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古来征战
由于太过震惊，有那么一瞬间，韩成州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缓缓转身，看见韩焱满面惊惶，嘴唇发颤，他看着自己的手，亲自举刀的双手，全身都抖了起来。
“为什么……”韩成州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是……是他们逼我的……”韩焱不敢看他，眼泪鼻涕一起出来，“将军……大公子……不要怪我……不要怪我……不关我的事……”
韩成州还有无数的话想问，还有无尽的思绪未尽，可是他已经没有那个力气了……他跪倒在地上，耳边的一切都在远去，西南呼啸的风雪，扑在他脸上。
好冷。
他恍惚看见可朱浑甘拓略显犹豫地爬了起来，随后胸口一震，他仰面倒在雪地里。
他好像听见了二弟撕心裂肺的一声“大哥——”
可朱浑甘拓被巨大的惊喜砸懵了，成功了！他看见了什么？那个不可一世的天才，韩家正在觉醒的军神，竟然跪在了他面前！
他不敢置信，他欣喜若狂，他上去踢了他一脚。
倒了！哈哈！他倒了！
“这天下再也听不到你的名号了，他们只会说:大律二殿下的手下败将！他的战利品！”眉飞色舞，他把脚踩在方才还高高在上的英雄脸上，重重地碾着，仿佛把韩家数百年不败传奇踩在脚底，仿佛把整个昭国的尊严荣耀一起碾碎！他看着那渐渐涣散的瞳孔，露出快意的微笑。“这是你的荣幸。”
随后他拔出刀来，斩下了那颗高贵的头颅。
无数高原鹰和白巾骑士围在他周身，发出疯狂的啸叫。
英雄血，都饲了鹰狼。
“按住他！我按不住了！”楚未逍急声道。
郑河山眼睛通红，抓住韩成旭的手脚，后者死死瞪着战局中央，力气大得惊人。“大哥！大哥……”那是他的亲大哥，从小宠着他，护着他，处处为他着想的大哥啊！可是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捅刀，被凌辱，甚至被……可朱浑甘拓得意忘形地将那颗头举起来展示时，他脑子里轰地一声，炸了。“啊……”他想哭，想叫，可是哭不出来，叫不出来，喉咙里只能发出咯咯的闷声，额头青筋突突狂跳，脸色骤然发青发紫。
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自己的手脚，浑身不受控制地抽搐，状如癫狂。
楚未逍一掌劈晕他，随后看着郑河山。
郑河山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他的脸上什么也没显，但是他的眼睛里，是深渊。
深渊里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了。
楚未逍说:“……我去宰了他，韩成旭交给你了。”
郑河山一把拉住他，“你需要冷静冷静。”
楚未逍二话没说给了他一剑。
手上鲜血淋漓，郑河山神色一变也不变，“殿下，艳魄不是这么用的。”
是啊，方才你还许诺过什么？心怀天下。可是韩成州一死，天下怎么办呢？
楚未逍还记得自己出发前对李耀做了保证，说韩成州若殉国，丞相便当我死了吧。
这是自己死也要护他生之意，可是他如今活得好好的，韩成州却尸骨难存，如此夸下海口，他要如何面对拥有一腔拳拳爱国之心，对他寄予厚望的李耀？
“这不怪你。”郑河山说，“你已经做到最好了。”
楚未逍闭了闭眼，随后他听见一声颤抖不堪的长哭:“为将军报仇啊！”
旁人把他们的光打落了，必配得冲冠一怒，可是如今，是自己人，是自己人毁灭了帝国的希望，是自己人，屠杀了他们的灵魂。
