐一熄灭，漆黑之中只有那瓶酒仍然暖着。
也许，他只是想留这瓶酒而已。
她心中如此念着。
对街的三月酒吧里匆匆忙忙的冲出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儿，四下张望了一会，待看到在原地停驻的少女身影，如箭一般飞奔而去跑到她的身旁，紧紧抓住她的胳膊，焦急的喊道：“姐，你怎么又跑这儿来！还不跟我回去，一会儿场域开启就来不及了！”
“可是……”
寻汐皱着眉有些犹豫的望着漆黑的街道尽头，不由失了神。
“怎么了？”
男孩儿望了一眼空荡的长椅，又见到姐姐怀里的那瓶威士忌，随即明白自己的姐姐为什么这样，憋红着脸带着怒气，道：“别管那个穷鬼大叔了，你都管了他多少年！那种人就算死了，也不值得我们可怜！”
“寻朔，你！”
寻汐板着脸，道：“当初要不是他将霸凌我们姐弟的恶人赶走，就凭我们两个怎么可能撑得起‘三月’直到现在！”
寻朔拧着眉头看了一眼时间，一边拉着她朝着酒吧往回走，一边说道：“那他的命还是你救的呢！要不是你，没准他早死在城外了！况且现在场域即将开启，他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是死是活由他自己选！我管不了他，但你我必须管！”
寻汐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的确没有选择，只能任由自己的弟弟拉着自己回去，可眼神仍是无比忧虑。
阎江市政厅，市长办公室内坐着三个衣冠楚楚却愁眉不展的人，他们分别是隶属于阎江城的戍卫局，律法院和协政司。还有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急躁的在屋内来回踱步，显得十分愤怒。
很快，一阵犹豫的敲门声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来回踱步的人停下来，道：“进来！”
那人刚一进门，他便皱着眉开口问道：“怎么样，连月城怎么说？”
只见对面的人连连擦着额头的汗，吭哧了半天却愣是一言不发。
“妈的，快说！”
一声怒吼带着瘆人的暴戾之气逼得对方心神崩溃，瘫坐在地带着哭腔，道：“对不起刘市长！我们已经尽了全力，但仍然联系不上对方……”
“娘勒个希匹，这句屁话老子至少听了八百遍！”刘宪楷瞪着眼怒声咆哮道：“一个小时，整整一个小时！只是让你们恢复与莲月城的通讯有这么困难么？废物！全他妈是废物！”
听罢一切，早已失去耐心的他心中无比失望，转身对着自己的办公桌狠狠踹了一脚，巨大的声响令所有人心头颤抖。
“还不快滚！”协政司司长于洪皱着眉，冲着那个进门报告的年轻人低声骂道。
坐着的其他二人脸色亦是难看到极点，面面相觑之后，其中一个比较弱势的男子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道：“市长息怒，虽然联系不上莲月城，但好在我们有场域可以提前做好万全措施，将风险与损失降至最低。”
“屁话！要是没有场域，你这沙发也坐不热一个小时！”
刘宪楷的斥责当即令他无言以对，只得闭嘴讪笑，微红的脸上既尴尬又带着几分敢怒不敢言的情绪。
办公室一阵死寂般的沉默后，刘宪楷揉了揉紧皱的眉间，冷静的问道：“陈局，场域还有多久开启？”
坐在一旁的三人中，年纪稍长的一位低头看了下手表，轻声道：“还有七分十五秒。”
刘宪楷听后点点头，虽然明知道场域的力量近乎绝对，但只要一想到莲月城他的心中便时刻难以平静，隐约觉得事有蹊跷。
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之后他扬起头神色肃穆，再次开口：“走，我们去众生研究所。”
其他人不由一怔，随即明白他要做什么，皆是略显担忧，道：“市长，恐怕这有悖于章程规定……”
哪知对方根本没有管他们，说完便径直离开。
“这个刘宪楷简直不可理喻！联系不上莲月城把气撒我头上，这事又不是我们律法院的错！”先前被骂的男子抱怨道。
“陶院长，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毕竟事出突然，刘市长也不过是有些情绪而已。”于洪劝慰道。
“只怕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而且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陈局摇摇头，脸上写满忧虑。
