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妆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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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萍水翻覆拆金银(上)

    煜臣追着毓玢进了杏花天以后,恰允谚的暗卫聂荆来报,说看到崇王自良月斋的侧门进去了,允谚听罢,自也到良月斋去了。

    “王爷,要多安排些人手跟着么?”聂荆问道。

    “本王不过是去玩玩,不会有什么的。你等着就好,别跟太近了。”

    允谚是从良月斋的正门进去的,他气度不凡又少年英俊,自有人从堂前迎出将他往着楼中的上房引。

    “看公子面生得很,第一次来吧。”招呼他的女子尖脸狐眼,眼妆铺的极浓,笑若荼蘼,媚态撩人。她穿一件水红衫子,一条橘粉色勒胸撒褶裙,头上梳着半山髻,髻上并排插着树根金羽簪。她柔情款款地问着,一面不停地回眼睃视着允谚。

    “姐姐记错了,在下从前来过的。”允谚对姑娘们一向脾气不差的。

    “公子骗人。”那女子不禁笑了:“像公子这般人才的,我只要见过一次就不会忘了。”

    “姐姐骗人,良月斋中权贵往来,自有比在下好上千倍万倍的。”允谚亦是调笑的口吻。

    “权贵往来,公子听谁说的?”这女子只作无辜探问,一派的温柔深情,并察不出半点遮掩与疑心。

    “没有么?那便当是在下记错了好了,在下可是听过梨娘姑娘的盛名啊!”允谚只作无心,他知道良月斋的白梨娘是朝中某位重臣的红颜知己,却还未留心过这重臣是谁。

    “公子莫非,也是来看梨娘的么?”那女子用绢帕捂住了嘴,娇嗤一笑:“那可不巧了,不仅是现在不巧,是一直都不巧呢。”

    二人说着,已上到楼中了,这女子便欲将允谚往着一间粉纱堆户的屋子里引,允谚四处望了望,偏指着三楼上一间户上放着盆金合欢的屋子,笑道:“姐姐,我自小便喜欢金合欢,那间好不好?”

    “呵。”这女子一霎为难,却仍是笑了:“这又不巧了,那屋中已经有人了,那贵客也同小郎君一样,喜欢把金合欢放在窗上呢。小郎君若喜欢那花,让人再搬一盆来就是。”说着,这女子便将那熏满了花香的绢帕望允谚脸上丢呢。

    允谚在脂粉堆中见也见的多了的,岂会招架不住这个,他一把抓住了这女子的细腕,旋又松开了些,温和道:“姐姐错了,那间屋子离月最近,天晚风凉,月生白露,花绻幽香,金银呈皓,才最相宜呢,徒然搬动,也是无益的。”

    那女子抽回了手,笑道:“那当如何呢?那屋子里的贵客,我们良月斋可吃罪不起。”

    允谚向前走了几步,又望了望那间屋子,叹息了一声,道:“天不遂美,那也罢了,好月好花,本想与姐姐共赏呢,遗憾,遗憾。”说着,他脸上竟真的露出了失落之色。

    那女子动而生怜,主动道:“小郎君若是不介意的话,便在那屋子的隔壁吧,那里恰是一个转角,隔壁也是能瞧到那花的,可好?”

    “呵,好极!”允谚背着那女子,脸上露出了俏皮得意的笑。

    “来啊,听香,曲玉,快去准备茶点。”这女子盈盈曼款地,搀住了允谚的胳膊便上楼去了。

    一进得屋子,这女子便软软地倚在了允谚肩上,允谚拔下她髻上的一根羽簪去挑那瑞芝炉中的篆香,虽挂着笑,却不大看她:“良月斋中的姑娘都如姐姐这般么?梨娘姑娘也这样么?”

    那女子“啊”的一声,原欲倾怀,却直立了起来:“缘何又问起了她,小郎君不是说,好月好花,要与我共赏么?”

    “我说的不错啊,不过是问问。”允谚笑着,是他那少年的,淘气的笑,比之旁人困缠声色的慵迷之笑更让这久顿风尘的女子动心呢。

    这女子身形微倾,眼底也露出了些许黯黯的失意,皆是不知何起,不由自主的。

    允谚察觉到了她情意的微动,竟觉得自己实在是可恨,于心不忍地,他忙敛回了笑容。还想再说几句轻俏话,却也再没方才那不走心的从容与自得了。

    “和姐姐说了好一会儿话了,还不知道姐姐叫什么呢?真是太失礼了。”

    “棠嬿,呵,是不是和梨娘很像啊。”她语声婉柔,狐眼都笑成了一线。

    “这可是姐姐自己说的,不是我提的,呵。”允谚也轻松了下来。

    “说起这梨娘啊,确实是个美人呢。不过啊,我见过的美人也不只她一个,从前还有一个合欢姑娘,那也是,极上乘的资质啊。”

    “哦,怎么是从前?”允谚顺着棠嬿的话问道。

    “她被人带走了,一个极俊美,身手又极好的公子,丢下块腰佩都值合欢的身价呢。”

    “合欢?为何我从前竟未听过?”

    “合欢性子最孤,琴却弹的极好。华衣美服,玉食珍馐她也不争不要的,凭妈妈怎么软硬兼施,她就是处处躲人。妈妈见她资质实在出色,或有大用,她又与梨娘要好,梨娘总是护着她,妈妈也就不敢逼她太甚。后来妈妈等不急了,收了那个什么,路什么的一个公子的,好像是五百两吧,哪晓得她竟以死相抗,闹得狼狈极了,幸而遇上了那个救她的公子,否则还不知要怎么样呢。合欢她,走了也半个多月了吧。”棠嬿应着,有一种扑朔的妩媚自她眼中流了过去。

    那公子不就是翊臣么?合欢想必是月樨从前的名字吧,允谚听着,不由得就觉出了一种温馨。

    “呀,这茶都凉了。”棠嬿摸了摸那盛着碧玉春茶的菱花盏:“我去换一壶吧。”说罢,她便执着壶首款款地出门去了。

    分明有小丫鬟可以驱使,她缘何要自己动身?允谚没有拦她,他向外一望,那两个小丫头竟也不见了。

    “这女人!”琢磨不透么?允谚自己也不知道了。

    “王爷,王爷!”

    允谚循声步到窗边,只见聂荆正穿了夜行衣紧紧地贴在那背人处的窗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