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疆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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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今时往日

    那层黑暗落下,刺目的光线涌进,张德卢不由得眯起了眼睛,视线渐渐聚拢,正看见一名清俊沉静的年轻人,带着一抹讥讽笑看他。

    眉眼依稀,宛如旧识。

    张德卢怔住了,瞪大了眼珠子,可笑地张着嘴,面部肌肉微弱地抽搐起来,一张面皮几番红白交错,好不精彩。

    楚未逍:“看来是没忘。”

    “殿……殿……”张德卢从喉咙里发出几个颤音,蓦地一声破了音,泣道:“不是……不是我的错……”他宛如见鬼,惧怕不已,不住往后缩,“是……是他们干的……是他们啊!”

    只韩成州一人满心疑惑,这是什么情况?他是谁?

    见张这个反应,魏灼钰也彻底相信楚未逍真是传闻中已死的太子殿下,不会有半分掺假,不由得思绪万千。

    “你方才所说,我很不满意。”楚未逍道,“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

    这下宛如竹筒倒豆子,张德卢惊惧之下,搜肠刮肚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个干净,生怕惹恼了他。

    他刚开口仍然不确定面前的是人是鬼,但不管是哪一种,都让人怕得要命。说完才算定了定神,觉得对方人气很足,必然还活着,便低着头眼珠子乱转,不住思索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在打主意想回去怎么把这件事告诉东方尧?”楚未逍的声音又道,“你真是太不讨人喜欢了。”

    “殿下!”吓得太监涕泗横流,“殿下就看在奴才伺候先帝爷多年的份上,饶了奴才一命吧殿下!”

    什么!韩成州几乎跳起来,什么殿下?

    韩成旭按了按他的肩膀,若无其事地示意他坐好。韩成州怔怔看着二弟,再一看其他人,大家都很冷静,似乎早就知晓,只他气息难平,傻子似的惊诧。

    “看看你如今做的事,先帝爷怕是得气得从皇陵里爬出来,你好意思提他?”

    “奴才……奴才只是听命行事,是陛下……是东方尧那厮下的旨,谁不遵从便是斩头之罪啊!”

    果然是墙头草,马上就顺风摆了,楚未逍懒得和他再说,但心里的确有股郁愤难平。如张德卢自己所说,他跟随父皇近二十年,自己还没出生他就是宫里红人,荣华了半辈子,可是父皇一走,他竟眼睁睁看着自己这个唯一血脉被烧死,转头就奔新皇脚下去了。何等的虚伪无耻,何等的叫人心寒!

    如今他看见这个渣滓就想一剑了结他!

    估计他的杀气太过凛冽,张德卢再度发起抖来,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只不住地磕头。

    咚咚咚……磕得满脸血流。

    楚未逍戏谑地看着他。

    张德卢不敢停,却又痛又怕,眼泪哗哗地淌,呜咽道:“殿下饶命啊……”

    往日无人在意的废物太子竟有如此威势,走了眼,走了眼啊。

    这个磕法太凶残,眼看就去了半条命,张德卢撞不动了,脸埋在地上,看见血水顺着细小的缝隙流淌。绝望笼罩了他,心如死水,他不再求饶,因为已经知道没用。

    没一人说话,谁都感觉到了楚未逍的怒意和杀心。

    可以说,从张德卢看到他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必死无疑了。

    绝不可能再放他出去。

    最后韩成旭看不下去了,上前,一剑贯入张后心,“丑态毕露,死有余辜!”

    也只他有这个胆子,反正魏灼钰是绝对不会上前替殿下动手杀他们家家奴的,谁都看得出来楚未逍一副要亲自动手的样子。

    可是他又迟迟不动手,因为他觉得不够。

    他觉得张德卢如今受的苦不足以抵消罪过,还差的远。

    虽然他看见此人就觉得心口堵得慌,但他还想再相互折磨一会儿。这时候,韩成旭一剑结束了这一切。

    “对自己好点吧,殿下值得托付天下,又何况一腔忠肠?”

    说完一抽剑,老太监便瘫在地上,抽搐几下,不动了。

    楚未逍笑了笑:“你也学会这样哄我了。”

    “实话而已。”

    韩成州则难以反应过来,托付天下是这么容易就说出口的吗?就没人想到和我解释一番吗?

    魏灼钰仿佛听到他的心声,“差点忘了,韩将军,此位乃是先帝钦封太子凛殿下,手持艳魄剑,国祚系身,你我皆不可造次。”

    韩成州一脸世界观崩塌。

    他对自己的听力产生了怀疑。

    “大哥,”韩成旭道,“真是殿下,在永安我和他出宫逛过几次,你忘了?而且殿下取剑时我也在场,先祖亲自判定他是觉醒血脉,绝不会有假。”

    信息量太大,韩成州一时不知道做何反应,他几乎要以为这几人一起串通糊弄他,可是方才张德卢也辨认过,结论一致,这又怎么说呢?

    他愣了许久,才后知后觉地行礼,“末将韩成州见过殿下。”如在梦中。

    “将军客气,一切从简即可,不必如此。”对韩成州楚未逍还是很顺眼的,虽然对方似乎对他极多成见。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没得你不告诉别人实情还怪别人猜疑你,那未免太过狭隘无聊了些。

    时候不早,事也结束,各人便心思各异地散了。

    一出门韩成旭就被兄长揪住,“如此重要的事你为何不早告诉我?你知不知道自己多误事!”

    “此事是绝密,我不能犯这种傻错误啊……”

    “你还敢顶嘴?赶紧给我回去,我要修书一封给父亲!”

    “别……大哥,世间大部分人还是只认那破玉玺的,我们不能证明觉醒,多说只招祸端啊!爹那个老古板只知道效忠陛下,他靠不住啊。”

    韩成州沉默一阵,“成旭,你能确定自己肯定没有选错么……”

    这是一场家国豪赌,如今,就这么稀里糊涂下注了?还是全部的身家。

    一旦走错,万劫不复。

    韩成旭认真道:“反正我只认他一人。我有眼睛,我自己会看的好么?你平心而论,两相对比,你选谁?”

    “我……”他哥想了又想,“如今韩家已然风雨飘摇,我不敢拿整个家族冒险。但韩成州非那等狼心狗肺之人,先前殿下舍身相护,无以为报……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罢了。”

    意思是他不能代表家族的意志站队,但是他自己,这两句话已经表达得足够清楚了。

    韩成旭却看着他,“你是因为他是殿下才这么认为的吗?之前众人污蔑他时你为何就忘了救命之恩?”这话实在是忍不住,他为了保西南而救你差点就废了,你居然不信他于情于理都会护着魏瑜?

    “这是两回事……”韩成州有些无奈。

    “我不认为是两回事。”

    “成旭,以后你真正长大了就懂了,我不求你现在能明白我。”

    韩成旭最听不得这样的话,“张口闭口等你长大了,但是我在你们眼里永远都长不大。你永远觉得我幼稚胡闹,无论做什么都是我的错,我做什么都是无意义的!我他|妈为你跑到这种地方,不是要你觉得愧疚,我想要你肯定我,赞许我,可是你只会说你不该来这里……觉得我很碍事,觉得我冲动,觉得我不动脑子,可一旦我提出质疑你就用这种话糊弄我!殿下那件事不就是你做错了吗?你却反过来说我不懂事!你……你真变得和爹一样了,令人生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