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糟心
翌日清晨，寅正二刻，芳菲院所有下人都准时起床做事。
娉婷昨晚上跟珍珠说了半宿的话，两个人差点双双没起得来。
匆匆就着冰冷的井水洗了把脸，一瞬间精神了许多，两人这才往前院走去。
芳菲院的规矩，下人们要在卯时前赶到前院点卯，然后听从管事妈妈指派这一日里各人的差事。
这规矩不只在芳菲院如此，府里各房也皆是如此。
不过在芳菲院里，因为管事安妈妈住在府外，每天差不多要踩着郑姨娘起床的时候才来，所以这事差不多都交由一等丫鬟红玉来主持。
“红玉姐姐还算好说话，只是会拖得久一点，虽然比不上从前的紫烟姐姐，但也算是不错了……”
眼见到了前院，珍珠小声对娉婷说了这么一句，娉婷正想问她谁是紫烟，却察觉到原本好好的珍珠忽然全身一僵，脚下的步子都停了，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更是直接瞪成了两个铜铃！
娉婷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原来今日竟不是昨儿有过一面之缘的红玉负责点卯，而是珍珠最害怕的钱婆子。
关于珍珠为什么那么害怕钱婆子，昨晚她曾问过一回，小姑娘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告诉她，因为她每次看见钱婆子的眼神就会想起有一年闯进她家鸡栏的一只黄鼠狼。
……好吧，也许把这当做是一种小动物们趋利避害的本能，就好理解多了。
虽然知道珍珠害怕，但眼下杵在这儿肯定更不妥，她只得小声劝道：“咱们是三等，待会儿站着也是站在后头，钱妈妈看不到你，放心吧！”
珍珠想想有道理，便硬着头皮跟在娉婷身后走了过去。
娉婷哭笑不得，今儿是她才来的第一天，还得反过来给这只小动物当一回“挡箭牌”。
如果她知道钱婆子对自己打的那些鬼主意，估计以后就更要害怕了。
众人站在东廊的厢房前，芳菲院上下从一等丫鬟到打杂烧火的粗使婆子差不多有十几个人，这十几个人按照各自等级站成三排，两人果然如娉婷说的是从后面悄悄插到中间位置，并没有引起上面钱妈妈的注意。
钱妈妈披着厚厚的酱红色缎子面斗篷，站在廊下的台阶上，锐利的目光逐一扫过台阶下的众人。
娉婷偷偷抬眼瞄了瞄，嗯，也不知是不是受珍珠影响，这钱婆子妈看人的时候确实有点“目灼灼似狼”，黄鼠狼的狼。
大抵是很享受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这位顶着腊月里破晓前最是刺骨的寒风，好像也不觉得冷，只是那般站在上头盯着底下的人，也不说话，从头到尾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好像恨不能把各人身上都盯出个洞来。
不过娉婷觉得，在她把下面人身上盯出洞之前，大伙儿冻僵的身子兴许会先被大风给吹出几个洞来。
一旁“陪站”的红玉许是也受不住了，笑的一脸僵硬的小声道：“妈妈，姨娘卯正就要起来了，您看，这前头准备的活计还没做呢……”
主子要去给老太太请安，这烧热水、熏衣服、灌汤婆子，拉拉杂杂一大堆事呢，谁有功夫在这里受冻啊！
红玉心里不满，可也不敢得罪眼前这位，只得恭恭敬敬的提醒着。
钱妈妈却是有些不高兴了，端着个脸，语气平平道：“老奴还不知道这些？我不过是看他们最近很有些松散，所以特意把他们拘在这儿好好静静心而已，省得一个、两个自以为翅膀硬了，就敢眼里没规矩！”
这话说的意有所指，红玉听罢脸上的笑便是一僵，勉强应了声“是”。
底下人心里暗暗叫苦，明明是您自个儿要在府外享受天伦之乐，又不肯早起折腾，这会儿反倒要怪起他们松散了，真是没天理。