陶义满开口道：“你们说，众生研究所能让咱们进么？”
“不好说，毕竟阎江自建市以来，那里跟禁区几乎没什么不同。”于洪苦笑道。
很明显，只有两个字：失败。
而符合这个条件的路承，便是普通人眼中的失败者。
一天二十四小时，至少大半的时间都能在一家名叫“三月”的酒吧对街发现他。
然而即便被普通人视为失败者，路承至少在形象上并不“普通”。
斑驳的黑白短发和那一身几年未换的褐色风衣，虽然显得有些沧桑，但那双死气沉沉的黑眸却偶尔闪现出不同寻常的深邃，若是稍不注意与之对视，极易令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而无论何时他的手中总有一根似乎永远燃不尽的香烟，还有一瓶廉价的酒，这两样东西好像是他活着的标志，几年来一尘不变的伴他左右。
他落魄着，常在阴雨之中如丧家之犬般狼狈。但他又从未颓废，每一个明媚的午后都足以令他露出惬意的微笑。
所以在这座忙碌而又渺小的城市，有人羡慕他的自在，有人厌恶他的倦怠。
阎江城位于华州西南边陲，是一座废墟之上重建的城市。虽然建成不足十年，占地极小，人口甚至不及两万，但由于遏守着阎江这条进入华州腹地的通道，被联盟视为西南地区极为重要的战略城市之一。
可即便拥有得天独厚的战略优势，阎江城归根结底也仍只是一座边陲小城，只有为数不多的民众为了生计在此奔波，那些宽阔的街道几乎空旷到像一座废弃的死城。
也许是这座新城唯一一处完全按照旧世风格建造装修的地方，三月酒吧虽然不大，但却是这座城市中唯一不会冷清的场所。
所以，路承总是能看到三两结伴从那间酒吧同出同进，或是笑着来哭着走，又或者是哭着来笑着走。
然而他自己，却从未走进过三月酒吧，甚至连眼前这条并不算太宽的街道，他都未曾僭越半步。
那里面有谁，又发生着什么，他知道，也不想知道。
因为有酒的地方，总会有故事。
黑暗即将降临，贫瘠的大地了无生机，破碎的星空下，多少人默默注视着岁月的变迁。
年少的孩子们已经习惯了那三块形状大小不一却按照一定规律定向旋转自转的白色星辰，并从父辈那里得知“月亮”的来历。
而熟知历史的父辈们一如昨夜失眠，辗转反侧间追忆着年少的过去。
毕竟距离大灭世时代结束连十年都未到，一切恍如昨日，却再也回不到曾经。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不知道古人见了今时月，会作何感想……”
路承耳边轻轻传来一声喟叹，淡淡的一缕哀愁恰到好处，落在他的心底。
他默默看了一眼有意或无意站在自己面前的长发少女，正是那家三月酒吧的老板，姓寻名汐。
寻氏，一个古老而又稀缺的姓氏。要说平常人或许这辈子都遇不到一个姓寻的，可他在此之前却偏偏凑巧认识一个。
但那个人的形象却无论如何无法和眼前这名少女重叠在一起。
路承是一个不愿追忆过去的人，无言之中他像往常一样起身准备离开，城市却骤然拉响起恐怖的防空警报，黑夜下明恍的红色灯光交替闪烁如同鲜血。
静谧的星空下，刺耳的汽笛声呼啸着。人们惊恐的望着苍穹之上渐渐清楚的巨大屏幕，随着一个面无表情的播报员出现，很快这座原本静谧的小城不再平静。
“阎江市民请注意，下面插播一条紧急通知！”
“根据〈天斗〉实时监测，位于我市西南三百公里外发生巨大爆炸，预计冲击波将在十分钟内冲击我市并伴随产生至少六级强烈震感。按照《避难守则》规定，为避免人员伤亡请所有民众即刻进入最近的生化舱避难，我市将展开场域进行积极防御。”
“请注意，这不是演习！”
寻汐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待回过神却发现路承早已悄然离去，原本惊慌的面容竟隐约有些失落。
只是像今天这样类似的场景在四年之间已经发生过太多次，虽然每一次的结局都是相同，但这一次，他却忘记带走那瓶酒。
寻汐将酒拾起捧在怀中，街道除了寥寥几人正匆忙寻找着最近的避难所，冰冷的路灯也开始有规律的逐一熄灭，漆黑之中只有那瓶酒仍然暖着。
也许，他只是想留这瓶酒而已。
她心中如此念着。
对街的三月酒吧里匆匆忙忙的冲出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儿，四下张望了一会，待看到在原地停驻的少女身影，如箭一般飞奔而去跑到她的身旁，紧紧抓住她的胳膊，焦急的喊道：“姐，你怎么又跑这儿来！还不跟我回去，一会儿场域开启就来不及了！”