这又该当如何？
眼睁睁看着，那颗将载入史册，光耀天下的星，永远不会再升起了。
它陨落了。
怎能不痛？怎能不恨？怎能不怒？！
如何发泄这狂怒？
唯杀之一字。
“报仇。”楚未逍吐出这两个字，仿佛吐出满腔烽火的啸气，推开他，转身步向战场。
他平视前方，神色冷漠，越走越快，铠甲摩擦发出铿锵之声。
艳魄缓缓出鞘，泛起冷光。
此刻他是万人中的一个，他忘记了一切，他只是一个被撕裂的复仇者。
昭字旗在风里呼啦展开，愤怒的狂潮蔓延，又一轮冲锋。
今夜，血光盖住了雪色。
“将军……将军！”急切的呼声唤醒了魏灼钰，他茫然地看着护卫长，“……怎么了？”
对方不忍开口，魏灼钰恍惚了一阵，发现自己方才那个瞬间厥过去了，当那人提起他的“战利品”的时候……
他心口猛然一阵抽痛，眼前再度一黑。
“将军……”下属几乎哭出来。
他胡乱推开所有的搀扶，踉踉跄跄地走进漫天大雪，眼前是刺目的战场，耳旁尽是人命爆裂之声。
他呆立良久，雪落在他眉间发梢，浑然不觉得冷。
反而几乎要烫伤他。
不知站了多久，似乎有人来报:“将军，我军大胜！可要追击？”
那声音飘渺无比，仿佛隔着数道厚厚的墙。
魏灼钰转过身来，一肩霜雪，两目苍茫。
“收兵。”
东方泛起灰蒙蒙的光，长夜无声地退去，黎明来临了。
真的是黎明吗？
韩成旭跪在雪地里，跪在那滩浓郁的血泊里，他弯下腰，将脸贴上几乎封冻的红。
他抓紧那些被血浸透的雪渣，仿佛想抓住逝去的那个人，“大哥……”他喃喃着，整个人趴在地上拼命蹭，宛如小时候贴在大哥怀里，可怜巴巴地说父亲好凶，那时候大哥会怎么做？
摸摸他的头，捏他的脸说父亲是为你好，然后牵他的手。
那回想起来都觉得暖的温度，如今又在哪里呢？
我只觉得好冷，好冷啊……韩成旭想着想着，浑然不觉间，泪湿满面。
他心中大恸，既恨又怨，浑身发颤，呜咽不止，却只会啊啊地叫，到后面已经全然不似人声，仿佛声带撕裂的某种野兽，即将咳出一腔血来。
幸存的士兵们沉默地看着他，没有一个人说话，好些也呜呜地哭，更多的人是怒，是恨。
怒敌将恶意侮辱，恨叛徒杀害忠良。
且不谈那是韩家的觉醒血脉，是军中之魂，是帝国的未来。单这两样，便足以激怒任何一国的哪怕任意一个普通人，何况是士兵？还是在他们面前！眼睁睁看着！
可以说，后来昭国军队的疯狂扑杀，与甘拓当时的行为有直接关系，他太过得意忘形，战场本应消磨敌方斗志，他反而激起了众怒。
楚未逍上前一把将韩成旭扯起来，“成旭，你想不想报仇？”
这话如同钩子一般牵扯起所有心绪，韩成旭睁着满是痛楚的眼看他，泛红的鼻翼动了动，艰难地嗯了一声。
他哭得太厉害根本说不出话来，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濒临崩溃，曾经世家公子的快意放浪在这西南雪夜跌得粉碎，至亲已隔阴阳，之前兄弟间所有的争执与反抗仿佛化为一个个巴掌，狠狠地抽在他脸上。
他含浑哽咽道:“我……我再也没有……没有大哥了……”
楚未逍乍闻此言，内心剧痛，一把搂住他肩膀，“你放心，你我兄弟一场，你哥就是我哥，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一旁郑河山也道:“天道不公，我自代行。那韩焱畜生不如，你定要拿他的血来祭将军英魂才是！若你就此一蹶不振，岂不正好顺了他们的意？”
“……对……”韩成旭竭力站直，抹了一把脸，咬牙嘶声道:“韩焱，还有甘拓，所有在场的……一个都不能放过……”
两人连激带劝，总算是将他哄得回了点气来，突然士兵们一阵骚动，是魏灼钰过来了。
“公子，”他直接走到楚未逍跟前，低声道:“我军控制范围已进入雅图行省，忘许镇不远了。”
