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疆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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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佳节奉天

    一入夜,便愈发冷了起来。

    郑河山这两日一直闷在院中专心练剑,偶尔去找楚未逍没找到,也就失望而归。今天晚上倒恰好让他撞见了,赶紧地便跟了过来。

    正好听见魏灼钰道:“殿下真的不去主院住着吗?这里没有玄玉取暖,再冷些,夜里便滴水成冰了。”

    “我练剑居多,不怎么睡,将军伤势未好,还是将军住着吧。”

    魏灼钰小声道:“可是我住得浑身不舒坦啊。”

    “你让我住其他人怎么想?为大局着想,将军就先委屈着吧。”楚未逍轻声说。

    魏灼钰:“……”可真是委屈哦……

    郑河山赶进院来,“什么殿下?”

    两人一同回头看他,楚未逍心说果然一个暴露就全暴露了……魏灼钰则笑了笑,“来,傻大个,本将军给你解释解释。”自己惊吓完了再看不知情的人知道真相后被震得神魂齐出的模样,真是充满了愉悦感。

    郑河山是个爽快人,他之前就猜到楚未逍是七大家族的人,只不过独独没想过是殿下,一时愣住了。但随即就释然,还笑了笑,“楚兄弟放心,我保证此事绝不向人提起。”

    “我一直相信郑大哥是明白人。”楚未逍回笑。

    不卑不亢,应对有度。这天下之事在郑河山心里自有一杆秤,权贵名利终为空,他真正看得起楚未逍的,只是他这个人,而不是他的头衔。

    所以楚未逍心里觉得很受用。

    魏灼钰心说这可真是一记绝妙的马屁,今天算是学习了……

    他事务繁忙,说了几句话便走了。郑河山看楚未逍精神不是很好,便问:“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我原以为西南局面已经基本稳固,光复有望,然而朝廷这么一搅和……”楚未逍揉揉眉间,“……好一招同谋卖国铲除异己……”

    你好歹堂堂帝国皇帝,如何能做得出这种狭隘歹毒令人不齿之事!楚未逍已经气得要心口疼,恨不得飞身过去把东方尧毙于剑下自己坐上去指挥。

    郑河山宽慰道:“前几战都未落下风,我军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方才有急报言大律增兵十万精锐,其中有一万‘长生地’——大律真正的王牌军,一路急行军,不日便可与可朱浑泠珑汇合。而我军新编,战力是要打折扣的,所以一接触必然要先死一批无法适应之人,再死一批弱兵,瞬间就去了多少?这么打下去何年何月才是个完?”

    “那就没有胜算了?”

    “有倒是有,”楚未逍抬眸看他,“擒贼先擒王。”

    郑河山吓了一跳,“莫非你还想再来一次爆发?会死人的。”

    “他们能忍,我忍不了,如此憋屈不如死得其所!”楚未逍重重呼出一口气。

    他难得如此激动,郑河山正想如何接话,韩成旭便气冲冲地入了院来,一屁股坐在两人旁边。

    郑河山:“你又怎么了?”

    “没事!”韩成旭恶声恶气。

    得,三个难兄难弟算是齐了。

    “是今天么?”过了一会儿,韩成旭突然说。

    “过子时了就是今天,”楚未逍长叹,“金霄节仿佛还是昨天,转眼就是奉天礼了,从秋熬到冬啊……”

    三人一同抬头,看见纷纷扬扬的白如幽深的梦一般自黑沉的苍穹坠落下来。

    繁霖下雪了。

    千里之外,鸿息平原永宁河环抱之中,永安一片灯火璀璨,灵气**薄,绵延天尽头,盛城不夜。

    昭国全国性的节庆不多,九月十五金霄节,万民同乐,咏月折桂,庆祝天地丰收之喜,消遣人间秋凉之乐。而十二月初七的奉天礼便不是人人都能真正参与的了,因为这是由皇族主导的全朝大典。

    由于铸疆盟为立国之基,而七大家族之传承依赖觉醒,因此对觉醒之事长存敬畏,便常常举行仪式以示重视,后成为一年一度的全朝典礼。

    典礼于皇城中已有近千年历史的雍坛举行,要求参与者三日前便开始斋戒,沐浴净身,不沾荤腥。大典最重要的固定项目,乃是由皇帝诵铸疆盟约内容,告之此一年家国环境。帝国最繁荣之嘉凌时期,曾出现过七大家族同一代觉醒之人同聚皇城,共庆大典的盛况。

    如今么……也就只李灵墨一人了。

    东方尧是不在意的,他不需要旁人捧他,自觉已是这天地间的皇帝,谁能否定吗?

