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风雪加身
天高云淡，秋风拂林。鸿息平原上已经收割的庄稼地被打理得干净平整，宛如棋盘一般铺开。一条条大路穿插来去，车马不绝。
出了皇城三十里，眼前之景就与永安再不相同，韩成旭和楚未逍二人都算的上是锦衣玉食的显贵公子，城都没出过，何曾见过这等原汁原味的自然壮阔之景？一时新鲜无比，纵马狂奔一阵，真是心胸都为之一阔。
二人路过一个小镇休息喂马时，正值当地涌灵学堂招生，看声势着实不小，门庭若市，便过去围观。只见镇上五六岁或大些的小孩儿都被父母带过来报名，门口登记完毕，就要进去进行一些基本的测试好决定分班人选。
楚未逍刚凑过去的时候，就听一老头慢吞吞道:“你可知当年与圣祖签订铸疆之盟的六大灵脉家族何以称灵脉？”
这都是常识问题了，只听那红口白牙的五岁小女孩奶声奶气道:“六大灵脉，分别为李，韩，岳，顾，吕，江。其中，李家善文，即治国之能，韩家善武，即安邦之能。岳家善理财，能保皇家税负年年有涨，顾家善工巧，能出国之重器安疆利民。吕家神出鬼没，精于伪装刺探，是一把利刃，江家悬壶济世，长于病理救人，是一济良药。自乱世起，便只有极少数人能修习含微，能修习者基本能至三阶，四阶五阶便是优秀，六阶更可称天资绝佳，至于六阶以上，就是凤毛麟角，绝世之才。却有七大家族族中人人携带灵脉，个个可达五阶，觉醒之人更是七阶往上。他们不断发展壮大，更有了自己的家业，而非一心只钻研灵力，于是势力愈发惊人。当年圣祖开国，就是与六大家族签订了铸疆之盟，这才问鼎天下。”
小姑娘知道得不少，有意表现，顺带把别的一道说了。老头点了点头，“嗯……那你可知，涌灵学堂是怎么来的？”
“开国之后，圣祖有意开民智，集民力，便由朝廷出资建立学堂，名为涌灵，六大家族每年为学堂培养一定数量的先生进行教学。学堂招生分等级考试，学成后方可进入各行各业。入学堂半月后有灵力测试，若有天资者，可习含微，进入修炼一道。”
“好，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老头摸出一块被切割成方形的物件，在阳光下，那东西散发出温润的光，如同玉石。
“玄玉。原是一种矿产，名为源石，是一种完美储存灵力的天然容器。由聚灵师设阵法积聚天地灵力于其中，因为注入灵力后和玉石尤其相似，便称玄玉。能否重复注入灵气要看其材质而定，可辅助修炼，也可镶嵌在兵器或者机器物件上，前几****母亲在我房里的灵气灯灯架上放了一块，它现在还亮着呢。”小女孩嘿嘿两声，母亲在一旁莞尔一笑。
“很好，你们可以回去了，明日来上课即可。”老头记下两笔，挥一挥手，“下一个。”
楚未逍觉得很有意思，下一个是个虎头虎脑的小胖子，老头问你对玄玉属性知道哪些啊，小胖子答不上来，急得抓耳挠腮，一旁的父母挤眉弄眼想提示，却不敢出声，旁人稍有多嘴就被老头一瞪眼制止。
最后小胖子放弃了挣扎，丧眉耷眼道:“我不知道……”
“玄玉属性众多，比如水，火，雷，土，木等。最基本的，”老头清清嗓子，“可从颜色区分，比如水为碧蓝，火为鲜红。由于各地灵气属性不同，所以盛产的玄玉属性也有区别，比如南方多产水属性玄玉，中原多土属性，东北多木属性，因而各地人所修灵力属性也会因为此而有所偏重。你可懂了？”
“嗯……”小胖子惴惴点头，“我……我知道云车要火属性和风属性玄玉才开得起来呢……”
“这就对了，你怕什么？下一题……”
楚未逍正看得津津有味，韩成旭突然拍拍他肩膀，“哥，你过来，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
