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寒剑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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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拍马屁的艺术

    李溪臣激动了,因为他很难不激动。

    鲲击天曾不止一次点评过天下修道法门,他说《易经》太玄,《道德经》太懒,《春秋》太涩,《三藏》太假,唯有《南华真经》如曼妙少女,不肥不瘦,更如横刀男儿,既雄且壮,于洋洋洒洒中论尽世界三千大道!

    “除了王阳明的《传习录》,我就没见过世上还有哪一本修道之书,能望得见《南华真经》的项背。我甚至可以这样说:自古无双圣道,首推《南华真经》!”这是鲲击天的结论,虽有夸张,却足见其地位超绝,但这句话,还有后半句,“不过可惜的是,这两本书在庄周和王阳明死后不久,便从九州消失了,不然这个世界应该会有趣的多……”

    李溪臣在鲲击天的大肆渲染之下,早就对《南华真经》心向往之了,此番得见,便再也按捺的住心中的激动,连忙翻开了总纲。

    首先出现在李溪臣眼前的是目录。

    李溪臣匆匆一览而过,目光最被几个章节死死吸引住了。

    内篇第二·《齐物论》,那不是父亲第一剑“化蝶”的前缀名吗?

    外篇第十七·《秋水》,那不是父亲第二剑“秋水斩”所化用的真意吗?

    杂篇第二十五·《天下》,这和父亲挥出第三剑时喊出的名字一模一样啊!

    这三剑,如今可已经成为了天下修道之士侧目的无上圣技了啊!

    “亲爹啊,您还能藏啊!”李溪臣想到吴易之那连庄稼都伺候的身体里,居然拥有如此宝藏,不由得喟然叹曰。

    李溪臣叹完,便连忙将书页往后翻去。可后面的纸张,却被墨迹涂抹的一塌糊涂,只隐约南华真经后解、郭象注南华真经、易之斗胆等字。

    “看来,爹和墨老的意思是一个意思啊。”李溪臣知道,这是吴易之不想让他人对《南华真经》的理解,直接复刻成他的东西。果然,在总纲的最后一页,写着一句话——前人走过的路,再走一遍,是没有什么新的风景的。

    “没想到,老爹对我的希望还挺大……”李溪臣摇头一笑,将书架上最上层的书一股脑都拿了下来,第一本胡乱翻过,便急忙拿起了第二本。

    令李溪臣万万没想到的死,第二卷《齐物论》竟然是空白的。李溪臣一惊,拿起第三卷《养生主》,却依旧是空无一字。第四本,第五本……一直翻到了第三十三卷,都只见到了一堆白纸。

    李溪臣稍加判断,便知道这肯定是父亲给自己设的第二道障碍。

    布衣战神吴易之即便死了,却还是安排好了琢磨李溪臣这块璞玉的办法!他要让李溪臣明白,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

    第一卷都没看仔细,没弄明白,就想看第二卷,没门!

    李溪臣被自己的亲爹弄得是毫无办法,只好耐着性子,又一本一本的将书塞回了书架之上。理完了书架,他坐到了躺椅之上,翻开了《逍遥游》的第一页。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读完了第一段,李溪臣读不出其中和修道有什么关系,却明白了鲲击天为什么会把《南华真经》拔擢至这种程度——庄周这摆明了就是在拍鲲鹏一族的马屁嘛,关键还拍的那么到位,那么文艺。

    “什么背若泰山啦,什么扶摇而上九万里啦,什么被负青天啦,真是酸的要死,假的要命!”李溪臣根本没法将。书中鲲鹏的形象和鲲击天一口黄牙,满头乱发的样子联系起来,“鲲爷爷虽然气质不太符合,可他一身通天的道法却是没的说。但是鲲非鱼,嘶……那不就是一个的纯粹的小白脸吗?”

    李溪臣摇了摇头,想不明白,只好期待接下去的内容会有点实质性的东西。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李溪臣读到这里,心中忖道:“这好像有点关系,可是我还没能感悟天地之力呢?我也无法理解这些东西啊?”