天下三大源石矿之一，忘许，已然近了。
(本章完)
他缓缓转身，看见韩焱满面惊惶，嘴唇发颤，他看着自己的手，亲自举刀的双手，全身都抖了起来。
“为什么……”韩成州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是……是他们逼我的……”韩焱不敢看他，眼泪鼻涕一起出来，“将军……大公子……不要怪我……不要怪我……不关我的事……”
韩成州还有无数的话想问，还有无尽的思绪未尽，可是他已经没有那个力气了……他跪倒在地上，耳边的一切都在远去，西南呼啸的风雪，扑在他脸上。
好冷。
他恍惚看见可朱浑甘拓略显犹豫地爬了起来，随后胸口一震，他仰面倒在雪地里。
他好像听见了二弟撕心裂肺的一声“大哥——”
可朱浑甘拓被巨大的惊喜砸懵了，成功了！他看见了什么？那个不可一世的天才，韩家正在觉醒的军神，竟然跪在了他面前！
他不敢置信，他欣喜若狂，他上去踢了他一脚。
倒了！哈哈！他倒了！
“这天下再也听不到你的名号了，他们只会说:大律二殿下的手下败将！他的战利品！”眉飞色舞，他把脚踩在方才还高高在上的英雄脸上，重重地碾着，仿佛把韩家数百年不败传奇踩在脚底，仿佛把整个昭国的尊严荣耀一起碾碎！他看着那渐渐涣散的瞳孔，露出快意的微笑。“这是你的荣幸。”
随后他拔出刀来，斩下了那颗高贵的头颅。
无数高原鹰和白巾骑士围在他周身，发出疯狂的啸叫。
英雄血，都饲了鹰狼。
“按住他！我按不住了！”楚未逍急声道。
郑河山眼睛通红，抓住韩成旭的手脚，后者死死瞪着战局中央，力气大得惊人。“大哥！大哥……”那是他的亲大哥，从小宠着他，护着他，处处为他着想的大哥啊！可是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捅刀，被凌辱，甚至被……可朱浑甘拓得意忘形地将那颗头举起来展示时，他脑子里轰地一声，炸了。“啊……”他想哭，想叫，可是哭不出来，叫不出来，喉咙里只能发出咯咯的闷声，额头青筋突突狂跳，脸色骤然发青发紫。
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自己的手脚，浑身不受控制地抽搐，状如癫狂。
楚未逍一掌劈晕他，随后看着郑河山。
郑河山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他的脸上什么也没显，但是他的眼睛里，是深渊。
深渊里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了。
楚未逍说:“……我去宰了他，韩成旭交给你了。”
郑河山一把拉住他，“你需要冷静冷静。”
楚未逍二话没说给了他一剑。
手上鲜血淋漓，郑河山神色一变也不变，“殿下，艳魄不是这么用的。”
是啊，方才你还许诺过什么？心怀天下。可是韩成州一死，天下怎么办呢？
楚未逍还记得自己出发前对李耀做了保证，说韩成州若殉国，丞相便当我死了吧。
这是自己死也要护他生之意，可是他如今活得好好的，韩成州却尸骨难存，如此夸下海口，他要如何面对拥有一腔拳拳爱国之心，对他寄予厚望的李耀？
“这不怪你。”郑河山说，“你已经做到最好了。”
楚未逍闭了闭眼，随后他听见一声颤抖不堪的长哭:“为将军报仇啊！”
旁人把他们的光打落了，必配得冲冠一怒，可是如今，是自己人，是自己人毁灭了帝国的希望，是自己人，屠杀了他们的灵魂。
这又该当如何？
眼睁睁看着，那颗将载入史册，光耀天下的星，永远不会再升起了。
它陨落了。
怎能不痛？怎能不恨？怎能不怒？！
如何发泄这狂怒？
