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寒剑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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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一念之差

    等到墨燃用“兼爱真诀”将玄黄振济丹的药力化入墨溪的心脏之后,他的浑身已经细汗淋漓,疲态尽显,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

    可即便如此,墨燃还是没有停手,反而挽起衣袖,微微下蹲扎起马步,提起藏在体内最后几道罡气,快速打入墨溪的近心的几处大穴。

    做完这一切后,墨燃忽觉头脑一黑,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若不是墨枫一把将之扶住,恐怕早已摔到在地了。

    “爹,溪儿怎么样?”墨枫急切的问到。

    墨燃深深呼吸了几口,极力将起伏的胸膛平复下来:“咳……咳……我不过是修道之人,并非大夫……判断病情吉凶,还是张神医更为专业……”

    其实墨燃并不擅长医术,更不懂望闻问切,之所以能够救死扶伤,只不过是因为掌握了医疗圣术“兼爱真诀”罢了。

    张仲瑾听墨燃这么说,赶紧上前搭了搭墨溪的脉搏,随后又翻了翻墨溪的眼皮,在确定了病情之后,才吁了一口气道:“兼爱真诀不愧是与慈航真诀并称的疗伤圣术,果真有妙手回春,死骨更肉的奇效。墨门主性命已然无虞了,后面几日只需按老朽开的药房服药,同时保证正常的饮食和平稳的心态,不日即可痊愈了。”

    张仲瑾的判断让墨枫松了一口大气,若是墨溪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不但失去了心尖上的宝贝,更没法和九泉之下的妻子交代。

    而绿衣听罢,更是大喜之下破涕为笑,跪在地上连连向墨燃道谢。

    墨燃扶起绿衣,沿着床沿坐下,老态尽显:“圣术确实不假,但还要看谁用,到了老夫这,就还得靠一味玄黄振济丹才能奏效啦。”

    “老掌教太谦虚了,修杀人技易,修救人术难,这是天下修道之士都知道的道理。”被墨燃一手起死回生的神技所惊,此刻的张仲瑾已经是从打心底佩服起兼爱真诀,“老朽现在就恨年轻时开不了窍,否则必定拜入墨门修这门神技,如此一来,吾必定能更救更多人,做更多事了!”

    墨燃此刻心神俱疲,也没有心情过度客套,只好微微一笑表示感谢,随后闭目养神起来。

    张仲瑾知道墨燃这是罡气耗尽的缘故,也知道这种事凭自己一个寻常大夫是没能为力的,只好作了个揖,在墨枫的相送下躬身退出了病房。

    ……

    第二天的太阳升出地平线,墨燃依旧还在入定养神,炼化天地之力补充罡气。而早一步醒来的墨溪已经刻意支开了墨枫和绿衣,独自一人眼巴巴的看着墨燃,期待他能早一些醒来。

    就在墨溪困得睁不开眼皮,迷迷糊糊就要睡着之时,墨燃终于深深的吸了一口,将盘左的双腿打开,伸了个懒腰。

    “爷爷……”终于等到墨燃苏醒的墨溪,一下子扑倒在了墨燃的背上,迫切的问道,“橙子哥哥他怎么样了?烧退了吗?身上的伤好了吗?”

    墨燃轻轻给了墨溪一个脑瓜蹦,没好气的道:“爷爷拼了这条老命把你救活,不心疼一下也就算了。你自己血都快放干了,怎么也不知道注意一下?你那个没心没肺的橙子哥哥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关心?”

    墨溪受了兼爱真诀,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已无大碍。此刻见墨燃吃起了醋,便拉着他的手撒娇道:“溪儿怎么会不心疼爷爷呢?只是因为溪儿知道爷爷道行高深,是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出问题的

    。倒是橙子哥哥,我已经有六七天没见了呐……溪儿好想他啊!”

    说着说着,墨溪就要落下泪来。听着墨溪带着哭腔的声音,墨燃哪里还端的住,连忙安慰道:“别哭别哭,你的橙子哥哥已经没事了。”

    说这话的时候,墨燃很是心虚。昨天召墨钟一响,自己便不顾一切的冲回祖庭,倒是把李溪臣这事给忘了,他现在可完全不清楚李溪臣是已经摔成了肉泥还是成功爬上了生死台。

    “真哒?!”墨溪的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久违的兴奋,她激动的道,“那爷爷赶紧带我去找橙子哥哥吧。”

    “这?”墨燃犹豫了,搪塞道,“你伤还没好,气色也差,现在就急匆匆的过去,不是让李溪臣看见你憔悴的一面了吗。”

    墨溪一听,也觉得道理,只好问到:“那怎么办?”

    墨燃见墨溪上套,赶忙说:“所以你赶紧吃点东西调养调养身体,等恢复的差不多了,爷爷再带你去找他。”

    “爷爷你可得说话算话啊。”墨溪害怕墨燃是李溪臣躲避自己的帮凶,心中还是觉得隐隐不安。

    墨燃摸了摸墨溪的额头,溺爱的保证道:“爷爷就你这么一个孙女,骗谁也不能骗你啊。况且你爹都松口了,爷爷干嘛还要当这个坏人啊。”

    “也是溪儿任性,让爹爹和爷爷担心受罪了。”墨溪也知道墨枫是因为爱她才控制她的,心中也觉得有些抱歉。

    墨燃笑了笑,假装生气的道:“你这话倒是没错。你爹为了你把召墨钟都敲了,下次不管遇上什么事,可不能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做事的之前,即便不想想自己,也得想想我和你爹,想想你九泉之下的母亲!”