    ……

    耐着性子将第一卷仔仔细细的读完,李溪臣若有所悟,虽然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却觉得心神舒畅,体内气息饱满。合上书,放回原味,李溪臣咂摸了一番滋味,才心满意足的走出了南华玉中的幻境。他伸了伸懒腰,看见窗外耀眼的阳光之下,潘玉儿正在小心张望着自己,而她的眼神之中,满是担心。

    潘玉儿对上李溪臣的眼神,赶忙将头一偏,慌乱的逃离了他的视线。

    “玉儿?”李溪臣追了上去,疑惑不解的问到,“你怎么看见我像看见鬼一样啊?!我有那么可怕吗?”

    潘玉儿将头一低,手指揉捏着围墙的下摆道,轻声道:“李大哥,你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天,饭也不吃,喊也不醒。我是不是在生玉儿的气啊?”

    李溪臣看着潘玉儿小心翼翼的模样,便猜到她的想法,于是解释道:“我干嘛生你的气啊?你对苦瓜的解释,我看比说书先生讲得还要好。你这一席话,其实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哩~”

    “真哒?”听完李溪臣的话,潘玉儿郁闷的脸上猛的升起一抹明亮的光。

    李溪臣笑着点了点头,走出门外,抬头看了一眼刺目的太阳,笑着道:“就是现在有点饿,想吃点东西。”

    听到这句话,潘玉儿转头冲到厨房之中,生火煮饭起来,丝毫不顾及现在离午餐时间还早。坐在藤椅上晒太阳的潘大娘看到此情此景,眉头一皱,摇了摇头。她倒不是心疼财物,而是担心玉儿那颗心……

    所以当潘玉儿将一大碗肉丝鸡蛋面端给李溪臣后,就被潘大娘叫进了里屋。

    “玉儿啊,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咱们呐,得有自知之明呀……”潘大娘坐在床沿,苦口婆心的对潘玉儿说到。

    潘玉儿以为潘大娘又嫌自己浪费,于是有些生气的答道:“娘~,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我都说了,李大哥抓的那只翠鸟换了好多钱,况且人家还是咱们家的救命恩人,给他买点吃的穿的,也是应该的嘛!”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娘还能不知道吗?”潘大娘把潘玉儿轻轻拉到身边坐下,并握着她的手说,“为娘活了半辈子,见过的人和事都比你多,所以懂得也比你深。”

    “娘,你有话直说嘛!李大哥一碗面不够吃的,我待会还要给他乘呢。”潘玉儿对母亲的欲言又止感到有些不耐烦。

    潘大娘一把摁住玉儿想要起来的身体,干脆的说到:“你那个李大哥,既然能让太守下跪,必然非富即贵。娘在看他的样子,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尤其是他那双眼睛,炯炯有神,包藏大志,绝不会甘愿长居于这等荒山野岭之中的……具体的倒也说不清楚,总之,娘觉得,这个李溪臣绝对有故事的人。”

    “嘻嘻,娘什么时候会相面了?”潘玉儿知道母亲说的一套一套的,打趣道。

    “你严肃点,娘没和你开玩笑。”潘大娘严肃的道,“娘和你直说了吧,以后你得离他远一点,不然你肯定会后悔的。”

    “为什么?”潘玉儿很不解。

    潘大娘叹了口气道:“因为娘不仅是生你养你,更清楚你,了解你。”

    “那又如何?”潘玉儿毕竟长于乡野,未经情窦,她自己一直认为对李溪臣的感情仅仅只有感激而已。

    潘大娘拍了拍玉儿的手背,“女人啊,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就把一颗心掏出去了……这个李溪臣,和你不是一路人呐,到时候肯定是想留又留不住,你还不得拎的清楚些?到时候他拍

    拍屁股走了,你不是得哭死啊。再说了,你见过这般的人,乡下那些泥腿子你还能再看得上吗?”

