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陛下尽欺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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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这居然是一本断袖言情!

    新一日,弥澄溪收了工,便换了男装到了最近的自在书局。

    “公子南乔的书作甚少,每次也只刊不过一二百本,你说的《候君下长庚》……如果没记错,已经是去年的书作了。都已售完。”自在书局的小厮如此对弥澄溪道。

    去年的?弥澄溪又好奇,“自刊本如果畅销,是不是都会加刊呢?”

    小厮呵呵一笑,“女公子说笑了,又不是名师大家,只是自己写来怡情,这百来本能都售完已经算很好了,极少有自己加刊的情况。”

    弥澄溪不禁感叹南方文坛书市的包容和开放。不过,也确实是南方有条件——南方一带雨水丰沛,像灵州就是山高林密,又盛产一种爬藤,用来造纸的。馥原府临汾河的蕉县又是造纸名县,造的纸十有七八都是丰州自用。

    小厮盯着弥澄溪,两眼滴溜溜一转,“‘塘中月’的自刊本倒是每次都由书局加刊,很受欢迎的,尤其是两年前《星云链》,加刊了三次!现在就有库存,女公子买一本看看?”

    这怕不是库存卖不出去要推销吧?不过,既然加刊了三次,那就是说很受欢迎咯,那就看看呗,看看南方这里都时兴过什么样的话本子。

    “嗯,好。来一本。”

    *

    弥澄溪带着《星云链》回到馆驿时,海鲜宴刚刚准备好,同僚们都说她能掐会算。弥澄溪哈哈一笑,把书拿回房间,下了楼和大家热闹。

    位置留好,酒也斟好了。弥澄溪一落座,原鹏举就举杯邀大家一起:“来,这一杯先敬弥大人。”

    “好!”众人纷纷举杯附和。

    “不敢不敢。应敬原兄才是。”弥澄溪举杯敬原鹏举,“原兄是前辈,有赖原兄照拂。”

    原鹏举笑了起来,不得不承认被弥澄溪捧得极是舒服。“那便敬大家吧。大家辛苦了。”

    每个人都笑呵呵,道了声“哪里哪里”,脖子一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果然好酒!入口顺滑绵柔不剐喉,饮过三杯便唇齿留香,果味清新。这款“百果酿”很有意思,酒味芳香浓郁,喝起来极淡,但佐海鲜实在绝妙!海鲜讲究是鲜,本味淡爽,最忌重酱或烈酒抢了味。

    弥澄溪自我约定只喝三杯,果然说到做到。众人因她是自己上峰又是女子,所以不好劝酒。

    酒不能劝,那就说点什么逗逗趣吧。

    已经是第三次来丰州随差的邝辰海一边剥着虾,一边道:“这家酒铺原来的酒娘是灵州人士,两年前才来的荆江府。一开始生意不大好,恰是有一回酒娘送酒,不小心在街市上摔了几坛酒

    惊了安南将军的马——顿时酒香四起,二三条街巷可闻,人人口齿生津垂涎三尺。此事致使安南将军坠马伤了手臂,两个月才痊愈,那酒娘也因祸得福,摔了几坛酒使酒铺生意红火异常。”

    突然有人笑着道:“那酒娘一定风韵颇尤。”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满是攀闻桃色之味。

    邝辰海摇了摇头,击碎了他们的幻想,“那酒娘已是知非之龄,脸上还一道长疤。”

    众人果然叹气失望。邝辰海呵呵一笑,“听说安南将军只叫那酒娘赔了十来坛果酒,所以才说那酒娘因祸得福,酒铺生意红火起来。只是,没多久,酒娘又回灵州去了,现在的铺主是丰州本地人,听说原来的酒娘卖了酒铺连酒方也给了。”

    弥澄溪这倒感兴趣了,“咦,不知现在的铺主酒方卖不卖,我想让下人在家试着酿,自己喝。”这酒真的很对她口味。想着在外差不能喝得尽兴,那只能回去在家自己酿着喝了。

    邝辰海答:“弥大人可以去问问,在茂安街芳兰巷,叫屠记酒铺。”

    “嗯,好!”

    之前在京中,弥澄溪极少参加宴聚,不过她并非不懂宴聚氛围的人,恰恰相反,她极会照顾所有人,每个人都吃好喝好,开开心心。

    海鲜鲜美,弥澄溪贪嘴吃撑了,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就是睡不着。

    无奈。起床,点了蜡烛,拿起《星云链》读了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不得了!

    这居然是一本断袖言情!不到第三章就有赤裸裸的激情戏码!简直不要太刺激!!

    弥澄溪去过青楼,耳听过不少少儿不宜,那些事情她怎会不懂。可偏偏是第一次在书上看见这种艳色,竟然还是断袖龙阳!

    生动的文字描述简直就是情景在脑内再现啊!弥澄溪心跳嗵嗵,小手颤颤,面红耳赤,整个人都不好了。

    “什么玩意啊!”弥澄溪怒骂一句,狠狠地摔了书,吹灭蜡烛,躲进被子里。就像是做了坏事被抓了个正着一样脸红心跳羞愧难当。

    弥澄溪曾经骄傲过自己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她只在看了怪志小说后埋怨过自己记性太好,现在——她又要讨厌自己了。

    仿佛有两个活脱脱的小人在她的脑子里上演缠绵情事。时而蜻蜓点水的轻吻,时而疾风暴雨像要将对方咬杀的啃吮……连声音都清楚详细!或是魅惑娇/喘,或是妖娆呻吟,全都是纵火又浇油!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虚空甯宓,浑然无

    物。无有相生,难以相成。份与物忘,同乎混涅。天地无涯,万物齐一。飞花落叶,虚怀若谷……”

    弥澄溪默念了清心诀,却发现根本不管用呀!