不过钱妈妈到底是对郑姨娘的性子有所顾忌，见此番又成功在众下人面前树了威风，心里满意，这才挥了挥手，施恩一般道：“行了，都下去各忙各的吧！一个个都精神着点，尽心服侍姨娘，看顾好芳菲院！若是被我发现你们有半点不尽心，那一顿板子也省了，我拼着这张老脸直接禀了老太太，到时候你们一家老小，有一个、算一个，通通等着被拉出去发卖罢！”
众人心下一凛，有那之前听说钱妈妈管束下人不力、惹得姨娘大发雷霆的，本来还存着看笑话的心态，等着见钱妈妈倒霉，如今听了这番话却是觉得这瘦死的骆驼怎么也比马大，钱妈妈到底是姨娘跟前儿的老人，怕是在老太太跟前也有几分体面，想看她倒霉，还是先掂量掂量自己吧。
娉婷却是听得直皱眉，府里如今是大太太当家，莫说你个姨娘院子里的管事婆子，便是郑姨娘自个儿也不能把府里的下人随随便便发卖，这又不是他们山高皇帝远的翠薇庄，可以任你胡来。
大楚明令禁止主家随意打杀奴仆，对于府里下人，尤其是家生子来说，被打被罚都是常有的，可要是一家子被拉出去发卖那无疑等同于被判了死罪。
毕竟在外人眼中这等被主子阖家发卖的大多是在府里犯了大错的，正儿八经的人家不愿要这样不明不白的下人，那这些人最后的去处实在可想而知，无非就是些腌臜险恶的地方。
所以发卖奴仆不是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那么简单，一个不好，会让府里下人人人自危，主家也容易落得个刻薄不仁的恶名。
再者什么叫“禀明老太太”，就是姨娘想发卖什么下人也该禀了当家太太才对，放着大太太不去请示，转而去找老太太，这摆明就是打大太太的脸，回头这话传出去，可不是要被正房太太暗地里记上一笔？
娉婷想着这些，就有些糟心，这钱婆子明面看着是个奸猾的，实则只有小聪明，没有真本事。
不管她对自己存了什么样的利用之心，在外人看来，自己现在就是芳菲院的人，是跟这钱妈妈绑在一起的，而她行事如此不谨慎，自己怕是在被她害死前，会先被她坑死。
娉婷昨晚上跟珍珠说了半宿的话，两个人差点双双没起得来。
匆匆就着冰冷的井水洗了把脸，一瞬间精神了许多，两人这才往前院走去。
芳菲院的规矩，下人们要在卯时前赶到前院点卯，然后听从管事妈妈指派这一日里各人的差事。
这规矩不只在芳菲院如此，府里各房也皆是如此。
不过在芳菲院里，因为管事安妈妈住在府外，每天差不多要踩着郑姨娘起床的时候才来，所以这事差不多都交由一等丫鬟红玉来主持。
“红玉姐姐还算好说话，只是会拖得久一点，虽然比不上从前的紫烟姐姐，但也算是不错了……”
眼见到了前院，珍珠小声对娉婷说了这么一句，娉婷正想问她谁是紫烟，却察觉到原本好好的珍珠忽然全身一僵，脚下的步子都停了，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更是直接瞪成了两个铜铃！
娉婷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原来今日竟不是昨儿有过一面之缘的红玉负责点卯，而是珍珠最害怕的钱婆子。
关于珍珠为什么那么害怕钱婆子，昨晚她曾问过一回，小姑娘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告诉她，因为她每次看见钱婆子的眼神就会想起有一年闯进她家鸡栏的一只黄鼠狼。
……好吧，也许把这当做是一种小动物们趋利避害的本能，就好理解多了。
虽然知道珍珠害怕，但眼下杵在这儿肯定更不妥，她只得小声劝道：“咱们是三等，待会儿站着也是站在后头，钱妈妈看不到你，放心吧！”
珍珠想想有道理，便硬着头皮跟在娉婷身后走了过去。
娉婷哭笑不得，今儿是她才来的第一天，还得反过来给这只小动物当一回“挡箭牌”。
如果她知道钱婆子对自己打的那些鬼主意，估计以后就更要害怕了。
