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览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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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沉默的挑衅

    指尖冰凉,沿着石壁攀附上去,成秋宁终于撑起身,整理好思绪,沿来时的路一步步走出密道,踏出去之前,她转身死死盯住入口处此处无银三百两的两个大字,目光闪烁,终于闪身出了假山。

    “啊——快来人——”

    尖叫声混合起来,灌入耳朵,成秋宁拢住身上的披风,循声而去。

    只见几个侍从被一队守卫围在里面,人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透过走动间造成的空隙,隐约能看到倒伏在地上的一人,还有冷冽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几步向前,血腥味愈发浓重的灌入鼻腔,成秋宁闭了闭眼睛,推开围绕的众人。

    “为什么会到这来?”

    众人见她行礼,其中一个哆哆嗦嗦地侍从往前爬了两下,能看出来是手脚发软。

    他道:“宫宴快要开始了,皇上命人寻您过去。”

    说话时,他不敢抬头注视成秋宁,也不敢真的低下头去看地上的斑斑血迹,视线漂浮着,在腿脚之间徘徊。

    成秋宁眼见着那血顺着砖缝砖面流到四周,她细细看去,发现俯倒的人不仅七窍流血,而且浑身经脉尽断,筋骨俱裂,就是说,没了这层皮肤兜着,整个人都是一滩散架血骨。

    “太狠毒了。”

    成秋宁咬牙切齿,未曾露面的那人所谓的教训就是这般惨烈,一个跟自己素未蒙面,只是循了命令便不幸被人当成了靶子,直挺挺的倒在这,只怕他这一生,都未曾想想过自己会是这般痛苦的结束。

    “好好安葬。”

    留下一句话,成秋宁转身离开,没人敢阻拦她,也没人敢上前询问她微跄的脚步是怎么回事,更没人知道,皇后从假山后走出来,经历了什么。

    一路上走回安和宫,遇见的每一个人都要跟她行礼,成秋宁只是打量一眼,麻木而过,宫墙朱红,天色晴蓝,到处都是喜气盈面的模样。

    手脚冰凉,迈过安和宫的宫门,成秋宁浑身失力,瘫软在地,被迎出来的兰书看到,一阵惊呼。

    “这——这怎”

    “什么都别说。”

    摇摇头,成秋宁在兰书的搀扶下回到温暖的殿内。

    温热的茶放在手里,不由刺痛,她全身血气不畅,一受热发胀,吓得兰书连忙将茶收回来,探了探脉象,说不出话来。

    良久,才听得成秋宁一声深长的叹气,道,“别告诉裴川清,我没事。”

    主仆两人在安和宫殿内待了不知多久,再出来时只见一个红着眼眶,一个面无表情,旁人只道撞上了枪口,做事更加谨慎。

    “恭贺皇上皇后,万福安康。”

    太和殿上,成秋宁与裴川清共同举杯,吞下酒液,她现身宫宴,时间已经错过正午,但还是没有开宴,裴川清坐于殿上等她,身侧是留出的另一张椅子。

    按照流程规矩,三杯酒液下肚,成秋宁这才得空往身侧看看,发觉裴川清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变得更加削瘦,鼻骨挺立,刀削般的下颌拥在衣领里,黑金色的华服与大婚那日所穿的黑红色相差无几,但人却是实实在在的瘦了。

    “怎么了?出神这么久,我叫你都没听到。”

    耳边卒然是他的声音,成秋宁还没反应过来,便见着自己无比熟悉的那张脸靠近过来,腰侧被立于另一旁的兰书一戳,当即一个激灵回神。

    “看你好看。”

    提起嘴角,成秋宁收回自觉呆滞的目光,换上一副正常些的神情。

    “是吗,朕觉得皇后也好看。”

    话音字字入耳,却没有入心,这恍若隔世般的感觉实在令人难受,等成秋宁将手心里的酒杯都要握热了,她才朝说话之人露出一个了然于心的笑容,抬手将酒液倾倒如喉咙。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在太和殿之上,阶下坐着数百臣子,身旁立着自己信任的人,封存的记忆几乎都解开的这个当口,成秋宁一滴眼泪,由眼眶压回去,直直滴落在心尖上,滚烫的仿佛能够烫伤不断跳动的心脏一般。

    “我有点累,出去透透气。”

    成秋宁简单知会一声,给了看过来的人一个放心的眼神,便由兰书扶了出去。

    万里晴空,远处屋顶上是白盈盈的雪,细小的闪光点落在眼仁深出,成秋宁握紧了兰书的手,问,“如果你是我,你会选择回去还是留下?”

    声音很轻,兰书听得并不真切,凭着数年相处,她拼凑出自家小姐想要表达的意思,眸光微颤。

    “我知道小姐思虑多,有很多我不懂得事情,”顿了顿,兰书两手护在成秋宁手上,想要将温热传给她似的,“但是小姐你不用顾虑,做你想做的,只要记得这里永远有人在等你回家。”

    兰书的话真诚热烈,带着让人心动的承诺,一如她两只手掌心的热度,给了成秋宁一剂温柔却坚定的镇静。

    午时三刻,鞭炮声响起,在空荡又狭小的四方天色中回响,成秋宁回到太和殿中,除去厚重累赘的披风,将宫宴进行下去。

    “送皇上皇后。”

    与先前问礼时不同,这次的声音当中掺杂着酒香,多了更多的克制,没人敢在岐国帝后面前失态,直到两人离开视线,太和殿内才飘起一阵放松的喘息声。

    尽管成秋宁觉得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很好,但还是有那么一两个细心的人发现了,此时此刻,安和宫正殿内,三方鼎立,但他们都十分热切的看着中心的那个人——成秋宁。

    “说说吧,发生了什么,能让你都如此紧张。”

    望筀没有去太和殿,但他还是一眼就发现了成秋宁的不对劲,于是在没人开口的情况下,第一个出声,打破僵局。

    “宫宴之前,”成秋宁清清嗓子,便听的外面传来通报的声音,她垂下手,示意裴川清先听听外面是什么事情。

    守卫进来,将他们巡逻时听到呼声赶过去看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汇报,听得在座的人无不恶寒,说完他退出去,留下整殿的人,面面相觑。

    先受到了一波冲击,再由成秋宁说一些引起这件事情的缘由,似乎更加激起在座人的怒火。

    待成秋宁平静的将事情的完整经过说完,那条岔路口的密道、那只可以看到其他大陆的通镜、那个身份不知的人,都在一点点积蓄着众人的火气。

    啪——

    手掌与桌子的紧密又极速的接触,

    “这分明是挑衅!”

    望筀气急,带着庆幸看着此时端坐于此的成秋宁,“隔着通镜就如此嚣张,真要回了能动手的地方,那还了得!”

    裴川清点头,是该庆幸,他们不能在竽域对于远在岐国大陆的继承者动手,否则现在便不会是这个情形,会比死掉的侍从惨烈百倍。

    “我没事。”

    半晌没人开口,成秋宁摸摸鼻尖,出声,眼角带着笑意,“不是还发现了逃亡用的那么多钱,大不了带着钱浪迹天涯”。

    然而此时的玩笑话也只能衬托竽域行事有多么可怖,裴川清眼中的情绪几乎要喷涌而出,被成秋宁一把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