    头疼万分地在床上滚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弥澄溪决定——以毒攻毒!

    又翻身起床,点了蜡烛。捡起床下的《星云链》,接!着!读!

    原来断袖言情是这么可怕的啊!这个“塘中月”简直是魔鬼!这《星云链》写得要纯情有纯情,要痴情有痴情,还特别刺激——让人鼻血四溅的那种刺激!

    通本读完已是平旦时分。除去那些刺激香艳,深深震撼弥澄溪心灵的是“星帝”的专心痴情、“羽卫”的忠心纯情、以及两人……哦,不,一神一仙的忠贞不渝风雨共担,深陷阴谋也绝不背叛。

    这星河,我将它揉化成链,系在你的脚踝,你就是我的了,不许反悔……

    天啊!心脏都要甜炸了!

    弥澄溪捂着心口,笑成了小姨娘。

    好想知道这“塘中月”是男是女。如果是女子,那她真的太大胆个性了。如果是男子,那他太过细腻温柔了,尤其描写“羽卫”的时候,简直完美得让男人女人都会喜欢。弥澄溪想,如果她是男的,遇到“羽卫”她也要断袖!

    一夜通宵的后果就是顶着两个乌青的大眼圈,卷宗看到昏昏欲睡。

    弥澄溪小鸡啄米,众同僚笑问:“弥大人昨夜没睡好?”

    可不是嘛,昨夜简直太刺激了。“嗯。大概是海鲜吃多了。”

    原朋举道:“那你回馆驿歇息。现在只剩录事陈结,我们做就可以了。也要收拾准备明日下郡县了。”

    这么快呀!

    “既然明天就要下郡县了,那我去买几坛果酒带到路上给大家,顺便问一下酒方的事。”这说的就是明目张胆的翘班呀。

    此次外差她也是被临时调派来的,其实本就多余,有原朋举在就可以了。

    “好好好。”众人应和着几声“多谢弥大人”,放她翘班了。

    回馆驿换了衣服,又一路问询,好不容易找到屠记酒铺,没想到汤怀信打马来了。

    爽朗公子哥儿上前见了一礼,露齿一笑,“我去了府衙,听说你来买酒了。”

    “是。明日便要下到郡县,我给同僚备几坛。”两人一道入店。

    弥澄溪要了十坛酒,告诉铺主送到馆驿,要付钱的时候发现汤怀信已经先她一步把钱给了。“这不行!你这是贿赂朝廷官员!”弥澄

    溪脸色一沉,硬要把银子塞给他。

    “我可不是贿赂朝廷官员。我只是想求个请,请弥小姐帮我向令尊求幅《桃夭》。”汤怀信说罢,深揖一礼。

    《桃夭》?弥澄溪好奇地盯着汤怀信,问:“你这是要?”这《桃夭》出自《诗经》,描写的是女子出嫁时对婚姻生活的希望和憧憬,用桃树的枝叶茂盛、果实累累来比喻婚姻生活的幸福美满。许多女儿家出嫁都会带一帖《桃夭》,祈婚姻幸福和和美美。

    汤怀信爽朗一笑,眼里幸福流溢,“纳妾。儿时一起读过书,后来分开了,去年才又遇见。”

    “恭喜恭喜。”弥澄溪嘴上说着恭喜,可她没把握求父亲写字幅呀。于是转了话题,“说来,你父亲找谁买的《鼓钟》?牙行可比私人售卖可靠得多。”

    汤怀信愣愣地看了弥澄溪好一会儿,忽然咧嘴一笑,眼里满是逗趣和关爱,却什么都没说。

    这时弥澄溪才恍然大悟——他早就知道那幅字是假的!他要考验一下弥澄溪是不是真的懂鉴别她父亲的字!

    真是……真是……弥澄溪又气又无奈。只怪自己阅历太浅,单纯又天真啊!

    两人并肩出了屠记酒铺,门前原有一人是要进去的,却突然闪到了一边,侧在檐下,垂首低眉,一副谨小慎微。

    弥澄溪认出了他——是汤岐书房里那个叫阿慎的小厮。

    汤怀信显然也认出了他。可出乎弥澄溪意外的是,堂堂一个世家大族的公子,居然对一个小厮嗤之以鼻——那一声“哼”,是怕弥澄溪耳朵不好使呢?还是准备用鼻气做巴掌打在阿慎脸上呢?

    弥澄溪对汤怀信的好感降了几度,正眉头微蹙,一脸鄙夷,不愿与他为伍的样子。

    汤怀信很快意识到自己全然无有大家公子气度,失了身份,忙牵上马,与弥澄溪走出了几步,压低声音解释:“那人恶心得紧,是我伯父的娈宠。”

    啥?

    真的是我耳朵不好使了吗?

    弥澄溪差点就真的要伸小指去掏掏耳朵。汤岐一直无后,是因为他是断袖?!

    汤怀信见弥澄溪一脸惊恐不信,“有次我在阿翁府上不小心撞见伯父将他抱在怀里。”汤怀信一副想起来就辣眼恶心的样子,努力地定了定不由自主窜起来的鸡皮疙瘩,“听说伯父很喜欢他,只让他伺候在书房。”

    不对吧……养娈宠就养在别院呀,还做什么小厮伺候在书房呀?弥澄溪眉头一蹙。汤岐的书房她去过的,里面好多书,连张小榻都没有!弥澄溪一边想,一边觉得自己龌龊,脑子里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晚上要把已经看过的陛下写给她的信再拿出来读一读才行,治龌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