唯杀之一字。
“报仇。”楚未逍吐出这两个字，仿佛吐出满腔烽火的啸气，推开他，转身步向战场。
他平视前方，神色冷漠，越走越快，铠甲摩擦发出铿锵之声。
艳魄缓缓出鞘，泛起冷光。
此刻他是万人中的一个，他忘记了一切，他只是一个被撕裂的复仇者。
昭字旗在风里呼啦展开，愤怒的狂潮蔓延，又一轮冲锋。
今夜，血光盖住了雪色。
“将军……将军！”急切的呼声唤醒了魏灼钰，他茫然地看着护卫长，“……怎么了？”
对方不忍开口，魏灼钰恍惚了一阵，发现自己方才那个瞬间厥过去了，当那人提起他的“战利品”的时候……
他心口猛然一阵抽痛，眼前再度一黑。
“将军……”下属几乎哭出来。
他胡乱推开所有的搀扶，踉踉跄跄地走进漫天大雪，眼前是刺目的战场，耳旁尽是人命爆裂之声。
他呆立良久，雪落在他眉间发梢，浑然不觉得冷。
反而几乎要烫伤他。
不知站了多久，似乎有人来报:“将军，我军大胜！可要追击？”
那声音飘渺无比，仿佛隔着数道厚厚的墙。
魏灼钰转过身来，一肩霜雪，两目苍茫。
“收兵。”
东方泛起灰蒙蒙的光，长夜无声地退去，黎明来临了。
真的是黎明吗？
韩成旭跪在雪地里，跪在那滩浓郁的血泊里，他弯下腰，将脸贴上几乎封冻的红。
他抓紧那些被血浸透的雪渣，仿佛想抓住逝去的那个人，“大哥……”他喃喃着，整个人趴在地上拼命蹭，宛如小时候贴在大哥怀里，可怜巴巴地说父亲好凶，那时候大哥会怎么做？
摸摸他的头，捏他的脸说父亲是为你好，然后牵他的手。
那回想起来都觉得暖的温度，如今又在哪里呢？
我只觉得好冷，好冷啊……韩成旭想着想着，浑然不觉间，泪湿满面。
他心中大恸，既恨又怨，浑身发颤，呜咽不止，却只会啊啊地叫，到后面已经全然不似人声，仿佛声带撕裂的某种野兽，即将咳出一腔血来。
幸存的士兵们沉默地看着他，没有一个人说话，好些也呜呜地哭，更多的人是怒，是恨。
怒敌将恶意侮辱，恨叛徒杀害忠良。
且不谈那是韩家的觉醒血脉，是军中之魂，是帝国的未来。单这两样，便足以激怒任何一国的哪怕任意一个普通人，何况是士兵？还是在他们面前！眼睁睁看着！
可以说，后来昭国军队的疯狂扑杀，与甘拓当时的行为有直接关系，他太过得意忘形，战场本应消磨敌方斗志，他反而激起了众怒。
楚未逍上前一把将韩成旭扯起来，“成旭，你想不想报仇？”
这话如同钩子一般牵扯起所有心绪，韩成旭睁着满是痛楚的眼看他，泛红的鼻翼动了动，艰难地嗯了一声。
他哭得太厉害根本说不出话来，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濒临崩溃，曾经世家公子的快意放浪在这西南雪夜跌得粉碎，至亲已隔阴阳，之前兄弟间所有的争执与反抗仿佛化为一个个巴掌，狠狠地抽在他脸上。
他含浑哽咽道:“我……我再也没有……没有大哥了……”
楚未逍乍闻此言，内心剧痛，一把搂住他肩膀，“你放心，你我兄弟一场，你哥就是我哥，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一旁郑河山也道:“天道不公，我自代行。那韩焱畜生不如，你定要拿他的血来祭将军英魂才是！若你就此一蹶不振，岂不正好顺了他们的意？”
“……对……”韩成旭竭力站直，抹了一把脸，咬牙嘶声道:“韩焱，还有甘拓，所有在场的……一个都不能放过……”
两人连激带劝，总算是将他哄得回了点气来，突然士兵们一阵骚动，是魏灼钰过来了。
“公子，”他直接走到楚未逍跟前，低声道:“我军控制范围已进入雅图行省，忘许镇不远了。”
天下三大源石矿之一，忘许，已然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