“可是……”
寻汐皱着眉有些犹豫的望着漆黑的街道尽头，不由失了神。
“怎么了？”
男孩儿望了一眼空荡的长椅，又见到姐姐怀里的那瓶威士忌，随即明白自己的姐姐为什么这样，憋红着脸带着怒气，道：“别管那个穷鬼大叔了，你都管了他多少年！那种人就算死了，也不值得我们可怜！”
“寻朔，你！”
寻汐板着脸，道：“当初要不是他将霸凌我们姐弟的恶人赶走，就凭我们两个怎么可能撑得起‘三月’直到现在！”
寻朔拧着眉头看了一眼时间，一边拉着她朝着酒吧往回走，一边说道：“那他的命还是你救的呢！要不是你，没准他早死在城外了！况且现在场域即将开启，他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是死是活由他自己选！我管不了他，但你我必须管！”
寻汐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的确没有选择，只能任由自己的弟弟拉着自己回去，可眼神仍是无比忧虑。
阎江市政厅，市长办公室内坐着三个衣冠楚楚却愁眉不展的人，他们分别是隶属于阎江城的戍卫局，律法院和协政司。还有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急躁的在屋内来回踱步，显得十分愤怒。
很快，一阵犹豫的敲门声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来回踱步的人停下来，道：“进来！”
那人刚一进门，他便皱着眉开口问道：“怎么样，连月城怎么说？”
只见对面的人连连擦着额头的汗，吭哧了半天却愣是一言不发。
“妈的，快说！”
一声怒吼带着瘆人的暴戾之气逼得对方心神崩溃，瘫坐在地带着哭腔，道：“对不起刘市长！我们已经尽了全力，但仍然联系不上对方……”
“娘勒个希匹，这句屁话老子至少听了八百遍！”刘宪楷瞪着眼怒声咆哮道：“一个小时，整整一个小时！只是让你们恢复与莲月城的通讯有这么困难么？废物！全他妈是废物！”
听罢一切，早已失去耐心的他心中无比失望，转身对着自己的办公桌狠狠踹了一脚，巨大的声响令所有人心头颤抖。
“还不快滚！”协政司司长于洪皱着眉，冲着那个进门报告的年轻人低声骂道。
坐着的其他二人脸色亦是难看到极点，面面相觑之后，其中一个比较弱势的男子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道：“市长息怒，虽然联系不上莲月城，但好在我们有场域可以提前做好万全措施，将风险与损失降至最低。”
“屁话！要是没有场域，你这沙发也坐不热一个小时！”
刘宪楷的斥责当即令他无言以对，只得闭嘴讪笑，微红的脸上既尴尬又带着几分敢怒不敢言的情绪。
办公室一阵死寂般的沉默后，刘宪楷揉了揉紧皱的眉间，冷静的问道：“陈局，场域还有多久开启？”
坐在一旁的三人中，年纪稍长的一位低头看了下手表，轻声道：“还有七分十五秒。”
刘宪楷听后点点头，虽然明知道场域的力量近乎绝对，但只要一想到莲月城他的心中便时刻难以平静，隐约觉得事有蹊跷。
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之后他扬起头神色肃穆，再次开口：“走，我们去众生研究所。”
其他人不由一怔，随即明白他要做什么，皆是略显担忧，道：“市长，恐怕这有悖于章程规定……”
哪知对方根本没有管他们，说完便径直离开。
“这个刘宪楷简直不可理喻！联系不上莲月城把气撒我头上，这事又不是我们律法院的错！”先前被骂的男子抱怨道。
“陶院长，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毕竟事出突然，刘市长也不过是有些情绪而已。”于洪劝慰道。
“只怕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而且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陈局摇摇头，脸上写满忧虑。
陶义满开口道：“你们说，众生研究所能让咱们进么？”
“不好说，毕竟阎江自建市以来，那里跟禁区几乎没什么不同。”于洪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