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寒剑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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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命苦之人

    等到鱼池中的食物被争抢的一干二净,无数锦鲤才再次恢复了悠游自在,淡然无争的模样。

    秦倾城这才收了思虑的心机,转过身,对着站在一旁的墨枫道:“这人啊,和池子里的鱼是一样的。没人喂的时候,慢慢悠悠,从容不迫,可一旦闻到了食物的气味,就会瞬间撕下面具,为了一点微末就大打出手,抢的头破血流,全然没了自诩的君子之风。”

    “长公主年纪不大,却有一双洞见世事人心的慧眼。”墨枫早已听闻过秦倾城的大名,知道她城府极深,处事老练,便顺着她的意思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世人难以免俗,所以表面上立着牌坊,私底下藏着贼心。”

    “哦?墨掌教居然认为本宫说的对?”没想到秦倾城否定了自己的提出的观点,“没来缥缈峰之前,本宫也觉得这个观点牢不可破,可是现在么......只能承认是本宫年轻了,这九州之大,万类霜天,任何事会都有例外的。”

    墨枫听出了秦倾城的言外之意,他心一沉,思虑了片刻才答到:“看来长公主已经见过李溪臣了。”

    “是啊。”长公主有意无意的走到翊圣七军身前,树立起一身皇族气象,“到底是扛过天妒雷劫的人,眼里只有大道三千,根本看不上皇族的小恩小惠。本宫亲自把橄榄枝戴到他头上,他硬是当着本宫的面就摘了下来,真是丝毫面子都不给呢……”

    墨枫位居一品柱国,按理说身份要比一个公主尊贵,但此刻秦倾城身后有了翊圣七军,气势上不知不觉中就压过了他。

    “这个李溪臣啊,乃是乡野之人,未见过大世面,也不懂尊卑礼数,所以还请长公主殿下见谅。”墨枫解释道。

    秦倾城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的说到:“本宫用尽手段,李溪臣却宁死不肯屈从。到最后却为了您的女儿,愿意跟本宫以一事换一语......看来,墨掌教生的女儿,要比本宫厉害的多呀。”

    墨枫刚想解释,却被秦倾城出言打断:“可是,墨掌教不要忘了,墨溪早已经被圣帝许配给了雍王了。虽然澈儿无知,定下了赌约,可到时候万一李溪臣输给了澈儿,不知道您是选择留住这个奇才而抗旨呢?还是选择奉旨而失去这个能扛鼎墨家的奇才呢?”

    “本座对李溪臣有信心!”墨枫看了一眼秦倾城,只觉这个站在翊圣七军之前的女子,和圣帝年轻时一般而二:“况且墨家江河日下,忝居五教,墨溪更是从小任性,不识大体,哪里能配得上皇族的体统和威仪。故虽蒙圣帝垂爱,然墨家亦不敢托大受命。”

    话说的很谦虚,却实则决心抗旨不遵。秦倾城听完墨枫的话,也明白了墨家的选择,以她的智慧,向来心思曲折,是不可能针锋相对的:“哈哈......看来墨家和李溪臣一般,都准备以真心换真心,以英雄惜英雄咯。”

    这话说得绵里藏针,暗藏杀气,但墨枫此刻却不再气弱,而是坚持道:“修道之人,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事时有发生,李溪臣即便扛过了天妒雷劫,兴许几年后也就江郎才尽,泯然众人了,所以本座这个选择,倒真不是惜英雄,而是因为本座只有墨溪这么一个女儿,她的一点愿望,做父亲的无论如何也得满足。”

    现在的墨枫,已经见过了墨溪的决绝,便决心护住墨溪的一世幸福。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尊崇地位,在如今的墨枫眼里,根本比不上墨

    溪一个发自心底的笑容。

    秦倾城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若有所思的再次将目光看向鱼池。

    墨枫本就对皇族不太感冒,只因翊圣七军驾临,才不得已出关接见,此刻礼数已到,便心生退意。见秦倾城沉默不语,便抬手告辞:“本座此刻手中还有公务着急要处理,招待不周,还请长公主见谅。为表歉意,今日傍晚时分,宴客楼摆宴为翊圣七军接风洗尘,还请长公主赏光。”

    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说一些不三不四的话,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秦倾城向来是厌恶的,故而也极少参与。但此刻听墨枫这般提议,竟然出人意表的点了点头:“嘲风一战,五教居功至伟。翊圣七军此番来的目的,就是要陪本宫慰劳五教修道弟子,所以今天的宴席,让祖庭内所有修道的弟子都来吧,本宫也好敬他们一杯水酒,聊表谢意。”

    墨枫闻言不禁疑惑,却没有出言提问,反而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随后便离开了客厢。

    “墨家排名五教之末,架子倒是比道家都大。就墨枫这种轻慢皇族,表里不一的言行,就该治罪!还有那个李溪臣,不识好歹,妄自尊大,哪里配得上长公主垂青?”陆炳见墨枫离开,便聒噪了起来,“要微臣说,干脆直接把圣帝的旨意传于他知,让他明白我们此行的使命,这样便不用再遮遮掩掩的了,做起事来也方便的多。”

    秦倾城摆了摆手,示意陆炳安静:“这缥缈峰六千级台阶,每一级都是墨家靠功绩和鲜血砌出来的,所以本宫到此,也得老老实实靠双脚走上来。这般的积蕴,可不是靠翊圣七军装出来的威风就能压下去的。要做成这件事,需要用智。”

    听到这一席话,包括陆炳在内的七名翊圣七军都颔首沉默了起来。

    秦倾城见他们收起了一贯眼高于顶的神色,才继续说道:“此行任务之重之难,本宫想你们不会不清楚。五教祖庭不比长安城,本宫也不是父皇。你们要是在五教祖庭惹出事端来,别怪本宫保不住你们!”