韩家二公子成日溜鸡逗狗，对一些江湖乱象颇有领悟，所以也算是有一双洞察的眼睛，可惜有个只知道混吃等死的脑子。现在一出来，脑子活了几分，自然也多看了些。
二人转过大街，到了路口，看见远远一队车马正滚滚而去，车上包裹似乎极多，车轮印清晰可见。
“怎么了？这伙人有什么问题？”楚未逍疑惑道。
“刚才我在街头巷尾都听说了，这伙人啊，是几天前倒卖家产到了这帝都脚下的小地方，采买了一大堆便宜的吃穿用品，马不停蹄地赶往西南。”韩成旭似笑非笑，“你猜，他们想干什么？”
楚未逍眉一挑，心头灵光一闪，“这简直……”
“没错，去西南高价卖给那些难民。现在溃逃百姓几百万，一路东行，各大城池拒不收容，更有甚者，城都不让进！更兼哄抬物价，收取过路费屡禁不止！难民一路携带舍不得扔的金银财宝不能吃不能喝，只要给东西，价钱再高都抢着要，如今靠这行当狠赚一笔的，不知道有多少呢。”韩成旭眼神虚冷，“这还不是最可怜的，最惨的是那些本来就没钱或许路上花光了的难民，岂不是要活生生饿死冻死？”
这里是国都辐射范围之内的安居乐业之地，战争混乱似乎还很遥远，人人谈起西南战乱好像在说起前朝之事，只有少数人在茶楼棋馆拍桌痛骂，义愤填膺，然而，这都只是旁人另外的谈资而已。
他们对采买之事已经司空见惯，毫不意外，非但不愤慨，反而沾沾自喜大赚了一笔，也在这浸满鲜血的盛宴上分了一杯羹。
楚未逍只觉得心凉无力，方才的欢畅之情荡然无存，多少人还如同那些孩子，还活在海内升平，六家族为国为民的幻梦里，丝毫不在意为维持这表象，多少人死于异乡，尸骨无存。又焉知未来，那里面有没有自己？
他再待不下去，掉转头去牵马，“我们继续，走吧。”
午后便天降一场绵长的大雨，秋风秋雨一片昏黄，愈发肆虐的寒气在雨水里浸入骨髓，冻得人直打哆嗦。
“哥！”韩成旭三阶灵力都受不住了，牙齿打颤，“我们找个地方避一避雨吧！”
喊了两声，楚未逍都无反应，他只得赶上去，正要喊出第三声，就见对方毫无征兆从马背上一头栽下去，惊得他魂飞魄散，连滚下马把人抱起，一摸，额头滚烫如火。
此时已然暮色降临，四周一片昏黑，无一户人家，这可怎么办才好？第一次出远门的韩公子抓瞎了，生怕未来帝君折在自己手上，翻出行李里携带的药丸给他胡乱塞了几粒，脱了外袍盖在他身上。
他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得找个安身之所。
或许是命不该绝，这荒地里竟然让他找着了一户农家，好心地允许他们借宿。折腾了半个时辰安顿下来，韩成旭只觉得浑身都要散架了，这位殿下看起来没几两肉，沉得要命，关键这高烧不退，好像不是要好转的迹象……
“我不是……”床上楚未逍烧得神志不清，迷迷糊糊间呢喃出声，“为什么我不是……”
“哥你消停会儿吧，你要说话给我说个治病之法啊……”韩成旭愁得头发都要白了。
楚未逍又安静了，过一会儿，他哑声道:“剑……”“什么剑？”“……我的剑呢……我的艳魄……剑……给我剑……”一边说还一边急切地要起身找。
“哎你别乱动，马上给你……呐，这不是吗？拿着吧，没人抢你的。”
楚未逍急忙握住剑不住抚摸，又贴上心口，他浑身如坠火海冰洋，一阵冷一阵热，可眼睛里似乎还有烽火未灭，干涩的唇来来回回只念叨两句:“大任在身……怎敢……妄死……大任……”
这场景让韩成旭鼻子一酸，自己是多么无能，在这破旧农舍，无医无药，连驱寒玄玉都是奢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如此挣扎。天下又是怎样一副如山的大担子，压得他时刻喘不过气来，病中神智模糊仍念念不忘，甚至连死都不敢死。