    礼部自一个月前便开始筹备,各式礼服一件件捧过来,布料在灵气灯下隐隐有光华流转。皇帝的衣物上是不加金银的,宫人才喜欢这些,但是那衣裳单原料便已然不凡,乃是由北疆空雪棉织就,此种棉花一年仅出产百十斤,为皇帝陛下专用。随后由绣坊的大师仔细裁缝雕琢,常服已然汇聚万千辛劳,礼服更是极尽细致华丽,传闻曾有宫女被放出宫前偷得一条织带,其后代家境零落拿出拍卖,获价万金。

    东方尧把孔盛翎叫来,“朕叫他们也给你做了几件衣裳。”

    孔盛翎赶紧跪下谢恩,惶恐状:“臣受之有愧。”

    “丞相为国操劳,理应有赏,不必推辞。”“是。”

    “西南可有消息?”

    “尚无。”

    “爱卿此计甚妙,届时朕只需把过错往那张德子头上一推,说他假传圣旨,勾结大律,其罪当诛。而他又是先帝的人,无论如何,这层名声是坏定了,却与朕无关。”

    “是,”孔盛翎道,“但是此计只能防臣所知的西南,防不了万一。魏灼钰虽有些放浪,却牵绊甚多,不敢造次;韩成州年岁尚轻,且一生顺遂,缺乏当断则断的狠劲,如此稳住他们二人可谓便稳住了西南。可是……这世间总有人拥有看透大局的眼光和气度,能够超脱物外,跳出规则……”

    “世间哪那么多万一?”东方尧打断他,“这种人就算存在,魏韩二人凭什么听他的?爱卿多虑了。”

    其实他二人说得没错,然而,这个世界一旦不按常理出牌起来,是让人崩溃的。

    天气阴沉沉的,似有大雨。

    李灵墨站在雍坛下,一身赤白交织的云衣,红这种艳丽之色,在她身上也只衬托得佳人愈发容姿清发。

    “灵墨姐姐!”韩成予到此便看见她,满面欢喜,“我可算见到你了!”

    李灵墨拉了她的手,“你总是这样,都是要做妃子的人了,怎可走路又蹦又跳?仪态课都白学了不成?”

    “我这不是……高兴嘛……”韩成予腻在姐姐身边好一阵撒娇诉苦,忽而眼睛一亮,“呀!陛下来了!”

    言毕立刻站直,勉强立出一副端庄之态,却仍是掩不住满身雀跃。

    好似一颗心都要飞到那人身上去。

    “灵墨到了?”东方尧乍看见今日美人妆扮,惊艳之下,心脏加快连跳了几下,“不必多礼……你穿红,很好看。哦这是朕要看的吗?好给朕吧……”

    韩成予看着他,又顺着他的目光落到自己最亲的姐姐身上,脸上还是尽力笑着,眸子里的星光却无声地湮没,她想,这真的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男人吗?那种目光真的是看一个得力臣子该有的吗?

    她方才还听礼部尚书私下头疼说陛下嫌烦根本不愿意看大典流程,请了无数次他也不想看,这可怎么办……可是灵墨姐姐一说他就拿去瞧了……

    他从来没有这样看过我,他从来没有夸过自己好看,他自到这里,眼里就只有一人。

    “臣工们都到了,予儿陪着陛下看吧,臣告退。”李灵墨不冷不热地回应后便抽身离开。

    东方尧微笑点头,“去吧。”

    一回头,又是那张傻子脸,那样专注地看着他,仿佛他就是她的全世界。

    “爱妃陪朕去见见臣子们吧。”他难得露出一抹感兴趣。

    韩成予顺从地挽住他胳膊,迈着步子,宫装如三月繁花,裹着素白的女孩,“陛下……”“嗯?”

    我真的很喜欢你啊。

    她眼睛喉咙一起发酸,嘴角却绽开嬷嬷教了数遍才习得的笑来。

    “……没……没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