    说的已然那么清楚,潘玉儿再单纯也听出了母亲话里话外的意思了,她脸一红,连忙否认:“娘,你别胡说!我可没有旁的意思,只是单纯把他当哥哥,当恩人看啊……”

    但解释着,解释着,潘玉儿自己就沉默了起来。

    难道自己一点也没有爱慕之心吗?潘玉儿明显说服不了自己。但是爱慕又有什么用呢?所爱隔山海,山海岂可平?

    看着潘玉儿低头抿嘴的样子,潘大娘叹了口气……

    但此刻的李溪臣是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他现在除了会不可遏止的思念墨溪之外,满脑子想的都是《逍遥游》里那只鲲鹏,以及可以御风而行的道法。

    他太想要悟道了。

    “唉!真是空有宝山而不得其门,没有感悟过天地之力,真是没法理解《南华真经》。”李溪臣现在急需的就是悟道的契机。明明已经见过了天地和众生,却偏偏因大失小,没法抓住一点突破,所以他至今仍是平凡之人。

    “悟道契机迟迟不到,此处又没有洞天福地的加持,若是还犹豫不决,只能是浪费时间罢了。听了父亲的教导,明白了珠崽的暗语,我想我是时候回祖庭和墨老,和珠崽好好道歉了。”李溪臣决定找个机会和玉儿一家告别,然后去找墨溪,去体悟大道。

    但是极不凑巧的是,这天下午居然刮起了风,还下起了雨。这场雨,和墨溪走的那日,差不多大。一直到傍晚时分,大雨才淅淅沥沥的慢慢停了下来,而当李溪臣和潘玉儿从房子里走出来的时候,竟然看见依山而建的简陋鸡棚已经被大雨冲毁了。

    看着一群母鸡浑身湿漉漉的挤在屋檐之下,看着满地泥泞之上飘零着屋顶被风吹落的茅草,不管是潘玉儿还是李溪臣都觉得的有些凄凉。而当潘玉儿在瓦砾之下翻出三四只鸡的尸体后,她更是直接两眼一红,掉下来泪来。

    李溪臣心中一软,决定在走之前,必须先帮玉儿把鸡棚和屋顶用木板加固翻修好。否则要是再下这样的大雨,凭她们一家老幼,是绝帮不上玉儿的忙的……

    不过幸好的是,后面的几天,太阳高照,天气很好。而且山后的林子中,并不缺乏可用的木头。

    李溪臣上午带着斧头和木锯上山,中午便能背回来十多根一拃多粗的杂木。吃过午饭,李溪臣通过自己的摸索和玉儿的帮助,倒也将木工的活干的有模有样。不过一到晚上,李溪臣就休息了,因为他还要进入南华玉之中参悟《南华真经》。

    这样的日子,虽然有些辛苦,却也出奇的充实。

    甚至可以说,这种日子,正是李溪臣所苦苦追求而不得的生活。

    根据李溪臣的测算,在锯个二十多根木板,就足够将屋顶的挂瓦条全部换一遍了。而等到把屋顶修好,李溪臣就可以放心的和潘玉儿辞别。所以这天下午,他干的特别努力。

    “李大哥,渴了吧?喝口水再干吧。”潘玉儿将水瓢递给李溪臣,还细心得用手绢将李溪臣额头的汗珠细细擦去。

    李溪臣一愣,将玉儿的手轻轻推开,然后用衣袖随意照着额头一擦,笑着接过水瓢道:“玉儿啊,再有个一两天时间,我就能把屋顶和鸡棚给你修好了。以后,你就不用担心刮风下雨了。”

    潘玉儿甜甜一笑,心中感到了温暖和安心。

    “等我把活干完,我也就可以放心的离开了。”李溪臣说完,将瓢中的水一口饮尽,随后继续埋头锯起了木头。

    潘玉儿看着李溪臣,心中一苦,却没有开口。过了好久,她捏了捏自己已经发酸的鼻子,最终转身慢慢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