“哥，”他带着哭腔低声道，“你别死啊……大昭国运庇佑着你呢，你手上握着剑，就要杀出来。”
(本章完)
出了皇城三十里，眼前之景就与永安再不相同，韩成旭和楚未逍二人都算的上是锦衣玉食的显贵公子，城都没出过，何曾见过这等原汁原味的自然壮阔之景？一时新鲜无比，纵马狂奔一阵，真是心胸都为之一阔。
二人路过一个小镇休息喂马时，正值当地涌灵学堂招生，看声势着实不小，门庭若市，便过去围观。只见镇上五六岁或大些的小孩儿都被父母带过来报名，门口登记完毕，就要进去进行一些基本的测试好决定分班人选。
楚未逍刚凑过去的时候，就听一老头慢吞吞道:“你可知当年与圣祖签订铸疆之盟的六大灵脉家族何以称灵脉？”
这都是常识问题了，只听那红口白牙的五岁小女孩奶声奶气道:“六大灵脉，分别为李，韩，岳，顾，吕，江。其中，李家善文，即治国之能，韩家善武，即安邦之能。岳家善理财，能保皇家税负年年有涨，顾家善工巧，能出国之重器安疆利民。吕家神出鬼没，精于伪装刺探，是一把利刃，江家悬壶济世，长于病理救人，是一济良药。自乱世起，便只有极少数人能修习含微，能修习者基本能至三阶，四阶五阶便是优秀，六阶更可称天资绝佳，至于六阶以上，就是凤毛麟角，绝世之才。却有七大家族族中人人携带灵脉，个个可达五阶，觉醒之人更是七阶往上。他们不断发展壮大，更有了自己的家业，而非一心只钻研灵力，于是势力愈发惊人。当年圣祖开国，就是与六大家族签订了铸疆之盟，这才问鼎天下。”
小姑娘知道得不少，有意表现，顺带把别的一道说了。老头点了点头，“嗯……那你可知，涌灵学堂是怎么来的？”
“开国之后，圣祖有意开民智，集民力，便由朝廷出资建立学堂，名为涌灵，六大家族每年为学堂培养一定数量的先生进行教学。学堂招生分等级考试，学成后方可进入各行各业。入学堂半月后有灵力测试，若有天资者，可习含微，进入修炼一道。”
“好，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老头摸出一块被切割成方形的物件，在阳光下，那东西散发出温润的光，如同玉石。
“玄玉。原是一种矿产，名为源石，是一种完美储存灵力的天然容器。由聚灵师设阵法积聚天地灵力于其中，因为注入灵力后和玉石尤其相似，便称玄玉。能否重复注入灵气要看其材质而定，可辅助修炼，也可镶嵌在兵器或者机器物件上，前几****母亲在我房里的灵气灯灯架上放了一块，它现在还亮着呢。”小女孩嘿嘿两声，母亲在一旁莞尔一笑。
“很好，你们可以回去了，明日来上课即可。”老头记下两笔，挥一挥手，“下一个。”
楚未逍觉得很有意思，下一个是个虎头虎脑的小胖子，老头问你对玄玉属性知道哪些啊，小胖子答不上来，急得抓耳挠腮，一旁的父母挤眉弄眼想提示，却不敢出声，旁人稍有多嘴就被老头一瞪眼制止。
最后小胖子放弃了挣扎，丧眉耷眼道:“我不知道……”
“玄玉属性众多，比如水，火，雷，土，木等。最基本的，”老头清清嗓子，“可从颜色区分，比如水为碧蓝，火为鲜红。由于各地灵气属性不同，所以盛产的玄玉属性也有区别，比如南方多产水属性玄玉，中原多土属性，东北多木属性，因而各地人所修灵力属性也会因为此而有所偏重。你可懂了？”
“嗯……”小胖子惴惴点头，“我……我知道云车要火属性和风属性玄玉才开得起来呢……”
“这就对了，你怕什么？下一题……”
楚未逍正看得津津有味，韩成旭突然拍拍他肩膀，“哥，你过来，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
韩家二公子成日溜鸡逗狗，对一些江湖乱象颇有领悟，所以也算是有一双洞察的眼睛，可惜有个只知道混吃等死的脑子。现在一出来，脑子活了几分，自然也多看了些。