    翊圣七军众人连连点头。

    “陆大人,你来一下,后面的安排,本宫想听一听你的意见。”说完,秦倾城走向了鱼池边的亭子,“其他人先去墨家安排好厢房住下吧,傍晚时分,再共赴宴客楼。”

    众人闻言,依命而行,纷纷散开。

    偌大的院子中,顷刻间只剩下秦倾城和陆炳二人。

    “父皇命本宫一个月之内必须将五教青俊筛查一遍,以供调用。时间算来已颇为紧张,所以必须好好安排一下,不知陆大人,有什么高见?”

    “以微臣拙见,明日便需离开缥缈峰,然后于三天后到龙虎山青牛宫,青牛宫不比缥缈峰的巨子草堂,免不了要客套一番,况且雍王爷也在那里……”

    这边商议紧锣密鼓的进行,李溪臣那边倒是松散的要命。

    他一个下午的时间,都被迫在沐浴和按摩中度过。

    “疼!绿衣,你能不能下手亲点?”李溪臣一身睡袍,俯身躺在榻上,满脸痛苦之色,“你确定这是按摩吗?我怎么觉得有点像谋杀?”

    “趴好了,别动!”绿衣的手,在李溪臣的脖子上使尽的揉捏,“再乱动,落枕了我可不管!”

    感受着脖颈之上的力道有增无减,动作粗糙僵硬,李溪臣害怕了,也退缩了,他挣扎着求饶道:“绿衣啊,我命贱,享不了这种福

    ……嘶……我不按了,我不按了还不行吗?……”

    听到李溪臣这句话,绿衣立刻就停住了手里的动作,退到一旁抱着手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到时候老掌教问起来,你可不能说是我不愿意!”

    李溪臣从小榻上慢慢爬起,随后痛苦的蹙着双眉,用手扶住脖颈,小心翼翼的扭动了几下脖子才答道:“我就不信你给珠崽也是那么按的。我看你就是看我不爽,公报私仇!”

    绿衣闻言,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白着双眼道:“随你怎么说咯。”

    李溪臣对墨溪这个贴身的丫鬟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他拿起刚熨烫好的长袍,走向了里屋,一边走,还一边调侃道:“行行行,您厉害,您比珠崽还威风!您放心吧,我既不会和墨老说你偷懒,更不会说您虐待我的事。但是您呢,也别得意太早,等珠崽醒了,我非让她辞掉你这个恶奴,替我报仇不可!”

    “你敢!”绿衣叉着腰威胁道。

    “你看我敢不敢……”李溪臣说完,便逃也把卧室的门给紧紧关了上去。

    绿衣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锤着门道:“你给我出来!你敢告状,我就和门主说你吃我豆腐!”

    “绿衣啊,咱说话得讲良心啊。”李溪臣吃惊了,原来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人可以脸不红,心不跳的把黑的说成白的,“按摩是墨老的安排,我也是被逼的。再说了我看见你那龇牙咧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动都不敢动,什么时候吃你豆腐了?!”

    “别废话,动作快点。“绿衣也不管李溪臣如何委屈,只是催促道,“一个下午的时间,烧水,熨衣,按摩,真是一刻都没停过,待会还得给你梳头……我长这么大,门主都没让我一天干那么多活,你一个大男人,这些活都干不好,还好意思囔囔?”

    李溪臣老脸一红,他发现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有两个东西他没法对付了。

    一个是九州艳甲秦倾城,还有一个就是眼前这个大大咧咧,心直口快的婢女绿衣。

    “这人难不难搞啊,还真和身份、智谋这些东西没关系……”李溪臣穿好衣服,胆战心惊的走出卧室,嘀咕道,“俗话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这都是命啊……”

    李溪臣认命了,他端坐在墨溪的化妆台前,任由绿衣将他的头发用梳子撕来扯去。

    “你多久没梳头了?怎么那么乱?……别动啊!……真费劲……”

    李溪臣紧闭双眼,咬紧牙关,默默听着绿衣的吐槽,忍受着从头皮上传来的疼痛,恍惚间觉得当日的雷劫之苦,也不算什么……

    过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绿衣终于将李溪臣头顶的鸡毛给捋顺了。由于李溪臣未到及冠之年,不能用插簪袋冠,绿衣只好用一条银色的飘带,将他长长的黑发扎起。

    李溪臣看了一眼镜中潇洒利落的自己,竟然觉得一下午的苦也没有白吃:“没看出来啊。绿衣,你手还是蛮巧的嘛……”

    可正在李溪臣心情好不容易恢复之时,墨燃和墨枫两人却一道出现在了念溪小筑。

    墨枫一开口,便再次给了李溪臣一个无比沉重的打击。

    “今晚在宴客楼为长公主摆宴接风,你也是修道弟子,得去作陪……”

    李溪臣听完,只觉双腿一软,眼前一黑。

    “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