众人站在东廊的厢房前，芳菲院上下从一等丫鬟到打杂烧火的粗使婆子差不多有十几个人，这十几个人按照各自等级站成三排，两人果然如娉婷说的是从后面悄悄插到中间位置，并没有引起上面钱妈妈的注意。
钱妈妈披着厚厚的酱红色缎子面斗篷，站在廊下的台阶上，锐利的目光逐一扫过台阶下的众人。
娉婷偷偷抬眼瞄了瞄，嗯，也不知是不是受珍珠影响，这钱婆子妈看人的时候确实有点“目灼灼似狼”，黄鼠狼的狼。
大抵是很享受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这位顶着腊月里破晓前最是刺骨的寒风，好像也不觉得冷，只是那般站在上头盯着底下的人，也不说话，从头到尾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好像恨不能把各人身上都盯出个洞来。
不过娉婷觉得，在她把下面人身上盯出洞之前，大伙儿冻僵的身子兴许会先被大风给吹出几个洞来。
一旁“陪站”的红玉许是也受不住了，笑的一脸僵硬的小声道：“妈妈，姨娘卯正就要起来了，您看，这前头准备的活计还没做呢……”
主子要去给老太太请安，这烧热水、熏衣服、灌汤婆子，拉拉杂杂一大堆事呢，谁有功夫在这里受冻啊！
红玉心里不满，可也不敢得罪眼前这位，只得恭恭敬敬的提醒着。
钱妈妈却是有些不高兴了，端着个脸，语气平平道：“老奴还不知道这些？我不过是看他们最近很有些松散，所以特意把他们拘在这儿好好静静心而已，省得一个、两个自以为翅膀硬了，就敢眼里没规矩！”
这话说的意有所指，红玉听罢脸上的笑便是一僵，勉强应了声“是”。
底下人心里暗暗叫苦，明明是您自个儿要在府外享受天伦之乐，又不肯早起折腾，这会儿反倒要怪起他们松散了，真是没天理。
不过钱妈妈到底是对郑姨娘的性子有所顾忌，见此番又成功在众下人面前树了威风，心里满意，这才挥了挥手，施恩一般道：“行了，都下去各忙各的吧！一个个都精神着点，尽心服侍姨娘，看顾好芳菲院！若是被我发现你们有半点不尽心，那一顿板子也省了，我拼着这张老脸直接禀了老太太，到时候你们一家老小，有一个、算一个，通通等着被拉出去发卖罢！”
众人心下一凛，有那之前听说钱妈妈管束下人不力、惹得姨娘大发雷霆的，本来还存着看笑话的心态，等着见钱妈妈倒霉，如今听了这番话却是觉得这瘦死的骆驼怎么也比马大，钱妈妈到底是姨娘跟前儿的老人，怕是在老太太跟前也有几分体面，想看她倒霉，还是先掂量掂量自己吧。
娉婷却是听得直皱眉，府里如今是大太太当家，莫说你个姨娘院子里的管事婆子，便是郑姨娘自个儿也不能把府里的下人随随便便发卖，这又不是他们山高皇帝远的翠薇庄，可以任你胡来。
大楚明令禁止主家随意打杀奴仆，对于府里下人，尤其是家生子来说，被打被罚都是常有的，可要是一家子被拉出去发卖那无疑等同于被判了死罪。
毕竟在外人眼中这等被主子阖家发卖的大多是在府里犯了大错的，正儿八经的人家不愿要这样不明不白的下人，那这些人最后的去处实在可想而知，无非就是些腌臜险恶的地方。
所以发卖奴仆不是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那么简单，一个不好，会让府里下人人人自危，主家也容易落得个刻薄不仁的恶名。
再者什么叫“禀明老太太”，就是姨娘想发卖什么下人也该禀了当家太太才对，放着大太太不去请示，转而去找老太太，这摆明就是打大太太的脸，回头这话传出去，可不是要被正房太太暗地里记上一笔？
娉婷想着这些，就有些糟心，这钱婆子明面看着是个奸猾的，实则只有小聪明，没有真本事。
不管她对自己存了什么样的利用之心，在外人看来，自己现在就是芳菲院的人，是跟这钱妈妈绑在一起的，而她行事如此不谨慎，自己怕是在被她害死前，会先被她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