二人转过大街，到了路口，看见远远一队车马正滚滚而去，车上包裹似乎极多，车轮印清晰可见。
“怎么了？这伙人有什么问题？”楚未逍疑惑道。
“刚才我在街头巷尾都听说了，这伙人啊，是几天前倒卖家产到了这帝都脚下的小地方，采买了一大堆便宜的吃穿用品，马不停蹄地赶往西南。”韩成旭似笑非笑，“你猜，他们想干什么？”
楚未逍眉一挑，心头灵光一闪，“这简直……”
“没错，去西南高价卖给那些难民。现在溃逃百姓几百万，一路东行，各大城池拒不收容，更有甚者，城都不让进！更兼哄抬物价，收取过路费屡禁不止！难民一路携带舍不得扔的金银财宝不能吃不能喝，只要给东西，价钱再高都抢着要，如今靠这行当狠赚一笔的，不知道有多少呢。”韩成旭眼神虚冷，“这还不是最可怜的，最惨的是那些本来就没钱或许路上花光了的难民，岂不是要活生生饿死冻死？”
这里是国都辐射范围之内的安居乐业之地，战争混乱似乎还很遥远，人人谈起西南战乱好像在说起前朝之事，只有少数人在茶楼棋馆拍桌痛骂，义愤填膺，然而，这都只是旁人另外的谈资而已。
他们对采买之事已经司空见惯，毫不意外，非但不愤慨，反而沾沾自喜大赚了一笔，也在这浸满鲜血的盛宴上分了一杯羹。
楚未逍只觉得心凉无力，方才的欢畅之情荡然无存，多少人还如同那些孩子，还活在海内升平，六家族为国为民的幻梦里，丝毫不在意为维持这表象，多少人死于异乡，尸骨无存。又焉知未来，那里面有没有自己？
他再待不下去，掉转头去牵马，“我们继续，走吧。”
午后便天降一场绵长的大雨，秋风秋雨一片昏黄，愈发肆虐的寒气在雨水里浸入骨髓，冻得人直打哆嗦。
“哥！”韩成旭三阶灵力都受不住了，牙齿打颤，“我们找个地方避一避雨吧！”
喊了两声，楚未逍都无反应，他只得赶上去，正要喊出第三声，就见对方毫无征兆从马背上一头栽下去，惊得他魂飞魄散，连滚下马把人抱起，一摸，额头滚烫如火。
此时已然暮色降临，四周一片昏黑，无一户人家，这可怎么办才好？第一次出远门的韩公子抓瞎了，生怕未来帝君折在自己手上，翻出行李里携带的药丸给他胡乱塞了几粒，脱了外袍盖在他身上。
他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得找个安身之所。
或许是命不该绝，这荒地里竟然让他找着了一户农家，好心地允许他们借宿。折腾了半个时辰安顿下来，韩成旭只觉得浑身都要散架了，这位殿下看起来没几两肉，沉得要命，关键这高烧不退，好像不是要好转的迹象……
“我不是……”床上楚未逍烧得神志不清，迷迷糊糊间呢喃出声，“为什么我不是……”
“哥你消停会儿吧，你要说话给我说个治病之法啊……”韩成旭愁得头发都要白了。
楚未逍又安静了，过一会儿，他哑声道:“剑……”“什么剑？”“……我的剑呢……我的艳魄……剑……给我剑……”一边说还一边急切地要起身找。
“哎你别乱动，马上给你……呐，这不是吗？拿着吧，没人抢你的。”
楚未逍急忙握住剑不住抚摸，又贴上心口，他浑身如坠火海冰洋，一阵冷一阵热，可眼睛里似乎还有烽火未灭，干涩的唇来来回回只念叨两句:“大任在身……怎敢……妄死……大任……”
这场景让韩成旭鼻子一酸，自己是多么无能，在这破旧农舍，无医无药，连驱寒玄玉都是奢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如此挣扎。天下又是怎样一副如山的大担子，压得他时刻喘不过气来，病中神智模糊仍念念不忘，甚至连死都不敢死。
“哥，”他带着哭腔低声道，“你别死啊……大昭国运庇佑着你呢，你手上握着剑，就要杀出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