    墨燃说完,吩咐绿衣好好照顾墨溪,便匆匆的出了门。他虽然体内罡气还未恢复完全,却顾不上劳累便赶忙运起道术,快速朝生死台飞去。

    “墨圣保佑,你可千万别死啊……”墨燃一路上,心里只有这个念头。

    好不容易来到山腰,转了一圈,却没有发现李溪臣的踪迹。

    不在地上,那必然在台上了。墨燃松了一口气,只要没死,那就一切好说。

    “小子,告诉你个好消息。”墨燃冲着台上大喊。

    李溪臣昨夜藏在岩隙中躲了一晚上的大风,今早趁着朝阳才好不容易爬上生死台,此刻还是浑身发冷,牙齿打架,他既无力气也无心情回答墨燃。

    墨燃唤了几声,只是不见回应,有些急了:“没死你吱个声啊!”

    李溪臣没有办法,拾起石子,举起灌铅般的手将之扔下了生死台。

    “砰”石头掉落在离墨燃不到一丈之处。

    “臭小子,老夫不就是一时急中出错嘛,用不着谋杀吧。”墨燃奋力的喊道。

    话虽如此,墨燃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笑容,心里忖道:“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这生死台可有百年没有凡人爬上去了。”

    见李溪臣无恙,墨燃将剩下的野猪肉一脚踢上五六十丈的生死台。最少两百斤重猪肉砸在李溪臣面前,吓的他浑身一哆嗦。这一脚,在半息之内爆发出万斤之力,还需要精准的控制方向和落点,不可不谓恐怖。若是有修道之士在旁见证,绝对会竖起大拇指称一声“佩服”。

    但李溪臣却并不想拍这个马屁,只是爬到生死台边缘,对着下面有气无力的说到:“墨老啊

    ,我知道你道力强横,但也没必要那么炫耀吧。我没被生死台摔死,可不想被死猪肉压死啊。”

    “老夫为了救溪儿,已近油尽灯枯了,哪有多余的力气跟你炫耀啊。”墨燃没好气的道,“要不是怕你饿死,谁愿意管你啊!。”

    可是到了李溪臣这里,墨燃是否油尽灯枯显然是无关紧要的,他的心很自觉的就捕捉到了墨溪这个关键词:“珠崽她……怎么了?”

    李溪臣问的很小心,他甚至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该问。

    “她怎么了,难道你不该亲自去看看吗?”墨燃质疑道,“溪儿为了你,可受了大罪了。要不是老夫有逆天之能,恐怕你就永远都见不到她了!”

    李溪臣的心先是一紧,但随即从墨燃的语气中判断出墨溪的现状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于是翻身爬回台中,不再言语。

    他不能心软,也不敢多问,只好痛苦闭上眼道,假装打坐起来。

    身体虽然安静下来,但心乱的却无法伪装。李溪臣的连眼皮都在颤抖,却依旧坚持着,他只求墨燃能够赶紧识趣离开。

    墨燃一直的如意盘算就是让墨溪继承墨家掌教之尊,让李溪臣主掌墨者巨子之位,令二者能够心意相连,同心合力将墨圣遗志发扬光大。历经无数波折之后,最大的阻碍墨枫都已经松了口,墨燃哪里还能被李溪臣的沉默抗拒挡住脚步:“我劝不了你,就让墨溪亲自来和你说!”

    “别!”李溪臣连忙出言阻止,却丝毫挡不住墨燃瞬移消失的身影。

    李溪臣见状,三分无奈,七分痛苦,心中五味杂陈:“唉,明明可以一刀致死的,干嘛非得再掀开血痂再割几刀呢?”

    墨燃既然走了,李溪臣也就不必再伪装成入定的模样了,再加上心乱如麻,便索性倒在地上,看起了苍穹之中去留无意的白云。

    李溪臣的脑海之中,不由得冒出一个念头:“与其等珠崽来了之后伤心,不如先一步离开祖庭吧……”

    可是一旦离开祖庭,之前花费千辛万苦才拜墨燃为师的努力,可就付诸东流了。如此一来,也就脱离了鲲击天替李溪臣安排好的既定路线,未来的未知和凶险将陡然增加。

    最重要的是,李溪臣很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墨溪了。

    “要么,再见一面吧……”最终,李溪臣还是生出了侥幸心理,“也许,把事情说清楚了,还能继续做朋友呢?或许有一天我真的可以证明自己并不是什么灭世魔王呢?那时候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世人的祝福下和珠崽相守此生了!”

    李溪臣从小都在父母的羽翼下被保护的如同一只从未经历过风雨的雏鸟,虽然经历了一次人生大变,却也不过一死一生之间。他从来没有细细感受过痛苦的绵长滋味,也就没法从中获得根本性的蜕变。他那个稚嫩的心还不明白爱情的意义,更不懂当下拥有是多么奢侈的事情。

    李溪臣寄希望于未来,更害怕往后余生没有丝毫墨溪的存在,于是他便退缩了。可是他不知道,世界上的恋人一旦错过,想成为敌人尚有可能,想成为朋友是毫无机会的。他这一念之差,差点成了一段悲剧的伏笔。

    而现在的李溪臣是不会明白这一点的,他满心以为自己找到了两全之法,甚至觉得有一些隐隐的释怀。他开始期待墨溪能立刻出现在自己面前,可是一直等到晚上,也没有一个人影出现。

    (本章完)